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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明月(69)

作者:燕赵 时间:2022-05-04 07:24 标签:年上 架空 年代文

  听他说话的人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辞,声音陡然变得尖锐:“三哥,从我十一岁那年起,就是由你把我养大。我一直都很感激你,敬爱你,所以我从不违抗你的命令,就算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会毫不迟疑地去做——唯有这一件事,我要反对!盛欢只有十七岁,有很多感情,他都无法分清楚。若你现在和他有了那样的关系,等他长大了,反悔了,你不怕他恨你吗?”
  盛欢听到这句话,险些就想冲进门去,告诉佩玲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刚迈出一步,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就像一片雾,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盛欢顿在了原地,心中无由地泛起一阵酸楚。他从未听过温鸣玉这样叹过气,一个人不到十分为难的时候,是发不出这种叹息的。
  原来今夜的事,会让温鸣玉这样为难吗?
  “三哥,我也不愿看你们变成那样。”佩玲凄楚地开口:“如果你下不了决心,那就由我来帮你。我愿意带盛欢出洋,去法国,去英国,日本,哪里都可以,等他道了适宜的年纪,再让他回国。你避开他,不要与他联系,等过去了几年,那孩子自然会想清楚的。”
  正听到这里,管家的声音忽然轻轻地传过来:“小少爷!”
  盛欢手脚发冷,六神无主地转过身去,茫然地看着管家。管家见他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撑着伞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淋雨?你身体刚刚痊愈,经不起这种折腾,请回去休息吧。”
  他拉了盛欢几下,发现没有拉动,便从窗户里望了一眼,看见温鸣玉正在和妹妹交谈。他略一思索,又劝道:“你有事想问少主人?他正和五小姐谈事情呢,你先回去,等少主人谈完了,你再来仔细地问他,好不好?”
  盛欢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终于下了决心,把手臂从管家手里抽出去,疾步走到书房门口,一下将门推了开来。
  里面的两个人同时望向这里,见盛欢的头发已经半湿了,浸了雨水的睡衣紧贴在身上,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仿佛再有一滴雨击中了他,立即就能将他压垮。温鸣玉顿时站起身,匆匆地走向盛欢。
  佩玲脸色煞白,急切地唤:“三哥!”
  温鸣玉解下外套,将盛欢裹在里面,又抓起他的手握了握,一片冰凉。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盛欢轻轻仰起头,两眼紧盯着他,眼睛里满是脆弱的惶惑。温鸣玉发现对方在发抖,他迟疑了数秒,又把盛欢握得更紧。
  他不知盛欢听去了多少,只道:“雨下得这样大,为什么要跑出来?”
  盛欢眼中的惶惑骤然碎裂了,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抓住温鸣玉的衣襟,样子变得颇为凶狠,即便凶狠,依然是脆弱的。他道:“温鸣玉,你要送走我吗?”
  这句逼问一般的话,听起来却像是恳求,温鸣玉尚未答复,佩玲已说道:“盛欢,你要认清楚,你眼前这一位,他是你的父亲!”
  “佩玲,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温鸣玉的声音冷了下去,他回头看向妹妹,神情分不情喜怒:“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语罢,他牵起盛欢,往外面走去。他的步伐很快,盛欢勉强才能跟上。盛欢抓着温鸣玉的手,实在难以安定,走到一半,他忍不住扯住温鸣玉,一使力,迫使对方停在原地。
  盛欢急于知道那个答案:“鸣玉,你今天……今天,是不是要答应我的意思?”
  他就算再大胆,提起那个吻,仍会感到羞怯。不过盛欢现在回想起它,已经不是纯然的甜蜜和喜悦了。
  雨水被风卷进了长廊里,打在两人的身上,温鸣玉的脸侧很快也湿了一片。他注视着盛欢,神情慢慢变得柔软,有分明的无奈透出来,像是拿盛欢很没有办法。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上盛欢的面颊,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唇角。
  温鸣玉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答非所问:“我没有后悔。”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使力,盛欢猝不及防,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那个人按住他的背脊,将他用力地往里摁,温热的苦涩的香气从四面八方笼上来,将清冷的夜雨完全隔档在外,只余一个慌乱失序的世界,盛欢完全失措了。
  那个人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喑哑地钻进来:“有一句话佩玲没有说错,盛欢,你现在还小,我也会害怕的。”
  盛欢想争辩,想安慰对方,可他吐不出半个字,脑中空茫茫的,任何事都无法思考。
  只凭温鸣玉拂在他耳边滚热湿润的呼吸,已让盛欢半边身躯都一片酥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佩玲与盛敬渊在懿湖公园见面。她今天面孔素净,穿一件石青色旗袍,神情憔悴。两人走在长长的柳堤上,佩玲挽着对方的手,只管低下头,一味地沉默着。现在她见到敬渊一面,心中就会增添一分的负罪感,可她又能不见这个人。除了敬渊,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安慰她了。
  他们来到湖边,这里有小舟租给游客,供他们游湖玩乐。敬渊原本静静地陪着她,一见这副景况,忽然停下步子,站在岸边观望。佩玲强打起精神,对敬渊微笑:“你想要请我坐船吗?”
  敬渊抱歉地开口:“我从小就晕船,一坐上去,怕是会闹笑话。”
  佩玲原本就对他抱有几分歉意,便比往常更加顺从他,主动给对方台阶下:“其实这里的船,我从前常常来坐,并没有什么意思。前面有一座亭子,我们去那里喝茶吧。”
  及至在亭中坐下,敬渊不看游船,只专注地端详了她一阵,才道:“佩玲,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
  佩玲病的并非是身体,而是心。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和儿子亲密,而盛欢恰好又是心上人的外甥,她要怎么说——不能说。父子乱伦是天底下最恶劣的罪名之一,她怎能让三哥在其他人心中被打下这样的烙印,但若她什么都不说,岂非对不起敬渊的一腔信任?她心神不定,不敢看敬渊的眼睛。
  敬渊不知她的心事,还伸手来探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是感冒?话都不愿说,你往常不是这样的。”
  他越关切,佩玲越难过。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再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敬渊……”敬渊颇有一点慌乱,呆呆地被她捉着,仍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哪里不好受,请一定要告诉我。”
  佩玲摇摇头,叹道:“对不起。”
  敬渊反而在这时敏锐起来,警惕道:“是不是盛欢出了什么事?”见佩玲不答,他也着急了:“真是他?他遇到了危险吗?佩玲,你说话呀,在整个燕城,也只有你可以给我他的消息了。难道你嫌弃我只是个生意人,帮不上忙,才这样难以开口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佩玲斥了他一句,无比的为难。一面是亲生兄长,一面是她满心倾慕的男人,她偏向哪一个都不对。不过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敬渊,那敬渊会不会因此感激她,他们的关系又会不会更进一层呢?
  从前温鸣玉没有子嗣,咏棠无能,佩玲一直很为温家将来的继承人忧心。于公,她是家中的五小姐,不愿家族就此没落;于私,佩玲自小就靡衣玉食,只顾玩乐,她所受的追捧与欢迎近半是缘于她显赫的家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顶保护伞。
  现在温家好不容易有了盛欢,如若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孩子和父亲惊世骇俗的感情,他要接手温家可就难上加难。佩玲思来想去,最终是松动了:“你别急,那孩子很好,只是这件事,实在难以开口……”
  敬渊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真的很为难,那就不必说了。”他顿了顿,轻轻叹气:“盛欢是我亲妹妹的儿子,我虽在意他,但我也不愿因一己之私,害你不开心。”
  对方的体贴让佩玲愈发内疚,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敬渊的脸。这个男人的神情向来都是温柔的,却怎么都掩不住眼睛里的郁色。佩玲忍不住以己度人,要是她遭遇过同样的事,恐怕也高兴不起来罢。盛敬渊已经失去了双亲和兄妹,难道她还要让他对最后一个人亲人都失去希望吗?她心疼极了,终于道:“敬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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