凤榻栖鸾(109)
“叫得不错。”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促狭的笑意,“再叫一声我听听。”
夏云泽双颊滚烫,心想幸好自己晒黑了,脸红大概看不出来?
他尴尬地扭了几下腰,把花怼到萧明暄脸上,嘿嘿一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萧明暄接过花束,眉毛快挑到天上去,回手把花扔到美人靠上,粗硬的手指捏上他的脸。
“脸红什么?”萧明暄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倒了一杯酒,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喝,夏云泽顺势腻歪到他怀里,絮絮叨叨地讲各处草场的情况,还没讲个尽兴就被堵住了嘴。
花好月圆,谁有心思听这个?
这咄咄逼人的小嘴,此时应该情话绵绵才对。
两个人头抵着头互诉相思,又饮了几杯美酒,萧明暄不怀好意地伸手探向他的衣结。
美景良辰岂能虚度?一定要让这顽皮的小郎君在自己怀里哭一哭。
水波潋滟,月色皎洁,清辉洒遍九州,几家同此销愁。
远在千里之外的夏云清似有所感,侧过身子偎到燕成璧胸前,低头衔住他手中的酒盅,凤眼微挑,波光流转。
而另一个隔开万水千山的地方,萧明玥一手支腮,入神地欣赏一株缓缓绽放的月下美人,没有再拒绝身侧之人递来的酒盏。
清风明月,天涯此时,鸳侣同罗帐,浓情入梦香。
——全文完——
第109章 凛玥番外《东宫锁宠》1初遇
一、
第一次见到萧明玥时候,呼延凛一度惊为天人。
他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白鹤,慌不择路地跑到毒沼密布的丛林中,长发飘散,脚步蹒跚。
惶然无措地一头撞进他怀里。
一颗坚如铁石的心蓦地被撞出丝丝裂纹,他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他的腰,还未来得及惊讶这腰肢是何等盈盈堪握,后面喊杀声起,一片刀光剑影交织成网,势要将他怀里的小仙子绞成肉泥。
萧明玥知道这一次恐怕是真的无处可逃了,颤抖的双手抵上对方厚实的胸膛,轻推了一把,皱眉道:“你快跑!”
他不知道这野人是从哪冒出来的,撞到追兵也真是霉运当头,多半要枉死在这里。
那野人不仅没放开他,反而收紧了手臂,单手将他揽入怀中,身形腾挪,一掌拍向迎面来人的胸口。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
萧明玥绝望至极,刺客的剑光几乎从他脑后掠过,让他惊叫一声闭上眼睛,整个人缩到对方怀里。
剑锋挑落了几缕青丝,却没伤到他分毫,这个身份不明的莽夫一手护着他,一手迎战,身手竟是诡谲莫测,看似闲庭信步,云淡风清,落掌却是血雾纷飞,刹那间收割了十数条人命。
萧明玥吓傻了,不知道是被刺客追杀更可怕些还是被这样一个出手狠辣的野人搂在怀里更可怕些。
直觉让他还是选择了先保住命再说,刀剑无眼,无处可藏,他只好手脚并用缠挂在男人身上,竭力不让自己成为对方的累赘。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场杀戮就结束了,地上横七竖八全是死不瞑目的尸体,竟没留下一个活口。
萧明玥双脚一挨着地面,就赶忙从那人怀里挣脱出来,看着一地死尸,后背发寒,打了个哆嗦。
要不是恰巧遇到这么个身手卓绝的男人,只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对方身上溅了不少血,衣衫褴褛,虬结的长发胡乱披散着,脸都看不真切,萧明玥又惊又怕,明知道该道谢,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惧意,连看不敢多看一眼。
他只好拾了一把剑,胆战心惊地挑开尸身的衣服搜找线索。
从头领装扮的人身上搜出了一枚剑穗,乍一看眼熟,待他拎起来细细端详,整个人从头寒到脚。
是萧明暄的剑穗子,那畜生竟然胆敢指派刺客截杀兄长?
萧明玥把剑穗攥在手中,指甲在掌心掐出血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浑身发抖。
那野人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就拉起他的手,抹开紧扣的指节,虽然蓬头垢面地看不清神色,萧明玥却依稀感觉到对方的不悦。
他不自在地收回手去,强忍着在衣服上擦擦的冲动,抱拳一笑,道:“多谢壮士搭救之恩,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那人没作声,像根本没听见似地,转身就走。
萧明玥活了十九年,头一次遇到这种油盐不进,视他如无物的人。
他心情烦郁,又轻轻唤了声:“壮士?”
那人脚步不停,越过一地尸体就往外走,萧明玥无法,只好拔腿跟上,抬袖掩住鼻子,徒劳想隔绝周围令人恶心欲呕的气味。
这个地方遍地都是毒沼,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溅到身上怕是要脱一层皮,空气中本来就弥漫着酸腐的臭味,又混上了浓重的血腥味,到处飘荡着淡绿色的薄烟。
他刚才光顾着跑,一路喘得厉害,不知吸了多少瘴气,此时神经一松懈,霎时头晕目眩,腿脚虚软,本来就疲累至极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一脚踏空,朝一处墨绿色毒沼跌过去。
我命休矣……
那野男人像背后长了眼,回手捞住他虚软的身子,打横抱了起来。
萧明玥眼前直冒金星,又气又窘,挣扎了几下也没用,只好忿忿地掩住口鼻。
救命之恩在上,他顾不上计较对方一身血污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衣裳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男人顺手采了一把形状怪异的树叶覆在他脸上,清冽的气息沁入鼻端,让他浑浑噩噩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想打量对方的尊容,又没来由地心虚,只好偏过脸去假装看风景。
他看着头顶惨白的太阳勉强辨认出方向,脑袋没那么沉了,恶心感依然萦绕不去。
为缓解被横抱的尴尬,萧明玥清了清嗓子,不死心继续问:“壮士身手不凡,不知师承何方?”
那人没搭理他,只顾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须臾之间就离开那处毒沼密布的深林,空气清新了许多,他深吸了一口气,身体本来就虚弱,撑到此时已是极限,神经蓦然放松之后,在男人臂弯中昏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深夜,一睁眼先看到枝叶交错间的满天繁星。
不远处传来潺潺水声,还有若隐若现的缕缕白雾,萧明玥站起身来,发现掌心被指甲掐破的地方糊着一层药草,他扭头循声望去,恰好看到那个野人破水而出的画面。
他不着寸缕,湿发柔软如缎,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氤氲的雾气中,那人宛如降世的神祇,肆意张扬,目空一切。
萧明玥眯起眼睛,嫉妒地盯着对方魁梧壮硕的躯体,再看看自己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胸口一悸,摇头叹息。
这样勇武无双的男子,若能为他所用,这世上哪还有值得忌惮之人?
对方拧了一把滴水的长发,上岸朝他走了过来。
头发服服帖帖地披在身后,才让人看清了他有一张英俊到让人屏息的脸,浓眉深目,高鼻薄唇,轮廓冷厉鲜明,不见一丝温柔的线条。
就连看向他的漆黑双眸,也是沉静如深潭,无晴无雨无波澜。
萧明玥按住胸口,想压下瞬间狂乱的心跳,却是徒劳。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境遇,这个悍勇不可一世的男子站在他面前,危险而神秘,轻易搅乱了他死水一般的心湖。
既让人惊惧,又使人亢奋。
何况他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萧明玥胸口起伏,双眼熠熠生辉,灿若群星,他摆出平日里的端雅气度,对那人拱手一笑,道:“在下萧明玥,壮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出山之后必有重谢。”
那人终于不再装聋作哑,只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必。”
低沉悦耳的声音让他呼吸一窒,后颈仿佛被鹅毛搔过,麻酥酥地发痒,萧明玥定了定神,轻声道:“壮士高义,明玥却不敢知恩不报……”
那人突然笑了,打断他的话:“我是说,不必等到出山。”
这距离太近了!对方高大的身形带来山岳般的压迫感,而他的气息混着浴后的水汽,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感官——
“明玥太子能怎么谢我呢?”
萧明玥仰着头,硬生生忍住了落荒而逃的冲动,一颗心快要跳出腔子,喉咙干涩,声音越发柔哑:“总得让我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他话音未落,对方已经老实不客气地伸臂揽住他,一只手热烘烘地扣在他后腰上,隔着秋衫炙烤着皮肤。
“呼延凛。”他报出自己的名姓,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唇覆了上来。
萧明玥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先前被截杀在山涧中坠崖身亡吗,难道竟然死里逃生?
唇瓣传来的痛感让他蓦然回过神来,原来呼延凛不满他的恍惚,轻咬了一口。
萧明玥身体猛往后仰,抬袖抹去唇间残留的热意,皱眉道:“原来是睿王大难不死,只是因何戏弄明玥?”
铁钳般的手臂箍得他动弹不得,心中戒慎恐惧,身体也跟着发起了抖。
“戏弄?不。”呼延凛灵活的手指挑开他的衣结,言简意赅,“我要你。”
“你……放肆!”萧明玥气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推挤他的胸膛,“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焉敢如此无礼?还不悬崖勒马?”
关于呼延凛的身世他早有耳闻,公主私通有孕,生父不知是人是鬼,一生下来就扔到狼窝里,在兽群中长大,十来岁才被接回皇庭,然而偏狭激愤本性难改,整个凉国从上到下没人待见他,连他生母临终之时都悔恨当初应该一帖药把这孽胎打下去。
他降临到这世间,就是诸人的劫数。
如今还想祸害到自己头上来?
“你在这深山密林中,还摆什么太子身份?”呼延凛将他虚软无力的身子放倒在草地上,高壮的身躯罩在他上方,半是威胁半是蛊惑:“我若不管你,你活不到明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