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可寻(37)
陆鸣殊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发过去一条消息:“看见你了,那我走了,晚安,记得想我。”
等了足有三分钟,顾浔也没回。人却仍站在窗口。
陆鸣殊笑了笑,启动车子,真走了。
开到路口时想起答应徐楚河的事,连上蓝牙耳机,给宋时然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久才被接通,宋时然的声音里透出很重的疲惫:“喂,鸣殊哥。”
陆鸣殊开门见山:“这次真打算把人丢垃圾桶了?”
宋时然默了默,过很久才说:“我不知道。”
“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陆鸣殊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说你喜欢谁不好,怎么非得喜欢这么个渣呢?你连他都看得上,死心塌地喜欢这么多年,那怎么就不能喜欢别人?”
宋时然喜欢徐楚河,从十五岁到现在,喜欢了十年。但也许更久。只是陆鸣殊是在对方十五岁那年知道的。
当时是高中的某个暑假,陆鸣殊不太能记得起是高一还是高二,只记得那天特别闷热,他们仨在徐楚河家打了一上午加一中午的游戏,打累了,就在客厅睡了一觉。
徐楚河和宋时然直接睡在地板上,陆鸣殊讲究,嫌铺了绒毯的地板还是硌人,就一个人睡在沙发上。
陆鸣殊睡得并不好,做了个噩梦,热醒了。睁开眼便看见更具冲击力的一幕——宋时然侧着身,在亲吻徐楚河的脸。
他当时太震惊了,没忍住发出了声音。宋时然猛地转过头看他,眼底满是惊慌失措,带着乞求的朝陆鸣殊摇头。
而徐楚河本人却睡得像头猪,对发生在客厅里的一切无知无觉。
两人后来就这件事进行过交流。那时候的陆鸣殊已经在半年前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并且接受度良好,所以压根不觉得男生喜欢男生有什么不对,他惊诧的只是自己的一个好友竟然喜欢另一个好友。
是宋时然居然会喜欢徐楚河。
宋时然多好啊,长得好看、性格好,成绩也好,什么都好,但这么好的宋时然,居然会喜欢徐楚河这个渣!
这特么就跟嫦娥会喜欢猪八戒一样离谱。陆鸣殊简直没法接受。
而冷静下来的宋时然对他说:“鸣殊哥,求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保证从今往后会藏好自己的心思,绝对不让别人看出来。”
可陆鸣殊冷静不下来:“这个别人也包括他吗?”
那是宋时然第一次抽烟,他指间夹着燃到一半的香烟,对着夜色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轻声说:“嗯,包括。”
“为什么?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他说?”陆鸣殊不太赞成。
宋时然苦笑着摇摇头,过很久后说:“我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会说、也许一辈子不说。”
他那时候也就是个没成年的小男生,一辈子对他来说其实还太遥远了,但他却说的很坚定、也很无奈。
“鸣殊哥,他是个直的,暑假前我还看见他跟校花在小树林里接吻呢。我们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知道骗小姑娘和他牵手了。”
“如果被他知道我喜欢他,你也能想象得出会是什么样子的。这样就挺好,所以求你别说。”
那个时候的宋时然看起来太可怜了,以至于陆鸣殊虽然心里很不爽,却还是答应了他,替他隐瞒了夏日午后的那个吻。
这一瞒就是十年。
十年,三千多个日夜,徐楚河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宋时然却还固执地等在原地。
“所以时然,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别再跟我说他小时候保护你、为你揍小屁孩的事,
那特么根本不值得你记这么久!”要这么说起来他也没少帮时然出气,怎么时然偏偏就看上了徐楚河这个渣。
电台里在放一首旋律很悲伤的情歌,前面的汽车不知道在做什么,红灯转绿灯了也迟迟不动,陆鸣殊烦躁地按了一通喇叭,朝电话那头的好友喊:
“他就是个满脑子装着xx的老畜生,当初保护你不也是因为把你当成了个好看的小姑娘吗?”
“所以如果你不跟他说明白,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宋时然当然明白,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敢说。
说了恐怕就连朋友都没得做。
徐楚河排斥同.性恋,他不止一次听对方这样说过。
他声音里又带着点恳求:“鸣殊哥……”
第41章
“别叫我,我真是草了,你说你图什么啊宋时然,你跟哥说,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哥给你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他好的!”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比徐楚河这个渣好的男人还不好找吗,哥分分钟给你找一百个。”
陆鸣殊自己也是个渣,但操心宋时然是真的,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不是只有徐楚河拿他当弟弟疼的。陆鸣殊见不得他这样。这口气憋了十年,宋时然不疯,他却先要疯了。
“不一样的。”宋时然说。
陆鸣殊紧逼道:“哪不一样了?”
宋时然便不吭声了。
陆鸣殊耐着性子等他,但心里知道今晚的谈话又只能是不了了之了。宋时然能忍着一份喜欢十年,要比耐心,他怎么可能比得过对方。
电话一直没挂,两人也一直谁也不说话。一直到陆鸣殊快到家时,宋时然竟然先开口了:“我不知道,但我、还想再试一试。如果这次不行,我就不喜欢他了。”
陆鸣殊把车停进车库,点了一支烟,坐在车里默不作声地抽。宋时然那边也在抽烟,陆鸣殊一路上只听见打火机吧嗒吧嗒的声音。
“你在哪?”他问。
宋时然说:“在另一套房子里,去年新买的,他不知道。”
“我就知道。”陆鸣殊笑笑。“这次学乖了,还知道给自己找个窝了。”
这人每次被徐楚河那个老畜生伤透了心,就会找个什么出国修养、出国旅游、国外出差……的借口躲起来。
地方说的很远,可哪次也没真的出去过,就一直在A市待着、看徐楚河为自己上蹿下跳。等到徐楚河蔫了,他自己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回来”。
“我看原来那套你也别回去了,要不然每次看见都觉得膈应。”
宋时然很轻地“嗯”了声,过了一会儿说,“但那套房是他送的。”
陆鸣殊今晚骂的脏话比他这一个月加起来的还要多。“草了宋时然,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哪天送你坨屎,你是不是也感恩戴德的接着然后觉得香?”
“他可特么和人在你家里乱搞,就这样你还想留着那房?”
宋时然又不说话了。
“算了,你爱咋咋地吧,我懒得管。”陆鸣殊头疼得厉害,“你也别在家藏着了,我明天去Y市出差,要不要一起去?办完正事哥带你去泡温泉,暂时把那老畜生忘了,成不成?”
宋时然这回没和他唱反调,说:“成。”
“那明天十点,机场见。多带几件衣服,我们得在那待差不多一周的时间。”
“嗯。”
谈话到这里差不多就该结束了,反正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陆鸣殊于是说:“那先不说了,你早点睡。”
“嗯。”宋时然应道。紧接着又赶在陆鸣殊把电话挂断前问了句,“对了鸣殊哥,你还和那个姓顾的演员在一起吗?”
“嗯。”他发现宋时然对顾浔有超乎寻常的关注度,以往他有过那么多情人,也没见对方说什么,这回却已经问过好多遍。
大概是真的怕他玩过了。
但他没觉得比起其他情人,顾浔有什么特殊。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他甚至没把那人当“情人”,不过是一件膈应人的玩物。
果然,宋时然说:“鸣殊哥,如果只是为了报复他,差不多就收手吧,相信我,当你的视线在一个人身上落下的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个人,再想将目光收回就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