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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夜话(123)

作者:迟迟迟迟迟行也 时间:2025-11-24 12:03 标签:HE 恐怖 惊悚 灵异 克系 民俗

  但我前面的那个身影依旧沉默地站立在草原当中。
  公主。
  在如此纷繁复杂的颜色和声音之间,她还站在那里,巍然不动。
  公主是白色的。
  和白色的树皮,白色的房子,白色的羊,白色的绳子一样。她是白色的,有两只黑色的眼睛,和一张黑色的嘴。
  距离我百米之外,公主张开了她黑色的嘴。
  “来吧,回来吧。”
  她说。
  “我在这里等你。”
  我大概是尖叫了,因为公主的这句话并非是我听见的,她的声音直接在我的颅骨内响起。
  她听上去不完全像是女人,甚至也没有什么性别。她的声音是许多人,许多物的声音压缩起来凝结成的。我听见了男人的嗓音,小孩的欢笑,女人的低语,我还听见了野马的嘶鸣,牛反刍时嘴里发出的沉沉声响,以及羊群躁动时掉落的几声叹息。
  那些动物的声音震颤着,和人类的声音交织汇聚,甚至还有一些金属的刮擦声。牛奶沸腾的咕噜声,鱼跃出水面的哗啦声,篝火噼啪,星月运行,鞋底碾过树枝,风声于毛毡布间穿行,这些都是她,也都不是她。
  她的声音是草原的声音,是所有存在或未曾存在过的东西的声音。从亿万年前这片土地上落下第一棵草籽直到如今,这片土地是她的土地,她的寿数与此地齐平。
  来吧,来吧,来吧,她说,每一声我都能听见不属于人的声音。她在用所有的声音说着同一句话,在用所有物种的语言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长生之母,万民之宗,她的口中有一千条舌头,说出的每句话里有一千个音节。她是他,是它,是祂,是化身也是本体,是无数面具下的一个身份也是所有的身份,她被我们所洞察见证的只有一部分,但她远远不止这个部分,也远远不止这个形态。
  祂,是我们通俗意义上的,神明。
  我无比感激现在我听不见声音,我甚至希望眼睛也直接瞎掉。在茫茫草场之间如此小的一个人形距离我如此之远,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看清楚她的嘴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着我说话。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把我从远处直接拉到面前一样清晰无比,我只晃神了一刻,她倏忽间便贴到了我的面前。
  她如同天女自空中降临,她的手指拂过我的衣领,鼻尖贴着我的鼻尖。
  “来吧。”
  她说。
  “到我身边%#*^%…”
  后面的话我听不懂了,那囊括了太多古老的知识与传说。白桦树枝上的人皮,孵出生命的石羊,蒙古包前的公主幡,她说这一切皆有答案,这些答案皆在她的眼中,只要我去读…只要我去读,就会知道。
  她贴得太近了,我看见了她的眼睛。
  那横着的瞳孔,柔柔的银光,如此地光彩四溢,如此地魅惑人心。
  “到我的房子里来,”她说,“林江淮,你不想知道你的命运是什么吗?”
  我的命运?我想知道…我太想知道了。我的命运到底是死亡还是存活,我的未来到底是灰暗还是光明,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一切,我想知道我的命运,我母亲的命运,所有相关的人的命运,以及命运本身的含义。
  “林江淮,你不想知道吗?”
  她说。
  “回答我,回答我…”
  “我想。”
  我说。
  我抬起腿,向无灾无痛的光芒迈出了半步。
  我还没有再往前走,突然间就有人一巴掌扇到了我的脸上。
  这一巴掌太重了,我感觉眼球都要被打出来了,一下子摔在了草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至少二三十秒间我脑袋里什么都没有,躺在草地上就跟死了没有两样。
  但是公主不见了。
  我不知道是谁打的我,现在我也不想追究。老陈还在拽着我往前,周子末也站起来了,那些兽毛仍然在下落颤动,我们非常勉强地在它们之间穿行着。
  这个时候周子末喊了一句什么,我听不清,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老陈。
  老陈犹豫了一下,对我说了一句什么。
  我直接聋了,什么都没听见,只对着他喊“我听不见!”然后在那里指我的耳朵。他又说了一次,非常非常慢,我隐约看清楚了他的口型。
  “你和她说话了吗。”
  他说。
  我懵了,最开始的几秒完全没意识到他说的“她”指的是谁,老陈又做了一遍口型,周子末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震聋了,在他背后很大声地说着什么话。
  他们怎么知道公主和我说话了?
  我相当混乱,当时大概说了几句话,不过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老陈的眉头皱了起来,周子末似乎也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了什么。
  “我听不见,”我抓着靠着我比较近的老陈的衣服,“你们在说什么?”
  老陈仍然没有松手,甚至还帮我挥开了面前的一撮兽毛。周子末看了我一眼,也皱眉,又说了一句。
  这次我隐约看见他的口型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展示给我看的。
  “没用了,”他说,“我们走吧。”
  一瞬间比公主杀到眼前还让我恐惧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我完全知道他的意思,不如说就在刚才的那一刻我突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他想表达的含义。
  我和公主说话了,这是不是代表我以后再也不能摆脱她的阴影?更有甚者,我看周子末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我不能被抛弃,我绝不能,在挣扎求生这么久这么久之后,就因为这么他妈的一点事情,被他们轻易的当作一件累赘一样丢下。
  公主既然没能杀了我,那就她太没用了。其他的我不提,在坚持不咽气这件事上,最近我已经颇有经验。
  他们绝对不能他妈的在这里扔下我。
  “不行,不行,” 我死死地攥着老陈的衣服,就怕他突然跑了,“我没说,我没有说话!”
  我太着急,话刚说出来半句眼泪就流了出来。我的眼睛不知道哪里出血了,流出来的泪都不是透明的,掉在手上泛着一点不正常的红。
  我的耳朵里也是血,眼睛瞎了一半,浑身都是刚才倒在地上蹭上的土。大概看上去太狼狈太惨了,老陈没有说什么,他还是沉默地拉着我。
  周子末完全是个畜生,我甚至觉得他提出这个建议一点都不奇怪,他给我的印象就是队友祭天法力无边的那种人。让我更惊讶的反而是他看了我们一眼没再说什么,似乎默认了老陈拽着我前进。
  我本来半个身子压在老陈身上,现在知道他们想把我丢下,一点都不敢懈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想要自己走,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怕稍微再依赖他们一点就直接被判处死刑。
  公主没有跟上来,兽毛很快也不再颤动。它们开始向下,向下,终于肯遵循地心引力,飘忽不定地向下掉落。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咚咚的轻响。
  和刚才迅速而猛烈的演奏不同,她的那双手又轻飘飘地落在了鼓面上,蜻蜓点水般点上那面颤动的鼓皮。咚,咚,咚,如水银般自共鸣腔中流泻而出。这是几滴眼泪落地的声音,轻之又轻,重之又重。
  我突然想到一个传闻,老人去世的时候晚辈不能大声哭泣,因为他们的眼泪太过沉重,沾染在灵魂上,会让老人无法安心离去。
  似乎伴随着我想到的这个故事,我几乎马上感受到了,随着鼓声的响起,草原上的空气变得越发潮湿了起来。
  下雨了。
  沙沙的雨声一开始很小很小,几乎很难听清。随着鼓声轻而密集地响动,雨点纷纷落下,草原上几乎马上就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青草的气息一点点慢慢泛上。
  我听见了另外的声音。
  那是什么东西,自土地下爬行的声音。
  很难形容那种声音,如果硬要说的话,可以想象一下血管里有东西在游走时发出的那种在皮下穿行时,微微有些黏腻但毫无阻滞的声响。
  一开始声音并不大,听起来只有一个物体在移动着。但很快,随着雨滴落下,那种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甚至发出了类似肠鸣音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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