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可寻(104)
“陆鸣殊,我恨你,你还我爸妈的命来。”
“陆鸣殊,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陆鸣殊想开口说话,想再叫顾浔的名字,可是嘴巴只要一张,就有源源不断的冰水灌进他嘴里,呛得他说不出话。
他挣脱不开水草的缠缚,也出不了声,岸上的人声却越来越多,穆慈心、陆鸣荣、陆振赫……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岸边,所有人的五官都变得扭曲可怖,他们指着陆鸣殊骂他、诅咒他,恨不得他立刻死去。
只有顾浔还是那么好看。只是他不知怎么浑身上下都是血,米白色毛衣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血。
左边的锁骨上有个很大的血窟窿,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他垂着眼,目光逼视着水中即将要窒息的陆鸣殊,动了动唇。周围太嘈杂了,陆鸣殊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读懂了他的口型。
他说:“陆鸣殊,我们分手吧。”
不……
不要。
不分手……
陆鸣殊的意识越发昏沉,人声逐渐远去,顾浔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他被水草捂住耳鼻,又捂住眼睛,慢慢地拖入冰冷黑暗的湖底……
呜——呜——呜——
持续不断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陆鸣殊的梦魇,他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不分手,不可能——”
骤然睁眼的那一刻,熟悉的客厅顶灯撞进眼底,陆鸣殊急喘着粗气环顾了一下四周,才认出他这是在哪里。
原来……是梦啊。
真好……是梦。
“喂,干嘛呢在,出来玩啊?”是徐老畜生。陆鸣殊摁了摁眉心,烦躁地回了句,“不去,没心情。”
徐楚河应该是在酒吧,电话那头音浪滔天,还有各种小妖精嘤嘤嗯嗯的声音,陆鸣殊听着,心里更烦:“没事我就挂了。”
“欸别啊,你怎么回事啊有气无力的,该不会还在为那个男的伤心吧?”徐楚河问。
徐楚河并不知道他住院的事,陆鸣殊也没打算说,没好气道::“你能不能别老那个男的、那个小明星、小演员这样叫,人家有名字。”
“哟!”徐楚河噗嗤一下笑出声,“看不出来啊兄弟,你特么这是要变身成情圣了啊,怎么着,说他一句就心疼成这样啊?”
“再说啦,这称呼不是挺正常,人家以前本来就是明星嘛,我叫一声怎么了?”
陆鸣殊懒得搭理他:“我挂了。”
“别啊,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徐楚河嘴上道着歉,笑声却更不加掩饰。
他故意打趣陆鸣殊:“我特么真是好奇,这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啊,能叫咱们陆少这么心心念念肝肠寸断,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这电话一时半会是挂不掉了,陆鸣殊坐起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客厅的飘窗上,靠着墙,慢吞吞地喝着。
喜欢顾浔什么?其实陆鸣殊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喜欢一个人好像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唯一确定的是,那人就是值得他喜欢。
他想起平淡日子里两人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样子。
想起顾浔在大雨中为他送来一枝开得正艳的月季花。
想起两人抵足而眠,顾浔在清晨的阳光中将他吻醒,两人拥抱着、抵在彼此的颈侧笑。
想起他应酬归来,顾浔为他熬的那碗醒酒汤。
……
许许多多,每一样都让他留恋、欣喜、心动。
他爱上的那个人,是世界上最好的。
“你倒有时间嘲笑我,看来和时然是有结果了?”
陆鸣殊精准一击,直接戳中徐楚河命门,噎得后者好半天不说话。
然后才哀叹了一声,郁郁地说:“没有,他把我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死活不见我。”
紧接着又问:“我根本没想过、没想过会这样,你说时然他喜欢我什么啊?”
“不知道。”陆鸣殊说,“大概他眼瞎吧。”
徐楚河:“……”
他一时无言以对,然后蓦地想起打这个电话的另外一个目的。“咱也别互相伤害了,我给你提个醒,你之前不是溜了秦峰吗?”
说的是之前和秦峰合作商场的事。后来两边的人也确实坐在一起谈了几次,不过陆鸣殊压根没想过真跟秦二这狗东西合作,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陆鸣殊点了支烟,轻笑一声:“怎么叫我溜他,谈不拢就不合作,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合作是相互选择的事,签合同前一秒还有变卦呢,到我这里就不成了?再说了,我最后不还是选了他们秦家么?”
“对对对,和秦家,和他哥,明知道他们两兄弟不对付,你还转头和秦杉签合同,你这不是存心打秦峰的脸么?”徐楚河阴阳怪气。
“不过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男朋友才故意这么做的吧?”徐楚河说。
陆鸣殊理所当然道:“那又怎么样,欺负我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操。你这完全属于迁怒吧?”
陆鸣殊:“……”
“但我可提醒你,秦峰这人上不了台面,肚子里阴损招不少,他这次可是在他那个爹面前夸下海口的,现在你摆了他一道,他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我听说他昨晚和你那个弟弟一块儿去喝酒了,估摸着这是要狼狈为奸对付你们这两个哥哥。”
“我没有弟弟。”陆鸣殊语气冷下去。
徐楚河真是怕了他了:“成成成,不是弟弟,是废物,是废物行了吧?反正你自己当心。”接着笑道,“不过想想还挺逗,幸好我爸我妈只生了我这一个。”
“滚吧。”这回陆鸣殊干脆利落地撂了电话。
第108章
陆鸣殊住在三十楼,透过飘窗往下看,可以看见远处的地标建筑,以及大半片江,江水翻涌不定,奔腾湍急,看着很壮观,仿佛人都变得渺小脆弱。
他从前是很怕这种江河湖海的,轻易不靠近海边湖边,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看江景。
飘窗很大的一面,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视线望出去的时候总会让陆鸣殊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从窗户坠落下去,然后被无尽的江水吞没。
所以客厅的窗帘常年拉着,陆鸣殊很少会走到窗边来。
但今天好像没那么怕了,大概是找到了小哥哥,更神奇的是,当年的小哥哥兜兜转转成了他的心上人。
——他就算掉下去,也一定会有双手把他给拽上来,就像当年一样。
命运何其神奇,他和顾浔,他们相互救过对方,兜兜转转之后,竟是对面不相识。
他不记得帮过顾浔,顾浔也不知道自己救过的小男孩就是他。
其实事后他很认真地回忆过七年前在会所救人的事,但记忆太久远了,按时间算的话他当时应该才大一大二,良心未泯随手做了件“好事”也极有可能,压根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
但这不妨碍陆鸣殊对于这件事的庆幸,他庆幸当时的自己随手做的这件好事,正因为这样,多年后的现在,命运回赠给他一个那么好的顾医生。
所以他们的命运其实早就从19年前就已经被连在了一起。注定不分开。 不可能分开。
顾浔只能是他的。
一支烟差不多抽完的时候,脚边的电话又响了。
以为还是徐楚河,就没接,但那家伙契而不舍,连着拨过来三个,陆鸣殊把烟蒂碾在窗台上,看也不看地接起电话,语气不耐烦:
“又怎么了,不出去、不喝酒,没见过时然。”
电话那头的人挺长时间不出声,陆鸣殊心生疑惑,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这一看呼吸都骤然停了——
不是徐楚河,而是顾浔。
“阿、阿阿阿阿浔。”他是真的想都不敢想顾浔会主动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