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自我修养(235)
路远寒收手时,那人已经说不出话了,膝盖抵在地上,从背部流出的血隐隐渗透了制服。但他并未对此表现出一点应有的同情,只是扔下句好自为之,就起身走出了房间。
他在门板后停下脚步,整个人微微侧过身,就像一个死去已久的幽灵正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
“他疯了吧?”
“闭嘴,你不想活了吗,小心他还没走远……”
“等回到总部我绝对要举报他,这种人压根就没有尊严,只会恃强凌弱,一条替上面那些大人物干脏活的狗而已,活着就是祸害。”
听到这里,路远寒伸手将幻影覆盖在面上。在异物的作用下,他的容貌、体型以及声音都在快速向另一个人发生着转化,转瞬间,他就变成了海因里希·卡特的模样。
半分钟后,他重新推开了门。
第189章 烈火无情(5)
尽管追杀小队的成员正在清理房间, 但那种刚死过人的味道还是无法掩盖,路远寒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冲入他的鼻腔, 提醒着他杜菲尔德死得有多惨烈。
听到门口的动静, 众人立刻转头望了过去。
指挥官阁下不在时,这群被冠以红恶魔之名的野兽就显现出了原本应有的模样——实力强盛,浑身肃杀之气, 眼中充满了对于危险的警惕, 他们就像训练有素的狼群, 似乎随时都会一拥而上, 将敌人撕成碎片。
要是擅闯进来的是一个陌生人, 恐怕那人就要遭殃了。
好在路远寒虽然换了副外表,身上却还是缉察队统一的制服, 房间中的人见了他, 并不会立刻痛下杀手, 只会以为是其他小队的成员过来了。
“第七行动组, 钟摆。”
路远寒在一个适当的位置停下脚步, 自我介绍道:“据说你们成功捕获了任务目标,我来确认一下情况……我出身于医学部,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为你们提供治疗。”
“没看到吗?已经死透了。”
正在搬运尸块的那人没好气地接了一句。
他满手都是血液和脏水, 还得一根一根捡起杜菲尔德的毛发,难免有些不情愿揽下这份累活。然而瞥到跪在旁边,还没有起身的狙击手, 这人停顿片刻, 又略有犹豫地说:“……你去帮他看看吧, 他受伤了。”
闻言, 路远寒朝着狙击手走了过去。
他的伪装相当成功,从身高、步态到微表情都做了调整,没有一个人看出眼前的外来者是刚才那个高傲自大的指挥官。
很快,路远寒就握着狙击手的胳膊,将他扶到了床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地吩咐道:“脱了。”
很少有人会忤逆医嘱。
那件湿漉漉的外衣脱下,露出的后背上遍是鞭打出的痕迹,一道又一道错落有致。路远寒垂下视线,他的指腹顺着伤口摩挲过去,不出意外,听到狙击手发出一阵隐忍而又痛苦的喘息声。
路远寒打开药箱,表现得就像个专业人士,他一边给伤口消毒,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你们长官打的?”
狙击手没有回答,即便他心里有怨言,也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毕竟那位长官阁下睚眦必报,一旦让对方知道,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路远寒对此早有预料。
他没有强迫对方说出答案,蘸着药膏的指节落在伤口上,缓慢打圈涂匀,那种冰凉的触感渗进皮肤下,就像有一条蛇从背上爬了过去,让狙击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西奥多·埃弗罗斯——我知道他,我以前曾和他一起出过外勤任务。”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他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冷血、残酷,下手没有轻重,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要不是他背后始终有人撑腰,这种人早就该死在裁决委员会的审判下了。”
路远寒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他的表现逐渐降低了其他人的警惕,慢慢地有人开始诉说指挥官犯下了多少恶行。
他们内心积攒的情绪就像雪花一片一片落下,在此刻被完全调动起来,愤怒的、怨恨的,充满恶意的……全部压在了那个名叫西奥多·埃弗罗斯的人身上,即将到达雪崩的极限点。
毋庸置疑,他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反派角色。
听着众人同仇敌忾地嚷嚷着,路远寒不易察觉地扬了下唇角。
他代表着夫人一方的势力,所有人对他的印象越恶劣,也就会越多关注到背后发生的那些事。为此,他要将西奥多·埃弗罗斯打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铁血执政官,作为复仇的导火索,引燃所有人对于高层的不满。
作为夫人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他捅起自己人也毫不手软。
“他视人命如草芥,完全是因为有靠山,才觉得有恃无恐吧?”路远寒开口说道,“不过整肃行动开始后,死了不少人,据说杜菲尔德只是一个引子,上头要借他的事清洗那些扎根在各个部门的异己势力……总部现在割裂严重,高层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上他一个小小的督察呢。”
这些话并不是他凭空杜撰的。
刚才审讯杜菲尔德的时候,路远寒榨出了不少情报。他从对方口中得知,杜菲尔德确实是被其他势力挖走了,安东尼奥伯爵给了他一笔远走高飞的费用,垄断了杜菲尔德多年来的实验成果。
9号实验室一直以来研究的内容不仅关系到黎明计划,还涉及3050号项目。
在杜菲尔德原本的设想中,3050号项目应该被命名为“造神计划”,毕竟他打造出的每一个实验体都有着神话生物般的毁灭性力量……只可惜那些珍贵的实验资料没能送到接应人手上,就被路远寒中途截走了。
路远寒已经替狙击手处理好了伤口,他帮狙对方裹上绷带,抬头打量着周围的人。
作为缉察队的一份子,尤其是执行部的成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不仅出外勤的时候死亡率高,回到总部后,还要听从各自直系上司的命令,连休息一天的权利都没有,就像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不可能不对这种饱受压迫的生活感到疲惫。
现在,路远寒点明了总部动荡的情况,一时间人心浮动,队员们的视线变得有些晦暗不明,顿时陷入了沉默。
满座寂静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情绪正在快速蔓延。那种怀疑、躁动的想法就像扎根于内心深处的菌丝,一经吸血就涨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极为霸道地占据心脏的每个角落,一寸一寸,撼动着他们对于总部的敬畏。
倏然间,有人开口说道:
“我听说部门内有人正在召集人手,准备组织一场游行活动,让高层重新制定规则,肃清贵族统治下的官僚主义……不过相关消息被隐藏得很深,我也只知道这么一点,更多内幕就不清楚了。”
“嘘!那完全是叛党,你也敢打主意。”旁边立刻有人制止他说下去,“平时犯下什么事还好商量,最多是上一趟裁决委员会……这要是被抓住了,那必定只剩下死路一条。”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劝导的人瞬间不说话了。
聊到这种严肃的话题,原本趴着上药的狙击手也翻身坐了起来。杜菲尔德的死相还在他们眼前悬着,从尸体的残缺程度来看,对方死前显然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只要西奥多·埃弗罗斯这样的人还活着,保不齐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路远寒坐在床边,他垂下的手掌在膝盖上方交叠,神情微微凝重,用一种谈话的态度对着周围众人说道:“我想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我是海因里希·卡特,也是你们口中那群叛党的一员。之所以愿意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并不是因为我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急着想要找死,只是希望大家知道——我们都处在同样的压迫下,有着强烈的渴望,想要让权力真正掌握在我们手中,而不是被那些贵族人士奴役……难道我们生来就该做他们的狗吗?”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震慑住了那些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