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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14)

作者:花卷 时间:2021-05-08 08:45 标签:双性 生子 年下

  他思索了片刻,突然听见敲门声。
  岑夜阑道:“谁?”
  侍女在外头恭恭敬敬地道:“将军,有人拿了东西让奴婢给您送来。”
  岑夜阑皱了皱眉,起身将门打开,侍女双手捧着盘子,上头盛着几个小小的白瓷瓶,釉了精致的花纹。
  岑夜阑问:“谁送来的?”
  侍女道:“……是随将军一道来的贵客身边的人。”
  元徵是皇子,身份贵重,岑亦并未在北沧关暴露他的身份,只说是贵客。
  岑夜阑拨开瓶盖嗅了嗅,发现都是伤药,瓶底刻着大燕皇室御用的标记,都是太医院特配的御用品。
  岑夜阑脸上没什么表情,侍女小心地问:“将军,这些……如何处置?”
  岑夜阑接过她手中的托盘,道:“无事,你下去吧。”
  侍女行了一礼后才退了下去。
  翌日,狼烟传讯,玉屏关丢了。
  北沧关正当苦战。
  延勒率的是胡人王庭的精兵,来势汹汹,士气极盛,一股子要强破北沧关的架势。
  北沧关占天险,地势高,城墙绵延,须臾之间就被硝烟点燃。胡人悍不畏死,扛着攻城木梯扣在墙上,一个一个接着往上爬。
  城楼上,将士或有提刀砍杀爬上来的胡兵,或有将偌大的滚石搬上墙头,顶着箭矢推下去,到处都是惨叫声和肉疼坠落的闷声,还夹杂着淹没在厮杀间的吼叫。
  元徵耳边都是战场上血肉纷飞的声音,鼻尖是浓郁的血腥味,他身边亲侍寸步不离地跟着,劝他,“主子,咱们快下去吧,这儿太危险了。”
  方靖脸都白了,提着剑,小声地说:“这儿用不上咱们啊,阿徵,咱们就走吧。”
  元徵稳了稳心神,用力踢了他一脚,骂道:“滚,别往我跟前凑。”
  “要怕死,你自己下去。”
  陡然,一枚箭矢飞了过来,亲侍抬剑劈开,半步也不敢退。
  元徵偏头越过攒动的将士,目光直直地落在远处的岑夜阑身上,岑夜阑面容沉肃,冷静地下令指挥守城。
  元徵说:“我不退。”
  元徵年少时练武,他舅舅给他找的都是当世武学大家,就是给他喂招的人,也没人敢对他下杀手。
  元徵鲜少面对如此残酷血腥的战场。
  这是最真实不过的人间炼狱。
  战鼓擂动着,一声比一声激昂,沉甸甸地扣在心尖儿上。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厚重得让人作呕,元徵手刃过几个胡人之后,心里无端烧起了一团火,烈烈地燃着,他狠狠将剑尖送进一个胡人胸腔,温热的血水喷溅而出,染湿了元徵那身锦缎。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胡人鸣金收兵,如潮水般退去,元徵才回过神,看着城墙下的尸体,身边受了伤的将士在痛苦地呻吟着,军医满头大汗地吩咐人将他们托抱回去。
  元徵下意识地去寻找岑夜阑,岑夜阑正在同岑亦说着什么,一眼都没有看他。
  元徵抖了抖手中的剑,随手将剑尖上的血擦拭干净了,送剑回鞘。


第23章
  “将军,据线报,胡人潜入了玉屏关,大开关门,和突袭的胡人里应外合,”风尘仆仆的将士禀报军情,“玉屏关邹将军,已经死了。”
  岑夜阑脸色沉冷,道:“两军交战之际,敌军是怎么潜进的玉屏关?”
  将士低着头,嗫嚅无言,“他们来得太突然,还伪装成了百姓……”
  厅中一片肃静,无人敢开口。
  过了片刻,岑夜阑说:“百姓可都撤出城了?”
  “回将军,昨日邹将军已着人安排撤离,百姓大都已撤出玉屏关,”将士道,“邹将军……邹将军说,玉屏关失守是他失职,他——”
  岑夜阑脸色更难看,忍了忍,到底是没有骂出那句蠢货,只让那个将士下去了。
  岑亦说:“那些胡人,是战前就已经潜在城中的罢。”
  元徵想起什么,道:“密道?”
  岑夜阑不言,岑亦点了点头,说:“听说还是殿下发现的那些密道,阿阑后来下令各城彻查核对名册,清算潜入城中的胡人密探。”
  “北沧关当时也揪出了不少,”岑亦叹了口气,“邹将军是边军老将,素来倚功自傲,想必是没有将阿阑的将令当回事,才有了今日之难,落得个以身殉国。”
  边军中不乏在北境戍守了一辈子的,这样的老将大都心气高。岑夜阑固然声望高,战功赫赫,可到底年轻了,又只是岑家养子,名不正言不顺,自然就有不听话的。元徵冷笑道:“这算哪门子殉国,若非他自视甚高,玉屏关又怎么会丢,还累得将士枉死。”
  “这个人——百死难赎其罪。”
  岑夜阑闻言看了元徵一眼,少年人锦衣染血,玉冠束发,眉眼飞扬的一张脸露出几分不驯的桀骜。大抵是才下战场,身上还带着血腥和锐气,看着倒比那副纨绔子弟的做派顺眼了许多。
  岑亦苦笑道:“殿下说的……有理。”
  元徵不置可否。
  突然,岑亦道:“殿下今日贸然上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
  元徵说:“怎么,岑将军认为我上不得战场?”
  他将目光转向岑夜阑,尾音上扬,带了几分挑衅。岑亦迟疑了片刻,岑夜阑慢吞吞地开了口,道:“兄长,不碍事。”
  “殿下执意和我们上战场,想必是明白,战场之上无贵贱、生死由命的道理。”
  元徵今日频频受了冷遇,心里不痛快,冷笑道:“放心,岑夜阑已经和我说的很清楚,我若是死了,不会连累你们。”
  泰和二十八年冬的这一仗,打了数月,在后世多有诗人笔墨写那数月的边塞苦寒,战场凶险。
  当时的岑夜阑并没有想过会打这么久。
  胡人侵袭边境是常事,却鲜少久战,他们一贯以劫掠大燕百姓作为补给。一旦将战线拖长,胡人后继无力,只能以惨败收场。而如今,胡人大王子舒丹占据玉屏关,延勒在北沧关和岑夜阑僵持不下。这场仗已经打了整整半个月。
  北境多雪,朔风如刀,猎猎地刮着城墙上高悬的黑色金边岑字大旗。
  城墙下,两军正在交战,胡人将退,延勒手中长刀染血。独他一人,就斩杀了十数大燕将士,那双绿莹莹的眸子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孤狼一般。
  他坐在马上,身边胡人将士呼和着,声浪如潮,气势很是慑人。
  岑夜阑站在城墙边,冷冷地看着他。
  延勒扬声笑道:“岑将军,负隅顽抗有什么用,你挡不住我王庭铁骑,不如及早弃暗投明,少作无谓牺牲。”
  “岑夜阑,我说过,只要你转投我们,不但能做将军,还能做王!”
  岑夜阑抿着嘴唇,面容冰冷。
  这些时日延勒隔三差五就来挑衅叫阵一番,遣兵攻城,他根本不在意身边将士的生死,甚至不惮拿他们的尸体来生生耗死他们。
  倏然,一支冷箭却朝着延勒呼啸而去。
  箭矢如光,去势既狠且准,直指被拥簇着的延勒。
  延勒瞳孔缩了缩,抬臂一挡,刀刃猛颤,竟被震得虎口发麻,转瞬间,三箭又至,一股子要杀他而后快的劲儿。
  延勒低哼一声,一一将箭拨落在地,抬头看去,就见城墙上站着一个少年人。那少年手中挽着弓,眉宇间倨傲至极,他右手搭上一支箭,冷冷道:“不过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夷,你们也配?”
  话落间,箭已经脱了手。这一箭刁钻至极,竟不是朝着延勒,而是冲着旗手去的。
  只听嘎吱一声响,旗手高高擎举的旗杆硬生生被从中间崩断,旗面上的苍鹰轰然坠落在地。
  延勒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二人目光对上,谁也没有退让,无端之间硝烟四起,仿佛一场无声无息的刀戈相向。
  岑夜阑转头看了眼元徵,少年人手上染着血,还握着长弓,身姿挺拔,六月骄阳似的。
  北境艰苦,战时尤甚,元徵这半个月却从未退缩过,倒是让岑夜阑有些——刮目相看。他原本只当元徵是个被宠坏的骄横纨绔,没想到,元徵骨子里却有几分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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