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杀(16)
“越是这样,你越会被欺负。”高晖勾起曾连喜的下巴,“头昂起来,对那些讨厌你的人,更要表达你的蔑视。”
曾连喜被迫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高晖觉得不该用懦弱形容他,而是“柔顺”。高晖收回了手:“关键是要查清楚,这个吃饱没事干的卑鄙小人,究竟是谁?”
“我们要上课要学习。他吃饱没事干,我们不是。”
高晖却说:“哦,我学不学,名次也掉不出前三。”
曾连喜不懂拒绝,硬是被拉进了调查组。
*
高星曜这阵子不知为什么,似乎不用上课了。今天发朋友圈,说晚上回家。
高晖很想屏蔽高星曜的朋友圈,但为了掌握对方的行程,他忍了。
放了学,高晖百无聊赖,坐着没动。
曾连喜收拾了书包。
高晖问:“你今天带钥匙没有?”
曾连喜想也没想地回答:“今天带了。”
“哦。”高晖伸直的手搁在桌上,人跟着趴下去,“晚上好无聊。”
“你不回家做作业吗?”
“做作业不用花一整晚的时间。”
“那……休息一下。”
高晖的脸贴在课本上,眼珠子转到曾连喜的方向。他想起来,曾连喜那天请客的饮料太贵了。他该好好回请一顿。“今晚一起吃饭吧。”
傍晚时分,一片斜阳。高晖的眼里映出霞光。
曾连喜拒绝不了这样的光。他到家见到曾茂,也是不愉快的。他宁愿和高晖一起吃饭。
晚饭很简单,两人去饭堂各自点菜。
曾连喜刚要用自己的饭卡付钱。
高晖突然把卡伸到了刷卡机:“既然邀请你,当然是我给钱。”
“吃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曾连喜细声细气。
“没说你没有。”高晖很无辜,“不就请你十几块,你别放在心上。”
“嗯。”曾连喜迟疑,“等会请你喝饮料。”
“我喝矿泉水就行了。没见前几天的新闻吗?天天喝饮料,喝得去医院急救了。”高晖吃了两口饭,“对了,昨天一个同学说,见过你在体育课上跑步,问你有没有兴趣进足球队?”
“我不懂足球。”
“规矩都是人教的。他那人……”高晖笑,“主要是看脸。”
曾连喜怔了怔。
“你如果不是盖这样厚的刘海,估计柜子里也能收情信。”
曾连喜尴尬:“别开玩笑了。”
“你在以前学校,没遇到过女生过来套近乎?”
“没有。”
“说到底,你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剩下的是性格问题。”
曾连喜沉默了。
高晖看着他:“不是嫌弃你的性格,只是你这样子,不太讨女生欢心。没生气吧?”
“没有。”曾连喜知道,自己性格不如高晖。他有时甚至想模仿高晖,无奈,东施效颦。
两人吃完饭,端起盘子往外走。
外面冲过来一个人,背向这里,倒退走来:“来抓我啊。”
高晖刚转过柱子,眼见就要跟那人撞上。他连忙收住脚步。
那人却没发现高晖,继续退,一手打翻了高晖手里的盘子。
剩菜和油渣全部粘在了高晖的校服上。
那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高晖冷着脸。
那人穿了件运动外套。
高晖说:“把你的衣服给我。”
那人皱了一下鼻子。他自知理亏,留下了班级、姓名,把外套给了高晖。
高晖去了卫生间,脱掉外衣发现,油渣透过衣服,粘到了他的皮肤。他直犯恶心,又把旧衣服穿回去。
曾连喜见到他,问:“你没换衣服?”
“沾到身子了。”高晖说,“我去游泳馆洗个澡。”
游泳馆一到放学时间就会关门,高晖要偷偷潜进去。
正好,窗户没有关。
他左右张望。
四下无人。
他双手往上一翻,从窗户间溜了进去。他停在窗户半空。
曾连喜这么乖巧的学生,对爬窗这事应该有些为难。
高晖伸出手,搭了他一把。
不得不说,曾连喜这人确实有运动细胞,身子灵巧得很,不比高晖爬的慢。
游泳馆静悄悄的,水面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霞光。
高晖没有心情欣赏水面的波纹。他闻到了身上的酱油味,捏了捏鼻子说:“真臭。”他直接去了淋浴房。
曾连喜在外面放风。他捏紧了手指,他在九中的校规条文中搜寻,偷偷溜进游泳馆是否会被处罚。
下一刻,他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这在里面沐浴的水声之中,非常突兀。
紧接着,一盏灯亮了起来。
有钥匙开门的人,不是保安,就是老师。
曾连喜连忙进去淋浴房,一眼就见到高晖的背。他懒得跑步,但肌理却很均匀。
曾连喜一惊。
这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脚步声渐渐走近。
曾连喜被罚站过一次,他怕再犯错误,老师会把家长叫过来。他转身,背向里面:“高晖。”
高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曾连喜快速地说:“有人来了。”
高晖立即关上了水龙头,用脏衣服擦了擦自己湿透的脚。
外面又亮起了几盏灯。
高晖指了指里面的储物间。刚想要过去,他又停住,把刚刚的水龙头打开了。
两人躲在储物间。高晖还有心情拿脏衣服,继续擦拭自己。
淋浴房的门被推开,传来一个喊声:“谁在里面?”
无人回应,只有哗哗的水声。
那人开了灯,走到湿漉漉的隔间面前,翻了翻门板。
外门板溅上了水,内门板是干的。如果有人在这里洗澡,门是关着的,淋湿的应该是内门板。
那人关上了水龙头,再望了望四周,关灯出去了。
储藏间里有拖把、有抹布,站着的两人比较挤,加上高晖又要擦身子。曾连喜只能紧紧地贴着墙。
空气仿佛燃烧起来,周围温度骤升,他的额头上似乎冒出了汗珠。
高晖没有穿上衣服。少年的身子还单薄,但隐约露出线条。他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很坦荡。
反而是曾连喜低着头,目光游移。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消失。
高晖擦干了身子:“你从刚才开始就没抬过头?”
曾连喜终于把脖子向上提了提,看着墙壁:“老师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不是老师,是保安。”高晖这时要穿衣服,一抬手就撞到了曾连喜。
曾连喜连忙推门出去,背对高晖,一动不动。
高晖套上裤子,突然说:“你不会见着我害羞吧?”
曾连喜立刻摇头,摇得像波浪鼓。头是肯定不敢转的。
“你平时慢吞吞的,这次否认来得这么快?”高晖话音有笑意。
曾连喜认真地说:“这种误会不好笑。”
“这有什么误会。你还没来上过游泳课,同学们冲凉的时候,群魔乱舞。”
曾连喜见其他男同学,不觉得什么。但面前的人是高晖,不一样的。
光是想想就不一样。
“不过,我被看光了。你却包得严严实实,不大公平啊。”
曾连喜僵直着背。
“逗你玩的。”高晖说,“走吧,别忘了明天的调查计划。”
*
高晖在外面游荡到很晚才回家。
高星曜是一个规律生活的人,到了这个钟数,他应该早睡了。
但高晖一开门,面前站着人。
高星曜斯斯文文,没有近视,偏偏喜欢戴眼镜。
高晖觉得,“城府”两个字就是形容高星曜的。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高星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