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心(42)
晚上的实验室是安静的,于是心也静了下来,池照太喜欢这样一起做事却互不干扰的感觉了,傅教授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格外舒心。
太舒心了,舒心又安逸,或许是因为这两天确实太累了,池照撑着脑袋去看电脑屏幕,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最终,他脑袋一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池照?”
键盘的敲击声迟迟未响,傅南岸拧着眉头喊了声。池照太困了,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嗓音里满是倦怠与困意,傅南岸的眉心舒展开来,语气压低了,比平时要更轻更柔:“没什么,睡吧。”
他摸索着去把灯关上,“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实验室里彻底黑了下来。
黑夜,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子洒进来,盈盈的电脑光前,池照睡得安稳,傅南岸坐回他的身旁,就这么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呼吸,片刻,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脱下自己的外套,摸索着搭在了池照的身上。
“睡吧。”摸索着,傅南岸磕了一下,他没做声,怕吵醒了池照,指尖在空中悬了半刻,最后拍了拍池照的背。他的眼睛是灰蒙蒙的,却又像是盈着光亮,“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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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照再睁开眼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他睡的太舒服了,醒来之后才发现整个实验楼都黑了,电脑都息屏不知道多久了,池照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对不起教授!”
池照连忙去把灯打开,他没想到自己会睡着,万分尴尬地揪了揪自己的耳垂,傅南岸淡淡地笑了下,打断了他的道歉:“这段时间累坏了吧,要不明天休息一下?”
温和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池照稍稍松了口气,他摇头说不用了,又猛然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傅南岸外套。
池照的脸有有点红了:“教授,您的外套……”
毋庸置疑这是傅南岸帮他盖在身上的,池照的指尖揉捏着厚外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两天下了点雨,这两天一直挺冷的,实验室里的温度更低,这里阴凉,傅南岸脱掉外套之后只剩下一件薄毛衣和一件衬衣,但他就这么坐着等了他两个小时,没有半点厌烦与不耐。
“不说我都忘了,”傅南岸温和地笑了下,打断池照乱糟糟的思绪,“怕你冷就给你披上了,睡着的时候容易感冒。”
既然提到这个了,傅南岸便也自然地伸出来手:“来,给我吧。”
傅南岸的手伸在眼前,池照下意识地把衣服递了出去,指尖相触的时候傅南岸的手指稍有些凉,池照心里一热,说了句:“谢谢教授。”
“谢什么。”傅南岸抖了下衣服穿在身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说,“说谢就生分了,不然我要给你说多少个谢?”
感情是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真正亲昵的人也不用说谢谢,这就是自然而然做出来的动作,因为心里在想着对方。
池照听懂了,心底更是热乎着,他能感觉到傅南岸对他的态度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后几天池照上夜班,怕他困了顾不过来,闲暇的时候傅南岸会过来陪他说会儿话。
到底是心理的,傅南岸对临床这块其实不是很熟悉,帮不上什么大忙,他也不会一直陪着池照,就跟他说一会儿话就走了,但就这么几句话就让池照的心热了起来——这是傅教授主动来找他的,不再是他一头热了。
两人的关系似乎不知不觉间近了起来,很稳地向前推进着。
又过几天项目申请书递交上去,傅南岸请池照吃饭,说是感谢这段时间他的帮忙,这是第一回 两人单独吃饭,池照嘴上答应着心里乐着,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吃饭的地方是池照选的,是个离医院近环境又好的融合餐厅,环境好味道也好,是池照翻了很多评测才敲定下来的。
好不容易和傅南岸出来单独吃饭,所有的一切池照都准备得很周全,在池照熟练地报出了一串餐厅的特色菜谱并详细地介绍过口味之后,旁边的服务生捂着嘴笑了起来:“先生您经常来我们家吧?我看您对我们家很熟悉了。”
“没有没有,我第一次,”池照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提前看了下攻略。”
“那您也太厉害了,”服务员哇了一声,马上赞美道,“我家菜色还丰富的,能找到这么多您肯定看了不少资料吧。”
听到这话傅南岸抬头向池照的方向看了一眼,池照支吾着应了声,脸稍有点红了。
池照原本不想表现出来很兴奋的样子,不就是单独出来吃个饭,没什么好得意的,他故意装作很淡定模样,一路上都稳着声音说话,却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服务生三两句给戳穿了。
——他都看到傅南岸在偷笑了!
池照以最快地速度点好了菜支走了服务生,傅南岸的脸上依旧带着笑,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池照连忙摇头,他眨着眼睛看傅南岸,脸颊依旧红红的,他略带羞赧地说,“您喜欢就好了。”
池照选的这个餐馆味道确实不错,菜品上桌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多数是池照在说傅南岸在听,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模式,他们都觉得舒服。
两人对面而坐,池照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傅南岸看了,他说话的时候偶尔傅南岸会接一两句,傅教授的观点不偏激不愤愤,语气是温和而淡然的,总能说到池照的心坎里去。
餐厅的环境是嘈杂的,池照的心却很静,不时有人在左边来回走动着,池照的注意力却全在傅南岸这里,他太喜欢他了,他几乎要溺在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中去。
就这么面对面吃完了一顿饭,出门的时候池照心里还是晕乎的,餐馆里面的暖气打得很足,出来之后好久池照的脸还是红的,温和的晚风吹来,两人并着肩膀慢慢走着,又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影离他们越来越近,池照终于看清楚了,那是江映雪的舅舅,五院的副院长。
“呦,巧了么这不是?”副院长非常热情地上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也来这里吃饭?”
傅南岸点头说是:“这不是项目申请刚递交上去,出来庆祝一下。”
左右都是熟人,两人站着寒暄了几句,副院长似乎有话要对傅南岸说,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对了南岸,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
傅南岸说:“您说。”
副院长咳嗽了两声,表情有点尴尬:“我听小雪说你不让她在你那边干了?怎么个回事儿?”
总归要有这么一遭的,傅南岸当时让江映雪退出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会被问到,江映雪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委屈,那天傅南岸拒绝她的时候她却哭了。
“一直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这事儿,”傅南岸开口解释道,语气还算淡定,“映雪有自己的事儿要忙,该考研复试了总在我这里也耽误事,我就先让她回去了。”
那天的事儿在医院里群里都传开了,副院长自然也有所耳闻,傅南岸有意没提,要给江映雪留几分面子,副院长却显然不愿意点到为止:“这孩子性格直白,什么都不懂就把喜欢挂在嘴边上,给你添麻烦了吧?”
这简直就是明示了,傅南岸还是笑,知道他话里有话,指尖抚摸着盲杖,缓缓说:“年轻人嘛,也正常,也正常,咱们都懂得,再长大点就好了。”
听傅南岸说这话副院长明显松了口气,傅南岸确实优秀,但作为家长的角度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家孩子嫁给个大她十多岁的瞎子:“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孩子真是拎不清,年纪轻轻的非得要跟一个瞎子——”
话说到一半副院长就意识到不合适了,在怎么说都是相处这么多年的同事,这么说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副院长讪讪地笑了下:“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南岸……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