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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刑侦](141)

作者:庚鸿 时间:2025-08-01 21:27 标签:破镜重圆 悬疑推理 业界精英 天作之合 制服情缘

  “哈,你倒是理直气壮了。”年轻女人轻蔑地白了应泊一眼,“野女人的野种,母子俩都一个德行,贱骨头。”
  只能听到一些破碎的对话,路从辜左思右想也琢磨不明白。那年轻女人拎起包,气势汹汹地离开办公室,被守在门口的路从辜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走了。
  这件事更加剧了路从辜心里的不安。他不懂应泊那句“我很快就走了”是什么意思,但直觉让他开始寸步不离地守着应泊。应泊自然也很快发觉他的不对劲,瞥了他一眼:
  “你确定连上厕所都要和我一起吗?”
  “刚好我也想上厕所。”路从辜咕哝着。
  可百密终有一疏。午后全班都睡着,班长唤路从辜出门:
  “体委!老班让咱们跑一趟体育老师办公室。”
  路从辜揉着眼睛跟了出去,没发现身后的应泊也有所动作。等他完成任务回来,应泊的座位空空如也,早就没了人影。
  他心下一沉。
  动作比思绪更快,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撞倒了其他人的椅子。一路追到教学楼外,落叶下是熟悉的影子,应泊背着褪色的帆布包,跟着衣着简朴的中年女人往校门口走。
  “应泊!”
  被喊住的人僵在铺满落叶的台阶上,路从辜飞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又一次忍不住哭了:“……不是说好考到一个地方去吗?不算数了吗?”
  应泊全身一震,良久,轻轻搂着路从辜的腰:“……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路从辜直接打断他,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似的。应泊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打颤:
  “我可能,可能没办法……”
  “你要去哪儿?以后还会见面的对不对?”路从辜乞求地看着他。旁边的中年女人双手抱胸看着他们,校门外,一辆桑塔纳也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路从辜略一犹豫,倒退着往后走:“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向班级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带着一张照片折返回来。他停在应泊身前,撕开那张在医院拍下的合照,将自己的那半张递给应泊:
  “求求你,别忘了我。”
  应泊噙着泪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半张照片,哑着嗓子重复:“好,好……”
  逆光模糊了背影的轮廓,两人隔着一道大门相望,像是隔了半生的光阴。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第110章 第 110 章
  保洁员的小推车辘轳地碾过门外, 拖把杆打在了门板上,推车在门口略停了停,又继续向前。这道门的隔音不好,每到凌晨时分, 对门吸毒者发狂的嘶吼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应泊坐在床沿, 手肘支在膝盖上, 两手撑着头, 唇边隐隐可见一圈泛青的胡茬。
  他已经在这家省城边缘的旅舍躲了将近一周,压根没去省检报到。
  虽然早料到那张调令是假的, 但陶海澄和赵玉良的动作还是比他预想的更快一点——这两个老头虽然私底下也会明争暗斗,但在对外斗争上还算是格外团结。
  调他升职是假, 秋后算账是真。
  他当然知道, 现在不论是什么单位、什么立场, 所有人都在发了疯似的找他。他当然也知道, 绝对不能耐不住性子露面, 这样前期铺垫的所有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这家旅舍的卫生环境过于糟糕,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有洁癖的应泊绝对不可能住进这里——每一晚都是酷刑。窗外的霓虹灯牌突然亮起,“住宿”二字透过褪色的窗帘映在墙上, 晃得眼晕。走廊传来醉酒男人的呕吐声, 混合着电视购物频道夸张的叫卖, 床单和枕巾都是发黄的, 清洗实在太耗费人力物力,店家干脆用消毒水遮盖异味。
  即便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男人已经订了最好的房间,这里还是没有独立卫浴。墙角的蟑螂簌簌爬过去,一眨眼就不见了,如果没记错, 辗转难眠的夜里,应泊还听过老鼠吱吱的叫声,就在床边。
  屋子里满是楼下大排档的油烟味,在潮湿的夏夜空气里凝成黏腻的胶状物,堵得人每一刻都直欲作呕。天花板的裂缝在往下漏水,每隔上几秒就坠下一滴,正巧砸在接水的塑料脸盆里。
  这声响几乎遮盖了屋里所有的动静,以至于当真正的来电铃声响起时,应泊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屏幕上又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应泊只是看一眼,就猜到了对方什么来意。手指在接听和挂断键之间逡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接起。
  “你妈的婊子养的杂种!”一个粗粝的男声大喇喇地炸开,“检察官?呸!你也配!就他妈你们这群当官的不做人,老子现在才过得这么不如意!”
  应泊被他吵得耳朵针扎一样疼,沉默地拿远了一点。对方也许是以为他心虚了,气焰更嚣张了:
  “说话啊杂种,装死呢?”
  不知道这人是遭遇了怎样的不幸,也许与自己有关,但更大可能无关。应泊无意跟对方争辩,默默按下了挂断键。
  这些天来接了多少通类似的电话,应泊已经记不清了。他的个人信息在整个互联网上传了个遍,亲戚朋友如雨后春笋般从全国各地冒出来,其中绝大部分他都不认识。
  最开始是丈夫出轨把家产全都转给小三的全职主妇,半夜站在楼顶给应泊打电话,问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如果不公开道歉自己立刻就跳楼。
  应泊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耐心地开解了她一整晚,鼓励她人生还是要往前看,不值得为烂人放弃未来。
  他工作以来所有在公开场合现身的留影也都被扒了出来,有人给他发了一连串的彩信:第一张是他参与社区普法活动,腕表被有心人圈了出来,说是某奢侈品牌,其实只是款式相近;第二张是母亲前些天去接继子女放学遭人跟踪偷拍,照片被恶意地调成暧昧的粉红色调,配文是“你妈又在接客了”;第三张是应泊的证件照,不仅改成了黑白色调,还标上了“已注销”的字样。
  更有甚者把他的照片P到会所广告上,发信息问他包一晚上多少钱。
  那些被蚊虫吵得睡不着觉的夜晚,应泊靠在床头,按揉着被叮咬出的肿块,一条一条地删除这些骚扰信息。
  意志力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强悍,他原以为自己十三年来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攻讦,可那些带着刺的流言蜚语如万箭穿心一般将他钉死时,他的确产生了一种虚无的绝望。
  他的喉咙里时常发出一种与哽咽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闷响,像是溺水者最后的呛咳,被勒毙者喉骨的碎裂,以及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心脏仿佛在粘稠的黑暗里挣扎,下一秒就会停跳。
  又有一个电话挤进来了,好在手机电量耗尽,堪堪截断来电。他习惯性地插上充电线,屏保又一次亮起,照片是那天在车上偷拍的路从辜的睡颜,刘海垂下来,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应泊愣愣地看着这张照片,末了,将滚烫的手机贴在心口。
  不仅仅是路从辜的联系方式,包括陈嘉朗和张继川,所有可能在这时联系他的人都被他拉黑了,为的是尽可能避免波及他们。
  门外再一次响起脚步声,停在了门前,继而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应检?”
  “……请进,门没锁。”应泊整理好衣着。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拎着一份盒饭走进来,脸上贯穿左右的刀疤格外骇人。男人环顾房间一圈,发现除了那张单人床,屋内几乎没有住人的痕迹,猜到应泊这些天很少活动,便说:
  “这个地方确实……不太干净,要是不适应,我再换个地方,总这样硬熬也不是办法。”
  应泊勉强一笑:“不用麻烦,毕竟只是过渡几天。”
  “吃点东西吧。”男人把盒饭放在床头,“你要是撑不住,从辜指不定要骂我什么呢。”
  应泊哑然失笑,拆开盒饭和一次性筷子,往嘴里塞了几口。喉管和胃都在本能地抵触食物,他只好用水强行送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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