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忧伤(89)
所以虽然研讨会他们只在一起住了三天,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就基本毫无困难地融为了一体。
尤其是少荆河虽然自己很自律,但不会要求梁袈言配合。梁袈言想怎样就怎样,他依然是自己。
少荆河出了门,梁袈言又躺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床,先洗了个澡。
等他洗完吹干头发出来,少荆河的早餐也买回来了。两人吃了早餐,启程回去教师公寓收拾东西。
公寓里的家具多是学校购置的。但不光家具,连大家电梁袈言也没打算带走。他最在乎的是那两书柜的书,装好了之后,又收拾了衣服鞋帽,再带上一些生活必需品就真没什么了。
“这个呢?”少荆河发现了一直还摆在门边不远处的行李箱。
前两天这也是他帮忙拉上来的,他当然还记得里面装的都是开会带回来的资料。
梁袈言正在忙着封箱,转身看到他拍着那箱子,呆了两秒,低声说了句:“先放着吧。”说完又转回去了。
少荆河从他表情上看出了犹豫,便过去帮他,一边随口问:“那两个硬盘呢?”
“拿回办公室了。”
少荆河点点头,硬盘是学校的,本来也要交回去。况且他做离职交接的时候,许立群也特地过问了开会内容,那两个硬盘正好是交代。
“那这些就一起搬过去吧。”他替梁袈言做主了。
梁袈言看了他一眼。
“所有资料都在那两个硬盘里了,这些不过是纸质版,他们要用自己再打印就是了。”
梁袈言没说话,嘴角却忍不住勾起来。少荆河知道他其实是想拿走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摆在那里而不提拿回学校。但他又说不出口。
因为这不能算他的私人物品,虽然明知就算丢回B大,那些刚刚突然被许立群叫来真正接手这项工作的学生未必会知道怎么用起这些东西,但让他毫无挂碍地拿走,他又不是这种人。哪怕这些全都是他自己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成果。
于是对他的心思洞悉无遗的少荆河帮他找了理由,解除了心里的那点顾虑。
他笑,除了因为少荆河又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还因为他再次从少荆河身上体悟到:话都是人说的,而说得通的就都成了道理。至于那些说不通的,未必是没道理,也许只是没口才罢了。
又一天后,当梁袈言坐在少家公寓的客厅里,看着自己在B大这几年的积攒全都在这么些纸箱子里时,悠悠地长吁了口气。
这是他以前从未想到过的道别方式,与B大,与那些时光。
是落幕,也是开始。
他辞职的消息也在项目组里引起了地震,大家的惊讶自不必说,重点是职务的调整一下迫在眉睫。
这两天他忙着搬家,组里则忙着开会。许立群也主动去报了到,不过暂时没有人把他拉进群里。
除了项目组大群,编辑组自己还有个小群。因为这事太突然,他们简单开了个小会后,宋空林干脆就张罗了一次网络会议,叫上了梁袈言,连曾宜修也到了会。
曾宜修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参加研讨会,但听了汇报,对会议成果还是很满意的。本来指着梁袈言江落秋他们这些年轻辈应该就能把这事做好,谁想这才两天就出了大状况。一听是梁袈言被迫辞了职,更是气得够呛。
“从开会前提出袈言不能参加,要许立群来参加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很有问题。”
C大的编辑组成员一共四个人,集中在一个小会议室里,因为比较仓促,设备来不及布置得很完备,只弄了一个摄像头,拍的是四个人的大全景。曾宜修坐在中间,表情严肃,说起这事还是很生气。
“现在袈言一走,就来说B大是发起单位,主编理应要是B大的人--哪有这种道理?他们把这个项目当什么?以为这是个草台班子,他想当什么就能当什么?简直开玩笑!聂老一走,袈言一走,B大东古语现在还剩什么?那个许立群,他做过什么词典的工作?张口就要当主编,官僚习气这么严重,他怎么不干脆去跟他们院长提说他要当下任院长算了!”
宋空林笑说:“确实是不像话,所以我才要特地把袈言叫进来开这个会议嘛。曾教授,您先消消气,我们听下袈言的意见。”
于是大家都纷纷看向现在明显是坐在一间寓所里的梁袈言。
梁袈言也扫了眼大家,尤其是正坐在曾宜修身旁的江落秋。江落秋此时木着张脸,眼神只望住一个莫名的定点,显然是在走神,不知在想什么。
“我因为个人原因离职,影响了词典的工作,真的很对不起大家。”
他一上来先道歉,大家都赶紧安慰他。
崔雪说:“袈言,这些年只有你一个人全身心扑在这件事上,你做的工作最多最繁琐,可是从来没抱怨过。要说最熟悉这本词典的人,恐怕就是你了。所以你不用过意不去,你对词典付出的感情和心血我们都看得到。再说我们又不是傻子,都在单位里这么些年了,这点门道会看不出来么?”
大家纷纷附和。
梁袈言很感动:“谢谢大家。我尽管从B大离职了,但依然希望能继续之前的工作,直至词典完成。请大家给我这个机会。”
其余人又是七嘴八舌:
“当然可以啊!”
“没有你怎么行,你必须留下呀!”
“开什么玩笑,你要走了我们都要军心涣散了好吗!”
曾宜修也说:“这个不用讨论,只要袈言你不说要走,词典组里永远有你的位置。你愿意留下来,那就还是照旧做之前的工作,一切我都认为可以就这样保持下去,不需要有大的变动。至于小变动方面,接纳一个许立群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家点头,这个现实情况他们都理解。
“至于主编,我们现在选一个出来,那就什么都解决了。”曾宜修气哼哼地说,“反正许立群他们的图谋我是不会让他得逞的。”
宋空林说:“那您说个人选,我们就附议吧。”
“呃,这个……”曾宜修沉吟着,脸向身旁略微偏了偏。
马潍涛立刻领会了:“这样吧,我建议干脆就落秋好了。落秋的资历和袈言是一样的,对各项工作也熟悉,他当主编也很能服众。”
两三个也看出曾宜修想偏袒自己孙女婿的人,这时候也一并表示赞同。
周令仪笑着插嘴:“我觉得干脆还是曾教授吧。之前我们之所以有袈言当代理主编,是因为他全盘接手了聂老的工作。但在聂老之后,担任主编的本来就是曾教授。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再选一个代理主编出来,而是干脆把这个职务去掉。这才是打消许立群妄想的根本解决办法。”
她这样一说,梁袈言也点头:“我认为周教授说得有道理。我也提议去掉代理主编,我们只有一个主编,那就是曾教授。”
他这话一出,一直没出过半声,全程仿佛个旁观者的江落秋眼珠子动了动,终于看向了他。
但网络会议并不像现场会议,两个人即使相互对视,也无法做到直接的四目相接。不过他眼神动了,梁袈言也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的话有了反应,于是轻笑一声,又说:“我们大家的目的都是编好词典,所以不管有没有名分,我都不会介意,我相信落秋也一样,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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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93章
江落秋笑了笑,似乎是不置可否,但梁袈言看得出,他那实际上已是恼羞成怒。
果然,会议结束后,梁袈言的微信就响了。
江落秋没有打电话,却用微信的语音通话,这操作先是让梁袈言一愣,明白过来接着就发出了冷笑。
这么谨慎,是怕被人发现他跟他打了个电话,还是不单和他,而是都怕--怕被人查到他的通话记录?
“呵,这是防着谁呢?”
“什么防着谁?”江教授口气恶劣,“我用得着防谁?我又没什么可怕的。以为我是你?”
“我也没什么可怕的呀。反正最可怕的你不都帮我抖出来了吗?”
“……什么意思?关我什么事?你为什么不先好好反省自己?说不定得罪了谁还不知道!我会蠢到前脚跟你吵完架后脚就去举报你,生怕你不拿那点把柄报复我吗?被人一举报就怀疑到我头上,你这个教授是捡来的?还是现在失业又失意,患了失心疯,逮着人乱咬?”
他夹枪带棍地反驳了一大堆,梁袈言也不跟他争论,点点头:“嗯,那请问江教授专门用语音打个电话过来,有何贵干?”
江落秋“哼”了声:“你有意思吗?刚才那是在干什么?你以为我对那个代理主编真有兴趣?生怕我抢了你的宝贝似的,着急忙慌地就把我拖出来堵我的嘴,丢不丢人!”
梁袈言笑起来:“丢人?江教授,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会对一件这么小的事如此敏感。我既然敢辞职,就说明并不在乎当那个主编。既然我不在乎,又何来把它当个宝贝?反正都是给别人做,那你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我又为什么会怕你抢了它?”
“不怕你扯我出来做什么?说我心怀鬼胎……你现在怎么回事,是不是日子过得不顺遂,所以人也变得刻薄起来了,四处含血喷人?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现在变得太多,所以我才要特地打这个电话,就为了提醒你--以后不要在这种事情上随随便便把我牵扯出来。我没有说的话,也不用你替我说!”
梁袈言大笑:“是因为我变得多,不是因为我了解你?”
江落秋听见他不慌不忙的笑声,更恼怒了:“你了解我什么!梁袈言,你别以为--”
“我不扯你出来,你躲我都来不及,会主动打电话找我?有野心又怕被人看出来。你以为没有我牵扯你,曾教授就真什么都发现不了?我了解你什么,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你觉得呢?”
江落秋气得牙根发痒,但听明白他的意思后又强制镇定下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这两天过得很煎熬吧?看到我魂不守舍的,心里不知多忐忑呢。”
“我,又不是你,有什么好煎熬的……”
梁袈言轻轻笑了声:“落秋,你知道一张照片包含多少原始信息吗?拍摄时的时间地点、焦距光圈,还有手机型号--说到手机型号,江教授,当时参加会议的人就这么多,和你用同款手机的人好像不超过五个?”
“我、我怎么知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就算同款手机,可是系统版本也未必都一样。就算版本也一样,但是机主信息就肯定不会是一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