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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明月(160)

作者:燕赵 时间:2022-05-04 07:24 标签:年上 架空 年代文

  他这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态度实在教人看不顺眼,何凌山无意为温咏棠打抱不平,仅是对眼前这个人的做法难以苟同,因而道:“你对付咏棠的手段,用上一次也就足够了,同样的事做得太多,当心报应到自己身上。”
  谁知尚英不仅不恼,甚至十分愉快似的将两条长腿架在沙发上晃了晃:“倘若哪个人真有本事把我骗成这样,那我就算上当,也是心悦诚服的。”
  何凌山对这个人真是无话可说,当下便向他告辞,来到走廊上。隔壁包厢的门紧闭着,门缝底下也是一片漆黑,仿佛里面空无一人。他没有再逗留,一路走出饭店,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浅浅的积水浮到台阶上来,雨似乎下了好一阵了。
  见到他来,许叔和领着司机匆忙钻出车厢,撑着伞跑向这里。何凌山刚在对方伞下站定,就听他道:“我真是不喜欢夏天,这才隔了几日,又要下雨!”他替何凌山掸了掸肩上的水珠,不放心地叮嘱:“小少爷,您过来些,当心打湿衣服。”
  眼下何凌山倒无心在意这点小事,一言不发地跟着对方往前走。今日这场交涉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岳尚英不是个好糊弄的对象,不可能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动,要真正逼迫对方做决定,恐怕还得看他藏在后面的那一招能否奏效。
  码头上那起事故无疑是枚定时炸弹,警局的人这些天都没有动静,兴许是正在绞尽脑汁地寻找给温家定罪的方法。想到这里,何凌山看向身边的人,问道:“那天吩咐你去做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件事,许叔和脸上就浮出几分愧色,低声道:“牵涉的对象太多,我已经命令手下人加紧调查了,但不知道什么能有新消息。”
  近日事多,何凌山与身边的人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就连许叔和这样一个斯文青年,此刻站在他面前,也是一副脸没有刮净,衣衫皱巴巴的邋遢模样,憔悴得教人无法责备。何凌山只道:“我们等得,那位钟司令可等不得,若是让他抢在前面给温家定罪,那我们便真要法庭上相见了。”
  许叔和惴惴不安地点点头,坐上车后兀自苦思起来。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点子,正想问问坐在身旁的何凌山,一扭头,却见对方靠着车窗,竟然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临街一家店铺的霓虹招牌在车窗上投下朦朦一片光,车厢中没有开灯,那点微弱的、变幻的彩光在何凌山半边脸上闪动,或许是在睡梦中的缘故,那张脸看起来竟带着几分稚气。许叔和不禁一怔,这才想起来,这位小少爷今年好像才刚到二十一岁。
  这样小的年纪,却要面对那样多的麻烦,也从未听见过他抱怨什么。许叔和叹了口气,收回原本打算拍醒对方的手,从车中找出一条毯子,轻轻披在何凌山肩上。


第一百零三章
  等待尚英答复的这段时间,何凌山自身也不得闲。温家名下有数不清的产业,由于停工的缘故,近日常常有心急如焚的股东或是经理结伴找上门来,在秋岳公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明着暗着向他打听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生意。其中来头小一些的,都被大干事们劝走了,剩下还有许多颇有份量的人物,敷衍不得,必须由何凌山亲自接待。
  如今他算是知道温鸣玉那些数不清的应酬是从何处来的了,何凌山原本酒量平平,短短几日间,竟被锻炼得突飞猛进。然而等到两方打过几回交道,要紧的事说完了之后,那帮人依旧扯着何凌山不放,只因谁都知道他是温鸣玉看中的继承人,将来的新东家,哪有不巴结的道理。何凌山不胜其烦,干脆不外出时就躲在珑园办公,总算重新有了些清净的时间。
  这日他正在书房翻找从何家来的一封信,好几个地方统统检查过,仍然不见信的踪影。何凌山疑心自己最近忙昏了头,把东西落在了属于温鸣玉的那半边,当下略一迟疑,来到书桌前,拉开一边紧闭的抽屉。
  由于主人许久没有翻看,抽屉里的文件维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摞,表面已经落了灰。何凌山拍去那层薄尘,忽然笑了笑,真是没道理,明明那个人就在燕城,在他想见就能见到的地方,与他分别不过一天半,然而此时此刻,自己竟又开始想念起来了。
  他拿起那叠文件,刚一翻找,却有一张薄薄的信笺从中飘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板上。何凌山随手拾起来,展开一看,不禁疑惑且诧异地咦了一声。信上的内容很熟悉——数个月前,他尚在邑陵的时候,就从温鸣玉那里收到过一封一模一样的信,连日期都分毫不差。他简直疑心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满头雾水地往下看,继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是不一样的,那封信本该是结尾的地方,在这里却多出一行,具体写的是什么,何凌山却看不懂。
  温鸣玉居然写了行外文,不是英语,因为在邑陵那几年,何凌山颇读了些书,平常的英文,他是能够读懂的。那行字不知何故被写信的人划去了,这大概也是这张信纸被废弃的缘故。何凌山盯着它们看了又看,好奇心被高高吊起,究竟是什么话,才让温鸣玉非要用他看不懂的语言来表达,写下又反悔,总不会是在教训他吧!
  这下他连东西都顾不上找了,把信纸往口袋里一塞,就想去找温鸣玉问个清楚。谁知刚从房里出去,外面竟站着个人,何凌山一时刹不住步子,结结实实地撞在对方身上。
  许瀚成被他撞得连退两步,倒忍不住笑了:“小少爷,你这样兴冲冲的,是想做什么去?”
  何凌山将手里的信纸折了折,塞进口袋里,咳嗽两声道:“没什么,想起有样东西忘在外面,正打算去取。你有事找我?”
  “是有事。”许瀚成把一封请柬交给他:“通远银行的孙老板刚刚打电话来,说是家中有急事,明日就要回去一趟,恳请将会面的时间改到今天下午,问你是否方便。”
  此人何凌山倒有几分印象,远在三年以前,他在珑园养伤的那段时日,就常常见此人来家中拜会温鸣玉,算是一位老朋友了。老朋友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尽管觉得颇为扫兴,何凌山还是点点头,示意许瀚成回去答复。
  许瀚成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下午还是我陪你一道去吧,把你交到别人手里,我总是不放心。”
  自从听得金仲铨的警示之后,许瀚成的心似乎就没有一刻放下来过,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担惊受怕。何凌山出门他要亲自护送,赴宴也是全程贴身陪同,比从前在温鸣玉身边做保镖时犹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这样一位长辈为自己操心,何凌山是很感激的,不过今日的安排注定让他不能领受这份好意:“五小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需要你去接她回来。”看许瀚成皱起眉,满脸的不赞同,他立刻补充:“只有你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把她安全带回家,许叔,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他都这样说了,许瀚成只能道好,何凌山临行前,还能看见对方忧心忡忡地在大门台阶上守望,活似他去赶赴的不是一场小宴,而是即将出门远行一般。
  好在这一趟走得很顺利,商谈结束后,何凌山被那孙先生亲自送出门外。待司机打开车门,何凌山一俯身,猛然发现车厢里竟多出一个穿蓝竹布长衫的男人。对方半坐半躺,一脚蹬着前座的椅背,一脚曲着,帽子半搭在脸上,只露出半个线条利落的下巴,惬意得完全不像个闯入者。不过短短数秒,何凌山一垂眼,动作利落地钻进车里,对司机喝道:“开车!”
  随行的保镖们都很机灵,见他毫不惊慌,便当完全没有看见此人一般,各自上了后一辆车。等汽车发动,那闯入者立刻摘下脸上的帽子,懒洋洋地拍了几下掌:“真厉害,我打扮成这样,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何凌山上下打量他一眼,似有所悟,问道:“这回没有人跟着偷听?”
  “没有。”尚英勾了勾嘴角,眼睛却是阴沉的:“毕竟今天你我要谈的话,不方便让那一位知道。”
  邀请何凌山的那位孙先生把宴会设在城郊山上的饭店里,地点偏僻,汽车开过一段路,沿途的景色就变成高低起伏的黄土山岗。山岗上稀稀落落地长着松树,再往远处,那点青翠由疏渐密,最终汇成一望无际的林海,四下除却鸟啼,只剩下车轮碾过道路的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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