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22)
十二年间项目小组名单上的人进进出出,有退出就有加入,始终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虽然获得的资金赞助与投入的人力时间无法形成正比,但每个人都饱含热情,对项目完成一直充满信心。
在两所顶尖大学里呆了七年的少荆河啧啧称奇,竟然还有学术氛围与人心都这么纯粹的项目组?!
这天,梁袈言跑到资料室,有些埋怨:“荆河,我们怎么一直还没加微信吗?”
少荆河看着他,没说话。
梁袈言也没细想,只把手里的手机向他示意:“来,加一下。”
少荆河加上梁袈言微信不到一分钟,就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陌生的群里。
梁袈言满意地笑说:“现在你也是词典里的一份子咯,记得改真名。”说完就走了。
<东汉-汉东词典项目组(32)
“梁袈言”邀请“谁捡着我IQ卡了”加入了群聊
路萌:啊,又有新人加入!欢迎欢迎!
傅小灯:是梁教授拉进来的?不一般哦!
路萌:自我介绍!自我介绍!
傅小灯:性别姓名年龄,谢谢。[微笑]
少荆河忙着改名字。
路萌:哦哦哦,我第一次见到有姓“少”的呢。
傅小灯:好像大侠的名字。
路萌:少侠,有礼了!阁下何方人士?和梁教授什么关系?
少荆河:你们好,我是梁教授的助手,东古语专业,今年硕士毕业。
傅小灯:啊,梁教授终于招助手了!
路萌:今年毕业?那应该叫声师哥了。
傅小灯:上来就叫师哥?你知道人家男的女的?
路萌:你见过女孩子叫这种名字?
傅小灯:那不一定,现在名字上看不出性别的多了去了。况且女孩子叫这名字怎么了?你这不明摆着带刻板印象的歧视吗?
一看这走向有点不太平,少荆河赶紧说:“我是男的。师妹们好。”
傅小灯:欸,不好意思,我也是男的。而且和你同届,也今年毕业。
少荆河:[捂脸]抱歉。同学好。
路萌:不用抱歉,他刚才说那话就是给他自己开脱呢。不认识的人一上来把他当成女的认错率百分之百。你以为他生气?不,人家特享受。因为这才有机会每次都能听到别人跟他道歉呐。
傅小灯:这算什么享受?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路萌:你不就每次都得意洋洋地等着那一出么?否则你怎么不改名字?
傅小灯:爹妈给的名字,用着又没问题,干嘛要改?
路萌:哼!
路萌:@少荆河师哥,你是应届考研么?什么星座?
少荆河:应届的,天平座。
路萌:呀,那不是才比我大一岁?我现在研二。[吐舌]
少荆河:[微笑]师妹好。
傅小灯:照片有没有?天秤座不是经常出帅哥的吗?
少荆河:[擦汗][擦汗][擦汗]
路萌:对对对!爆照!爆照!这是群规![愉快]
少荆河:抱歉,我不太喜欢照相,所以没存什么照片。
傅小灯:现在马上照一张不就完了?
路萌:就是就是!如果能拉上梁教授就更好啦![愉快]
傅小灯:对啊,你不是梁教授助手吗?跟他拍张认证照嘛。[挖鼻]
梁袈言正在写东西,听到敲门声。
“进。”
门打开,少荆河拿着手机走进来。
梁袈言看他直直过来,以为他有事要说。
谁知少荆河只是直接走到他身旁,在手机上点了两下,然后伸长手臂,俯下身,把脸和他的摆在同一水平线上。
梁袈言连忙地向旁偏开:“干嘛?”
少荆河揽住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看着镜头:“梁教授,看这里。”
因为他给梁袈言的印象一直是踏实勤勉,从不搞花花架子无用功,所以此时的梁袈言对他的信任是与日俱增。
只是梁袈言在被拍这件事上吃过苦头,面对镜头就又本能的畏惧,所以这时并不由他糊弄,还是要先问个清楚:“弄这个干嘛?”
他为了避开相机,同时也是为了看清少荆河的动机,便向少荆河扭过头。
少荆河听到他问,自然也向他转过脸来,梁袈言这才惊觉这状况实在诡异。他们两人从未挨得这样近过,近得连呼吸都在咫尺,鼻尖都快要碰上鼻尖。
他很不自在,想向后退开一点距离,又怕显得太突兀。
少荆河却是对他们前所未有的贴近恍若未觉,一如既往地正色解释:“群里要求我拍和您的认证照,说这是群规里对新人的要求。待会儿您可以看聊天记录。”
群规?梁袈言虽然隐约知道那些学生们自己好像是弄了些群规,但既没有人专门告知过他也没有人对他提过要求,所以他对于那里面都有些什么内容一无所知。只是既然少荆河这样正经踏实的人也要做的事,应该不至于有误。
“哦。那、那照吧。”他糊里糊涂的,转正了脸。
两张脸并排摆在取景框里,本来面无表情的少荆河,这时忽然跳出促狭的笑容:“看镜头。茄子--”
“茄子--”梁袈言跟着无声地喊了声。
“好了。”少荆河直起身,面上又恢复了一本正经,客气地道歉,“打扰您,抱歉。我回去了,谢谢。”
他一走,梁袈言立刻拿过手机点开微信。
快速扫过那些聊天记录,果然前面他们是提到要照片的事。
很快,少荆河也贴出了刚刚拍的照片。
资料室里,少荆河对着那张照片欣赏了一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本来他没什么兴趣配合爆照这种要求,不过这个傅小灯还真是提了个不错的提议。
第24章第24章
本来那群里从少荆河进去,也就两个人出来欢迎他。
结果照片一放上去,群瞬间就炸了!
一下跑出一堆人,刷屏似地惊诧。
<东汉-汉东词典项目组(32)
池春燕:啊啊啊啊啊--这谁?!少荆河是谁?
周令仪:哎呀!梁教授都是上哪儿找的助手?
崔雪:我的妈呀!B大风水这么好?怎么尽出高学历帅哥?看来我得努力把我儿子往你们B大送。
宋空林:过分了啊!过分了啊!好好的学术群放什么照片?@少荆河念你初犯,赶紧撤回!
傅小灯:[挖鼻]宋老师,当初叫我放照片的不也是你吗?
宋空林:能一样吗?你这傻孩子,你放照片能有这效果?
傅小灯:……[流汗][流汗][流汗]
路萌:啊啊啊,我要疯了!@少荆河师哥!有女朋友吧?准备分吗?[笑脸]
XXX:……
XX:--
……
然而罪魁祸首少荆河,在发了照片之后就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校对他的语例去了。
直到下班回家的车上,他才随手拿出手机,打开了词典群。
首先,再次欣赏了一遍他和梁袈言的合照,很是心满意足,接着才随便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
各种反应他都不意外,对他都不是新鲜事。直到有一条聊天记录进入他的视线,他慢慢敛起了散漫,视线停留在上面久久没有离开。
那是条甚至不是直接对他说的对话。那人没有@任何人,可这话说得却是格外挑动他的第六感。
江落秋:挺好的,恭喜你。
下面有一些针对这话的疑问,但那人没有再发声。
江落秋?
少荆河盯着这名字。
想了想,他点开了网络搜索。
江落秋,本硕B大东古语系,博士C大。目前是C大东古语系教授。
和梁袈言同届。同班同学?
从网上的照片上看,年纪也相当。长相很一般。反正按少荆河的审美,是一般的。比梁袈言差远了。
除此之外搜索结果并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其他都是一些他的学术论文,和参加学术研讨会的新闻。
少荆河默默把这名字记在心里,反正既然他已经进了词典群里,那以后碰面的机会有的是。
他正要把手机放好,忽然电话响了。
拿起来一看,没想到会是梁袈言。他极少给他打电话,难道是突然出什么事了?
“喂,教授。”少荆河边接边抬头看了看现在车到的位置,准备下车往回赶。
那头的梁袈言倒不怎么急切,只是听得出来有些踌躇:“荆河,你能不能把群里的照片删了?”
“啊?”少荆河都已经半起了身,一听是这事,就慢慢地坐了回去。
梁袈言吞吞吐吐的,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提不出什么听起来特别正当的理由:“毕竟是学术群,放照片太奇怪了。我去问了群规,并没有这条。他们是逗你呢。”
少荆河靠进椅子里,不紧不慢地问:“之前没人放过吗?”
梁袈言不是能说谎的人,犹豫了一下:“倒也不是……”
“所以也不是太奇怪的事啊。”
梁袈言顿了顿,语气稍微严肃了些,但措辞还是像怕得罪人似的温和:“荆河,是我觉得不、不太好。这样吧,你就当帮我忙,行不行?”
少荆河慢吞吞地答:“教授,不是我不想删,可是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没法撤回了。”
梁袈言一怔:“什么意思?”
“就是删不了了。它已经是泼出去的水……”
“怎么可能?”梁袈言急急地打断他,“在手机上就能删啊。我以前试过,手按在上面,不是就会有个菜单出来,上面就有‘删除’呀!”
少荆河忍俊不禁,因为他以前听过和这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他妈说的。原来敢情梁袈言对于微信的认识和他妈一样。
他尽量简单明了地向梁袈言说明了那个“删除”和“撤回”的区别。
梁袈言果然很受打击,失望极了:“所以……你是说现在照片已经被记录在服务器上,我们删除的只是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而已?”
“是的。”
梁袈言沉默了。
他一不说话,倒让少荆河想安慰他:“教授,为什么突然想删照片?我觉得你照得挺好的,很帅。”
梁袈言此刻根本没心情去消化他直言不讳的赞美,像是在那头又发了一阵呆,才心灰意冷地说:“算了,那没事了。明天见,拜拜。”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少荆河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梁袈言一闷闷不乐,他也跟着不高兴。但他的不高兴和梁袈言的绝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