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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56)

作者:白孤生 时间:2017-11-16 18:28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历史剧

  “纵使有皇上所说的潜在理由,却也不能够忽略其中的担忧。”焦适之主动靠近朱厚照,伸出手轻搭在他肩膀上,他发现他与皇上亲近的时候,皇上总会变得柔和些。
  “担忧?”朱厚照似笑非笑地挑眉,到底没说出难听的话语。
  “难不成卑职对皇上的担忧,皇上也认为是虚假情谊吗?如果皇上问卑职的意思,卑职也是如此。卑职希望皇上能安安全全地待在京城内,如果有天出事的话,周边能够有侍卫能及时救下您。甚至要用卑职的性命去换也无所谓。”焦适之握着朱厚照的肩膀微微用力,最后险险控制住自己的力道,却也泄露了自己的真心。
  “你自然是不同的,何以拿自己同那些人相比?”朱厚照转身看着焦适之,沉声说道,他自然感受那话语中一闪而逝的难过真挚。
  焦适之退后一步,仰头看着身前俊朗的青年,诚恳说道:“皇上是因为卑职在皇上身边这几年的伺候?可是皇上,刘阁老等人也是如此,即便他们身上各有性格缺漏,或是爱财,或是暴躁,然若不是他们身具才能,先帝又何以偏偏把皇上交托给这几位阁老?”
  朱厚照脸色发沉,似难过似愤怒,“适之,就连你也站在我的对面?”
  焦适之眼眸中波光微动,稍许后轻声说道,“皇上,卑职曾经对您说过,只要卑职在您身边一天,卑职便不会停止劝谏。卑职曾经说过的话到现在还奏效,若皇上不想听到卑职絮叨,自可以一刀抹了卑职,卑职绝无怨言,只愿皇上可以静下心来想想。”
  朱厚照大怒,猛一挥袖,咬牙切齿地磨出一字一句,“静下心来,我这段时间已经静得够多了!适之,我最厌烦的,便是得寸进尺之人,稍一退步,他们便以为我怕了他们。这段时间不就是颁了个盐引之事,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若真是不行,当初父皇在世为何没有这样的阵势?不就是欺我年幼?若不是我时时忍耐,他们别妄想有今日的局面!”
  “皇上——”
  “哼,刘健、谢迁、李东阳、杨廷和!这几个人占着师恩,占着大义,在朝堂上指指点点一堆废话!刘大夏与张升等人作为六部尚书,心里的算盘倒是打得挺响,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钻。更别说牟斌那个老滑头,看着就着实可恨!皇宫那么大,可我已经看够了,看得太够了!”朱厚照声音到了极处,赫然带着尖锐凌厉之色。
  若不是袖子掩映,焦适之紧握成拳的手怕早就暴露他的心思。旁人眼中的皇上是多么高高在上,享尽一切荣华富贵,掌握着天下权势,一言定生死。可是这位身上带着重重辉煌的皇上,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寻常人家的少年郎或鲜衣怒马,或悬梁刺股,家国天下更是遥远的梦想。
  何以,何以他猛地闭眼,又重睁开来。
  然青年早已不是当初年幼的模样,稚嫩褪去,棱角渐生,锋芒毕露。袖手而立的模样总是让人心醉,抬眼低眉间流转的凌厉之色令人不敢懈怠。世事会把人揉搓成他们想象不到的样子,焦适之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是何模样了。
  “皇上,若是您要行军打仗,或是正经地出宫巡视,卑职绝无二话。可若是您因为置气偷跑,甚至在宫内弄得乌烟瘴气,无视朝廷重事,卑职绝无赞同的道理。若皇上觉得卑职所说的话全是废话,若卑职所说之事都是虚假,还请皇上责罚卑职。”他眼中的脆弱柔软都消失殆尽,深深跪伏下去,此时的他不仅仅是焦适之,还是这大明皇朝千千万万个普通官员中的一员。
  “你就仗着我舍不得罚你!”朱厚照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之人,手指微颤,末了愤愤地丢出这句话。
  “是,卑职就是仗着皇上不忍心!”焦适之光棍地说道,然眼眸清润,隐带笑意。
  朱厚照莫名维持不住脸上的怒意,好不容易把笑意憋了下去,也没有了发火的感觉。他轻叹了一声,索性席地而坐,看着与他平行的焦适之道。
  “你平时看起来也不这么滑头呀,怎么今天就净说这些话,还一直揪着我的痛楚踩。”
  语气莫名温和,竟再无之前的浮躁。


第54章
  朱厚照略带无奈的话语, 成了气氛缓和的开始。
  焦适之心中微动, 默默思忖:皇上代他以诚, 他却礼数周全, 不能回报以真……
  心中感念,焦适之神色越发柔和,眉目间含着温柔的倦意, 他轻声说道, “皇上您这话就前后矛盾了,卑职若是滑头, 也就不会揪着您的痛处踩了。而且您平日也没看错,卑职平时的确是个正经的好人。”
  朱厚照瞪了他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句话是小德子说的,他刚才去找焦适之时,小德子的话都几乎传到外头去了。就算赞赏别人不能够小声点说?就会给适之找麻烦,若不是看他还算忠心的份上, 朱厚照早就找人替换了他的位置。实心眼儿一个,就是拖后腿的。想着想着朱厚照懵了, 明明刚刚还在骂人,怎么一转眼又在给人补漏了?
  不争气, 太不争气了!
  心头的火气因为刚才的场面倒是消散了, 朱厚照一伸手把还在跪着的人扯倒, 嘟哝着说道:“上次我让人给你缝的膝枕有没有用上?”说着手下意识还往下摸了摸, 吓得焦适之连连摇头, 急声说道:“皇上, 卑职只是稍微跪了一下,不碍事的。”
  “这就是说没带了?”朱厚照一瞪,焦适之不动了,忍着莫名的痒痒劲儿让皇上上下摸了一把膝盖,然后下定义:“以后都得带!”
  “皇上,若是夏天”夏天还带哪个,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朱厚照手里还捏着刚才抓到的手指,不自觉把玩了起来,随口说道,“我让人再给你改装改装,不会热的。”
  焦适之悄悄使劲想把左手给拉回来,朱厚照看似不在意,却用暗劲钳住,令他完全挣脱不得。焦适之犹豫半晌,还是先把话题转回来了,“皇上,咱们还是把之前的事情再谈谈吧。”顺便请皇上赶紧放手!
  “还有什么可谈的?适之说服了我,现在满朝文武皆大欢喜不是吗?”朱厚照漫不经心地说道,眉眼十分柔和,就连动作都看不出太大的火气。
  焦适之:???
  朱厚照难得看着焦适之一脸疑惑懵懂的模样,失笑道:“我自然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的性格我自己也清楚,就喜欢到处游玩,让我拘束在一处着实难受。这火气也不单单是因为朝廷上的事情,更多的也是规矩束缚。可适之,你要明白一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最多能做到不再因此对他们泄愤,却做不到老老实实地当他们想象中的皇帝!”
  “父皇是父皇,我是我,看不清这点的,也该给自己洗洗眼了。”
  最后一句话,朱厚照语气格外淡漠。
  次日,皇上重开早朝了。
  即便午朝罢朝的次数还是不减,不过早朝倒是每日都能召开,群臣心中甚慰,觉得皇上还是有抢救的可能。
  然后就有人尝试着让皇上更认真的召开经筳。经筳这东西,就是每天除开早朝后,找个时间让群臣们聚在一起向皇上讲述经典,表达各自的观点,这样的活动每朝也有,只是即便弘治帝那样的温和性格都每每需要找个理由逃避,便可以看得出经筳有多么的无趣。
  让朱厚照上早朝倒不是件难事,经筳就不一样了,如同给自己找了几百个师傅在旁边念经,无论如何朱厚照都不可能乖乖接受,顿时就把上折子的人给怼了一顿。
  内阁的人也不是不知进退,皇上刚刚让了一步,他们也得让一步。前段时间朱厚照的反抗已经让他们了解到这位皇上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容易被控制的温顺性格。
  虽然这点早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昭然若揭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第三日,也便是焦适之的生辰。
  那一日虽然不是焦适之的休沐,然而提早一天朱厚照就已经派人去告知牟斌,明天人归他了。牟斌无语凝噎,对这个不走寻常路的皇上吹胡子瞪眼,却也没法子,
  焦适之也是到了头天晚上才知道这件事情,当他看见朱厚照目光闪闪同他说明日不需要去上朝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牟斌的笑脸总感觉回去后的日子不大好过。即便如此,当他看到朱厚照发亮的漆黑眼眸时,还是忍不住妥协道:“多谢皇上。”
  皇上眼眸亮亮看着他的时候,仿若还是数年前那个稚嫩的幼童,懵懂又天真,带着隐隐的期待,这令焦适之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次日朱厚照下了早朝后便笑眯眯地拉着焦适之骑着红枣跑了,留下刘瑾在背后处理事情,被一堆官员的眼刀扎得要死,而且还憋死都不能吐露实情,可以说是非常可怜了。
  焦适之被朱厚照拉去跑马,去的地方就不止是练武场了,他们一路直接跑到了西苑去,最后在豹房那里停下。焦适之骑着红枣在后面跟着,一路上都十分熟悉,笑着说道:“我还以为皇上要一路跑出宫去,正想着是不是要请宫中侍卫来。”这西苑严格来说不属于皇宫,但这一圈都有皇家侍卫守着,自是比在外面安全。
  两人下马,自有人过来牵走闻霜与红枣去安置,朱厚照就径直带着焦适之往豹房而去,不过如今的豹房比起之前几年焦适之看到的可完全不一样了。光是占地面积就已经扩大了不少,而且看起来十分崭新。
  不过内里的装饰倒是十分淡雅,屋内原本安置豹子的地方早就被推倒重建,彻底变幻了模样。
  焦适之笑道:“皇上几时修筑了这里,便是连豹子也不再有了,那还能称豹房吗?”
  朱厚照摆摆手,对豹子不大在意,“若是你愿意,你现在要改个其他名字也行。不过是懒得去换名字罢了。这里的豹子被我移去旁边与老虎作伴了,正好能让他们重温一下敌人相对的宿命。”最后那句话说得极不负责任,焦适之听得无奈摇头。
  “别想其他的啦,进去看看吧。我特地为你留下的。”朱厚照眉宇间满是笑意,伸手指了指靠左侧的屋子。
  焦适之看了眼朱厚照,伸手推开了屋门。
  ——那是间偌大的书屋。
  焦适之愕然地看着那满满的书架子,还有那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到里侧的屋内,转身看着皇上,难得有点结巴,面带羞怯,“皇上,怎,怎地知道”
  这是焦适之小小的癖好。
  他爱武,却也爱书。从他在东宫里,但凡入了他书架的书籍,都会被他翻来覆去如饥似渴地看很多遍。但他从来都没有把这点表达出来。
  他入宫便是为侍卫,本来就是来伺候人的。作为武者,大张旗鼓说自己喜欢看书这不是明晃晃在表达不满吗?焦适之自是省得,从来都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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