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号废了,我重开[重生](454)
一瞬间,兵头儿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真该死啊。
他慌忙道:“那那那什么,近来这搭不太平,闹……闹瘟疫来着!你哪搭都不要去,留在城里莫乱走!往前走半条街,一拐弯弯,那块儿有不要钱发汤药的地儿!你说的那个圪梁坪正闹病呢,不大严重,你可不敢去添乱哈!”
突突突地撂下这一大篇叮嘱,他带着身后的五个兵丁,像是一窝兔子似的蹿了。
注视着他狼狈离开的背影,乐无涯回头评道:“官不知道怎么样,这兵不错。”
汪承欣赏地瞧了乐无涯半晌,待到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脸上,才迅速收了回来。
乐无涯:“你怎么看?”
汪承颇擅庶务,答道:“此地灾情上报及时,走的是六百里加急,还抄送了按察使司。开仓放粮、熬煮避瘟汤、严控百姓流动,连县学都腾出来安置灾民。赏罚分明,秩序井然,确是个能吏。”
秦星钺在旁笑道:“六爷说得不错,这事儿办得痛快,照这情形,咱们怕是不出十日就能回京了。”
乐无涯问:“本地县令叫什么?”
汪承张口即答:“姓周,周文昌,字云兴,三十四岁,考评每年皆为优等。”
乐无涯点点头:“确实是好。”
他顿了顿:“县门前示众的三人……”
汪承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打探。”
言罢,他从那三份路引中抽出了自己的,动作流畅地收回袖中:“丹绥东街有个牛记旅店,名字虽土些,却是本地最干净的落脚处了,虫鼠清理得很干净,咱们在那儿会合吧?”
秦星钺:“……你怎么知道啊?”
汪承道:“昨日在邻县打探到的。少爷,我去了。”
目送着汪承离去,秦星钺有些神不守舍。
乐无涯拿扇子打了一下他的脑袋:“发什么痴?”
秦星钺讷讷地揉揉前额:“大人,汪承是好啊。”
乐无涯径直拆穿了他的小心思:“怎么,怕汪承带回的信息与你不同,把你给比下去了?”
秦星钺一句“您怎么知道”正呼之欲出,乐无涯便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怀里抱了抱,言简意赅道:“你不一样。”
短短四字,立时便叫秦星钺心花怒放了。
他瘸着那条已经不算特别瘸的腿,屁颠屁颠地尾随着乐无涯离开了。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上,街边茶楼二层,一个身着锦绣的高挑文士缓步而出。
他静静望着乐无涯离去的方向:“这就是那位闻人佥宪?”
旁边的人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周爷,正是呢。”
那人露出了些许惋惜之色:“顶好的美人。死在这里,可惜了。”
……
另一边,独身行动的仲飘萍按照乐无涯的吩咐,径直赶向了受灾的三个村落。
他赶了个巧。
在抵达圪梁坪时,那里正冲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着一方用新砍的粗树枝和粗白布草草扎成的简易担架。
仲飘萍远远问道:“劳驾问一声,前头还能走——”
“绕道,快绕道!”为首的抬担架的人满脸泥浆,急切道,“前面的路都被埋了!费了牛劲才刨出个活口来!不晓得还会不会再塌一次,不想死就快绕道!”
眼见他牵着一匹马,那人眼前一亮,冲抬着担架后端的人打了个手势,停住了脚步,道:“不是说没有现成马匹吗?这里不就有一匹?”
他抓住仲飘萍的手腕:“兄弟,你过来!这马我们丹绥县衙门征用了!”
仲飘萍:“?”
这倒是出乎意料。
他下意识紧紧抓住马缰绳:“官爷,官爷,我就这么一匹代步的畜生,你们不能这样呀!”
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本脏兮兮的簿子:“你到处打听一哈,咱县大老爷人可是顶顶好的!征用就是征用,断不会扣了昧了你的!我给你开个条子,你拿上回去——前头的路都毁咧,你看这天色,肯定得往回走么!赶十里路就能回咱丹绥县城,到时候径直去县衙,拿这凭据领马去,再给你赏半吊钱!”
仲飘萍不动声色地套起了情报:“这这这不行!你们干嘛非得用我的马啊,这人伤得这么重,你就近扎个窝棚,找个地方治一治不行吗?干嘛还要送回县城里去?”
“你这人咋恁多皮干话!”那人的双腿被泥巴裹到了小腿,一跺脚就是泥点飞溅,怒道,“你瞧我们这里泥巴糟烂的,有啥球好药?!搁这儿就是等死呢!”
仲飘萍直摇头:“不行不行!我得跟着去!不能离开我的马!要是你们不认这张纸,我不就傻眼了?”
那人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挠下来一块一块干结的泥块:“行行行,阿顺!找辆板车带他!老子还得回去挖人!”
名叫阿顺的年轻衙役犹豫片刻,应了下来。
板车很快扎好了。
马拉着车,在坑洼的道路上颠簸前行。
仲飘萍臊眉耷眼地坐在板车上,和那个浑身泥巴的伤者坐在一处,指尖抚过伤者布满老茧的右手。
大概是怕路上无聊,阿顺同他搭话:“客人,您打哪里来?”
仲飘萍如实道:“南亭。”
“哟,那还远着呢。”
“是。”
“在南亭做什么的啊?”
“做皮货生意的。”
“怪不得,这牲口养得真俊。一看你家就有钱。”
仲飘萍放下了那人的手,一抬头,发现这车竟然驶入了路边的一片野地里。
前方是一片蓊郁的蒿草丛。
他轻声问:“怎么不走官道?”
“我是咱本地的。”阿顺说,“这里有条近便的路。我熟,你跟我走就成。”
仲飘萍的声音更轻了:“哦。”
仲飘萍低下头去,继续端详着那人的手掌,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其实,我在南亭没做过生意。我这人不会赚钱,只会花钱。”
前方的阿顺低下头,右手从怀里抽出了一把牛耳尖刀:“那小哥以前做甚营生?”
“南亭有个煤矿。”仲飘萍说,“那年我犯了事,被发配去矿上做饭。我见过不少矿工……”
阿顺听出话头不对,骤然暴起,操起尖刀——
仲飘萍用舌尖抵住上颚,吹出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那马受了指令,立时撒蹄狂奔,直奔入蒿草地中!
阿顺立身不稳,往前一扑,眼前顿时一痛。
铺天盖地的草浪迎面扑来。将他的视线遮了个彻彻底底!
他咬紧牙关,闭着眼睛朝前挥出一刀,手腕却被人一把抓住,一切一敲,尖刀应声落下,被另一只手稳稳接住。
“杀人不是这样杀的。”仲飘萍还是那副轻声细语的腔调,“还有,你力气不够大。”
说着,他按住阿顺肩膀,反手持刀,往他的肩窝里猛地一搠!
阿顺发出了一声发狂的痛叫,在惊痛交加中,竟是奋力向前爬了两步,扼住了那满身泥泞的伤者的脖子!
仲飘萍万没想到到了这等时候,这人还不忘灭口。
在梭梭的草响中,仲飘萍照他手上猛砍一刀,想斩下他的拇指,却因为视线受阻,只砍伤了他的手背。
血花飞溅!
阿顺脸色惨白,面目扭曲,在喷溅的鲜血中,竟像是水蛭似的,合身缠住了那人的身子,手上发力——
咔嚓。
伤者的喉咙被捏断了。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软绵绵地垂落在车辕旁。
事发突然,仲飘萍全未曾料到,电光石火间,事态竟急转至此。
蒿草沙沙作响,马儿渐渐停下脚步。
“杀人啦……”阿顺从车上翻了下来,鲜血淋漓地往前爬去,微弱地呼喊道,“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