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心(30)
楼下就是医院旁边的闹市区,寝室楼不高,能听到底下车水马龙的声响,陈开济掀开啤酒拉环和池照碰了个杯,双手搭在楼边缘的扶手上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池照笑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之前也没想到能和你做朋友。”
陈开济呛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黑历史就别提了哥,那时候是我不懂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池照不想让陈开济误会了,笑着解释道,“就是觉得缘分是个挺奇妙的东西。”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友情与爱情皆是,两人默契地碰了个杯,陈开济仰头灌了口啤酒:“这倒是。”
男生间的友谊并不复杂,能聊得来那就是朋友,两人的话题从天南扯到海北,以往没这么聊过,这会儿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其实朋友之间的话题无非那么几个,学习,工作,最后落在了陈开济喜欢的那个学姐周若瑶身上,陈开济说自己喜欢那姑娘挺久了,说一开始误会了池照,让池照别介意。
好朋友不会介意这个,池照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陈开济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说:“池哥,我想追她。”
敢于追爱的人都是勇敢的,好友要追池照肯定是一百个支持,他撞了下陈开济的肩膀:“想追就追,哥支持你。”
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陈开济笑了:“放心吧池哥,我不跟你客气。”
话题又顺着往下聊,聊起了要怎么追人,俩人都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思来想去也只能慢慢磨,细水长流地对人家好吧,技巧都是些虚假的东西,感情看的还是真心。
陈开济把铝罐子给捏扁了,还挺有决心的:“我不着急池哥,实习的时间还长着,我慢慢追她。”
池照开了瓶啤酒递给他,和他干了个杯:“加油。”
都说先动心的人输,其实感情上的事分不出输赢,付出爱,追求爱的过程是酸甜交织、苦乐自知的,也许会有失望,会有对未知的恐惧,但向着自己爱人不断靠近的过程同样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确幸。
陈开济的感情故事讲完了,那自然就轮到池照了,池照摇头,本来没想提这个,就见陈开济歪头笑了一下,好不怀疑地说:“池哥你喜欢傅教授吧?”
疑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池照连反驳都没有余地。喜欢是藏不住的,哪怕你闭上嘴、移开眼,爱意也会不自觉从惊鸿的一瞥中流露,或许是因为离别的刺激,也或许是感情确实在心里憋太久了,池照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个字:“是。”
从最初的有点兴趣到现在的深陷其中,傅南岸的温柔像一张天罗地网,把他一颗心牢牢地缠绕其中。傅教授太好了,池照没法否认对他的心动,他微微闭上了眼睛,说:“我喜欢傅教授。”
“早看出来了,”陈开济感叹了两句,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保证道,“放心吧池哥,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对同性的喜欢是隐秘的,难以言喻的,虽然现在社会在不断进步发展,这也并不是可以拿来乱说的,喜欢本来就是一种很私人的感情,池照也不喜欢把这个挂在嘴边。和室友们共同生活了四年池照才坦白了性向,但既然坦白了池照便自然是相信陈开济的,他知道他的为人:“我知道。”
感情话题总能引起共鸣,两个追爱的人在这一刻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池照问陈开济是什么时候看出自己对傅南岸的喜欢的,陈开济笑了下,说:“早看出来了吧,你看傅教授的眼神不一样。”
池照“啊”了声:“很明显吗?”
“不算明显吧,有心人应该能注意,”陈开济说,“我之前老调侃你俩,其实也没太往这边想,刚才看你从傅教授怀里的钻出来的样子才一下子想通了,当时你的眼睛真的都粘在他身上了。”
陈开济说着,池照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他喝酒上脸,一杯啤酒下去脸颊已经有些微热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红了,微量的酒精在血液中流动,池照又想起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吻。
“你看到……”池照张口问了一句,又猛然噤了声。
陈开济一愣:“看到什么?”
“没什么。”池照摇了摇头。
他本想问陈开济有没有看到自己和傅南岸接吻,话到嘴边又意识到不合适了,不管看没看到都不合适再问,两人的关系摆在这里,碰到没碰到都应该当做是没发生的,就是个意外而已。
晚风汩汩吹进衣服里,池照仰头让脸颊充分去感受这风,丝丝缕缕的凉意从脸颊上拂过,池照的脸依然滚烫。
那唇瓣的温度太热了,傅南岸的反应却很凉,池照知道自己或许不该抱有幻想,但喜欢本来就是不受控制的事情,他也在幻想着傅南岸的回应。
傅教授知道那是个吻吗?
池照的手指戳着自己发烫的酒窝,慢慢地想。
陈开济说看出来他喜欢傅教授时其实池照愣了两秒,喜欢是藏不住的,那么,傅教授知道他喜欢他吗?
不喜欢的时候都是坦坦荡荡的,真在意了又会患得患失,池照不敢继续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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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池照又如之前一样来到了傅南岸的办公室,傅南岸的心思他猜不透,但自己的想法池照无法违背,他喜欢傅教授,想要见到他。
急诊科的工作很忙,与心理科是天壤之别,但池照还是趁着轮流吃饭的空档来到了傅南岸这里。
傅南岸正在桌前看书,池照低低叫了句:“傅教授。”
“池照吗?”傅南岸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到来,脸上的表情一闪而过,又很快温和地说了声:“来了啊。”
这几乎成为一种默契了,池照像往常一样帮傅南岸烫好了毛巾敷在眼睛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傅南岸问池照急诊科的工作如何,池照笑了下,说:“还好。”
新到一个科室都会有些不适应,急诊科快节奏的风格也让池照有些疲惫,但傅南岸这里就像是他心心念念的栖息之处,在他身边他就能感觉到从心底而生的安心,这是真心的想法。
只可惜愉快的时间总是一闪而过,一晃半小时过去,到了池照要去值班的时间。
急诊的工作很忙,实习生也不例外,池照晚上要值夜班,能在傅南岸这里停留的时间最多半个小时。
半小时太短了,就一个眨眼的工夫,池照没忍住稍微多留了一会儿,等到真要走的时候就有些晚了,他匆忙把微凉的毛巾从傅南岸的眼睛上掀下来,甚至都没注意到手背蹭到了傅南岸的唇角。
奇妙的触感划过唇瓣,傅南岸的动作稍顿。
“傅教授那我先走了,”池照匆忙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有些着急,“那边要开始交接班了。”
傅南岸微微颔首,说:“去吧。”
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池照把东西收拾好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咔哒”一声门锁声落下,“再见”两个字很快逸散在空中,不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傅南岸依旧保持着池照离开时的动作,直至那声音彻底消失不见之后,他才微微垂下眼眸。
眼前是黑的,一如既往,耳边是静的,鸦雀无声,傅南岸微微抬起手指,缓缓地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放在刚才被池照的手背擦过的地方。
他的指腹是粗糙的,与池照的手背触感不同,要更粗糙,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是阅读盲文留下的痕迹。粗糙的茧摩擦着唇瓣,傅南岸的手指从唇角向内侧滑动,一寸一寸,最后擦过,昨晚被池照的嘴唇碰触到的地方。
很清晰的感觉,却无法描述那是什么滋味,时间恍惚回到了昨晚,晚风吹在身上是微凉的,怀里抱着的那个身体却很烫,傅南岸用指腹擦过唇瓣,又如梦初醒一般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