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杀(43)
高晖一来,只能提前结束了。
高晖走到座位,放下书包,拿出一个袋子:“你还没吃早餐吧?尝尝?新鲜出炉的菠萝包。”
他仿佛没有也没看见。曾连喜不禁开口:“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你上次不也什么都没问。”高晖拿起面包,咬了一口,“我相信你,就像你那天信我一样。”
一样吗?
不一样。
他对高晖的信任,不是盲目。
高晖的心真大,咬着面包,甩甩手:“有纸巾吗?”
曾连喜回到座位,递了纸巾。
高晖握住的同时,抓了一下他的手:“给你蹭点油。”
曾连喜接受了他的面包屑。
“何冠的这一张卡片,你想给就给吧。”高晖抬起下巴,冲后面的柜子示意。
“他是你的兄弟。”
“你也是。反正一场校园游戏,人人参与才好玩。”
高晖似乎只把这事定义为“好玩”。
高晖又说:“对了,我下午要出发去集训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曾连喜当着高晖的面,把卡片塞进了何冠的柜子。
何冠一门心思放在集训上,见到柜子里的卡片,他没有拿,任由它留在那里。
吃了午饭,他和高晖前往集训基地。
*
何鹏又收到了卡片,他坐不住了。
哥哥要去集训队了,他孤立无援。
第一堂课后,曾茂嘻嘻哈哈地过来:“何鹏。”
何鹏头也不抬,闷闷地应了一声。
曾茂:“干嘛啊?这几天都垂头丧气的。”
“有人陷害我。”何鹏把卡片抓皱了,十二个字变得扭曲。
曾茂抿紧唇:“还没找出这个龟孙子?”
“龌龊小人,见不得光。”何鹏说话时,想的全是曾连喜。
这时,老师来教室喊人:“曾茂。”
曾茂就要过去,说:“何鹏,放心。我给你找出这个龟孙子。”
过了几分钟,曾茂得意洋洋地回来:“搞掂了。谁陷害你,我让他无所遁形。”
何鹏抬眼:“你有妙招?”
曾茂笑了:“我报告给老师了。”
何鹏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我刚刚跟老师说了这事。老师很重视,说要彻查。”
何鹏的面色难看极了:“彻查个屁啊。这是同学之间的事,你给老师打小报告什么意思?”这个事的开头就是他哥玩的花样,真彻查,占理的也不是他们。
曾茂没料到,自己一番好意被挡驴肝肺了。“何鹏,我是想帮你。再说了,我们是学生,遇到困难本来就该第一时间找老师。”
“不跟你说了。”
曾茂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你……你不会真的杀人了吧?怕成这样?”
“曾茂,你给我滚!”何鹏祈祷,老师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第39章 12月3日
12月3日,星期五。
*
下午第一堂课后,班主任叫了曾连喜去谈话。
面对监控视频,曾连喜什么也没说。
班主任叹了叹气,打量这个少年。
他一直是低眉顺眼的模样。班主任几乎以为,这是全班最乖的同学。
她叹了叹气:“曾连喜,你上课认真,成绩不错。但是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手法太极端了。”除了同学矛盾,她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玩这种吓人的恶作剧。
班主任的话说到这里。一个穿格子衫的同学正好到办公室交作业,他竖起耳朵。
高晖事件过去没多久,他的同桌又出事。
格子衫被勾起十足的好奇心。
走出办公室了,他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在同学面前传开了消息:“知道吗?曾连喜也闯祸了。”
“也”字,是个重音。
格子衫三言两语地说,曾连喜先是自导自演,再把目标转向高晖,以一个掐头去尾的视频,陷害高晖。如今,连何冠等人也被整蛊了。
“啊?”同学们不敢相信,“他图什么啊?”
格子衫:“老师也问,但他不回答。”
同学甲:“可能是好玩?”
同学乙:“但这也不好玩啊。”
格子衫见一个矮胖墩盯着自己,问,“什么事?”
矮胖墩,自然就是刘力宾。他似乎很兴奋:“你们是说曾连喜?”
格子衫点头:“你认识?”
岂止认识,结的梁子大着呢。刘力宾低下声音:“那个人啊,有前科。”
*
11月5日,刘力宾拍下了曾连喜要揍王昊圆的那一幕。
他、王昊圆、两个跟班,都敌不过曾连喜。他只能当着曾连喜的面,把视频删除了。
刘力宾赞同田三的话,曾连喜是个狠人。
刘力宾做了个手脚,偷偷把照片传到了网盘。
网盘里,留有曾连喜阴沉的一面。
*
几个同学问:“他有什么前科?”
刘力宾故作神秘:“他啊,进过局子。”
同学们震惊了:“话不能乱说啊。”
刘力宾把小段视频展示出来:“来,给你们见见不为人知的曾连喜。”
一个同学啧啧称奇:“我以为他是懦弱胆怯的书呆子啊,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刘力宾嘿嘿笑了两下。之前受那么多窝囊气,他今天扳回了一局。
曾连喜,你也有今天。
刘力宾瞄到曾连喜从办公室出来,笑容抽了下。说归说,他对高晖和曾连喜有莫名的惧怕,一时调整不过来。
曾连喜向前走。
同学们自动让路。
刘力宾靠紧栏杆,假装向外望风景。
曾连喜目不斜视。他想起姥姥的叮嘱,千万不要惹事生非,一定要平平顺顺过完这个高中。
他又回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灼热之中。
南城这座城市跟着烧人。
他现在最想见的人是姥姥。
今天的课,到此为止。
曾连喜收拾课本,走出了九中。
他没有回舅舅家。他去车站,买了回安桦县的票。
第40章 12月4日
12月4日,星期六。
*
曾连喜跟了母亲的姓氏,名字则是姥姥的主意。
连一世欢喜,寓意向上。
但曾连喜的喜悦太淡了。
安桦县留下很多孩子,孩子之中也有阶级。大的,小的,强的,弱的。
从儿时开始,曾连喜靠自己顿悟了丛林法则。
只剩老人和小孩的家庭,如果孩子性格恶劣,常常是欺负别人的角色。王昊圆、田三,就是这类人。
太乖的孩子,只有被欺负的份。
姥姥和母亲说,他是一个好孩子。所以他是被欺负的一个。
简单的因果关系,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
孙明磊更是,他的快乐比曾连喜还少。
孙明磊的遗照,是孙奶奶翻了很久,才找出的一张。他浅浅弯着嘴角,幽深的眼睛蒙着千愁万绪。
“人活着不快乐,死后就给世界留一抹微笑吧。”孙奶奶当时那样说。
孙明磊和孙奶奶的遗体,火化以后葬在了后山的小坡上。
曾连喜摘了村里的菜花,放到好朋友的墓前。“其实,城里的菜花没有我们自家种的好吃。”
昨夜微凉,下了阴雨,泥土潮湿。孙明磊的遗照湿漉漉的,如同他小鹿一样的眼睛。
曾连喜没有带伞,雨水顺着长刘海而下。他脸上满是水,以及雾。“不过,南城的同学比这里好。”
雨水打湿了菜花。
曾连喜淋着雨回来。
遇到两个村里的中学生,一人叫了他,另一人拉住。两人离他远远的。
曾连喜不予理会,回到姥姥的院子。
姥姥在门边择菜。大门敞开,风大起来,能把雨水吹进去。
曾连喜进去,掩了半扇门:“姥姥,不要淋到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