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和亲(153)
炎扁了扁嘴,像是压着什么情绪,尔后道,“罢了,我今日心情不佳,懒得和你斗嘴。”
“你的手可好些了?卿儿若知道你因我而受伤,一定不会放过我。”景霆瑞眉心微拧,细细打量炎包扎着好几层纱布的左手。
“缝了几针,无大碍了。”炎抬起手指动了动,“你不说、我不说,皇兄又如何知道?”
“对。”
“你兜这么个圈子,不就是想提醒我别告诉皇兄,对么?”
“对。”景霆瑞点头,那压不住的担心已然越上眉梢,“西凉的事情变得有些复杂,还涉及那传说中的天灾,炎,这基本超乎人力可控的范围,你可曾想过,万一乌斯曼无法抵御那沙尘暴……”
“没有万一,”炎截断景霆瑞的话,提起一口气道,“你知道仙人掌开花是很难的吗?少则三、五年,多则二十年,且只在春季开花……如今能在深秋看到如此美丽的花朵,是何等幸运,而这花代表的就是奇迹与希望,你不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你如今也信这些了?”景霆瑞轻声叹道,“当年初雪,宫里的红枫未有凋谢,人人都说是祥瑞之兆,向卿儿贺喜,你却是不信的,还说无非是暖冬罢了。”
“你那时都不在宫里,却连我和皇兄说什么都知道。”炎挑起一侧眉头,颇为不满,“我当初果真是小瞧了你。”
“你以前不理解我为何这么做,现在总该有些共情吧?”景霆瑞说道,“怎么说,你都是快当爹的人了。”
“嗯。皇兄身边有太多心怀叵测之人,你如此小心谨慎的防着也是为皇兄着想,但是景霆瑞,你也该明白我如今会信这些,是因为我必须保持内心平和,如果连我都乱了阵脚,乌斯曼还能倚靠谁?”
景霆瑞若有所思地盯着炎,静了半晌,忽抬手想要拍一拍炎的肩头,以示鼓励。
没想炎察觉到他的意图,整个人都往边上倾斜,闪避开景霆瑞的碰触,满脸嫌恶的道:“可别,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份上。”
景霆瑞难免尴尬的悬着右手,最后放下来道:“你真是从小到大都不讨喜。”
“这说的难道不是你?”炎冷哼一下。
景霆瑞笑着摇头,然后大步离去。
炎略站了片刻,便走进御书房,邀乌斯曼一同用晚膳了。
古城蛇屹,天寒地冻,荒草瑟瑟。
入夜的时候,突起大风,那裹夹着刀子一样的寒风呼啦作响地直往帐篷里戳,菲拉斯刚才命人把帐篷脚堵严实了,暴风恼怒地一扯,掀开偌大的口子,堆满大桌的古籍书页被吹得满帐篷疯舞。
“快点盖住帐篷!”菲拉斯一边喊,一边扑救那些乱飞的书页,它们本就是易碎的莎草纸,被狂风这么一折腾,瞬时四分五裂。
三个侍卫合力才把破损的帐篷布给压住,再用针线缝合。
书页纷纷掉落,菲拉斯望着一桌一地的狼藉,欲哭无泪。
“本来就整理不出什么眉目,这下更是无从下手了。”菲拉斯一屁股坐倒在地,抓起一把残页,瞅着上面的几行字,“千里赤地,一片焦土……”
“赤地……焦土……”这段时间来,菲拉斯一直研究从古城里挖掘出来的文物,尤其是文字类的记载。
起初他以为手里抓着的是从蛇屹城发掘出来的书页,可仔细一瞧,上面的字是第四座古城“布舍”的。菲拉斯没去过,但炎派出去的精锐探险队已经在那里收获不少古物,有一部分就被驼队送来菲拉斯的营地。
这座“布舍”古城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美人之城,出过不少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他们的字也和西凉古文字不太一样,笔画舒卷又华丽,字体呈椭圆形,就像大燕的书法印章。
菲拉斯曾经当做兴趣,仿写过这些花哨的笔画,所以最初看到时没什么触动,这会儿反应过来,这几座古城的书卷上都一字不差的提到这八个字。
——“千里赤地,一片焦土。”
看着像祭司的预言,但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第145章 相亲吧,霜牙
菲拉斯细细瞧着那几个如同绘画一样的文字, 赫然发现“赤”和“地”这两个字靠得比较近。
在“布舍”的古卷轴中, 凡是代表名字的, 即人名、地名之类的记载,文字之间的距离便会近一些,比如“布舍”二字就紧贴在一起, 乍看就似一个字。
也就是说,“赤地”二字描述的不是赤焰之火降临古城之后, 一片荒芜的场景, 而是指一片干燥的红色土地, 而这个地方的名字就叫做“赤地”。
有这样的可能吗?菲拉斯从未这样大胆的设想过。因为在西凉,没有叫做赤地的地方……
菲拉斯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把正捡拾书页的侍卫吓得不轻。
“地图!快拿地图给我!”菲拉斯叫嚷着,像喝醉了似的满面通红。
“是!”侍卫赶紧拿地图给菲拉斯。
菲拉斯把它摊开在桌上,西凉疆域广阔,在地图上就像一只鼻头上卷, 左后腿上翘的大象。
且边疆地带多是无人区,几千年来疆域有扩大也有缩小,逐步稳定到现在的样子。
“……没有赤土之地啊。”菲拉斯以为自己是忘记了某处偏僻之地,但事实证明, 他对西凉疆域城池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连他都想不起来的地方,怎么可能摊开地图就找得见。
“这些城至少千年了……这图不对!”菲拉斯一拍脑门, “来人,拿古地图来。”
“是, 相爷。”一直跟着他的贴身侍卫了解菲拉斯的脾气,平时要用的东西都会用心记好,此时,他从一只带着铜锁的檀木匣子里小心取出一份羊皮纸地图。
这张地图是最老的了。
而这份地图也只是复刻的,每隔五十年,西凉国君就会命人复刻此地图。
“好!”菲拉斯慢慢展开这张暗黄色的羊皮纸,古时的国土比眼下的西凉少了一条“象腿”,不过多了一条象尾。
这条大象尾特别细,上面写的字像是用细针蘸墨戳上去的,笔画还不及蚂蚁腿粗,菲拉斯的鼻尖压在地图上,近距离辨识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是“赤地”二字。
“还真的有赤地?”菲拉斯吃惊极了。
“相爷?”贴身侍卫是一个蓄着络腮胡的大汉,他道,“可有什么问题?”
“传令下去,明日午后拔营。”
“这是要去哪?”侍卫早已习惯跟着菲拉斯各处奔波。
“这里,赤地。”
“这地方……相爷,都已经在西凉外头了。”侍卫凑近眯眼瞧着,“怕得走上一年半载的。”
“那就我们几个人去,尽量缩短时间。”
“这太危险了!那是个无国籍的地方,相爷,我们还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形。”
“不管是什么情形,我都要去看一看,君上说过,乌鸦星座应对的七城必藏有玄机,果真是如此。”菲拉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谁让他这些日子里过得无比压抑,还以为要让君上失望了。
“既然是君上的命令,卑职遵旨。”侍卫立刻领命。
“赤地……”菲拉斯再次端详这处地方,这么看起来比尾指还要细短,曾经是西凉的土地,后被生生切了出去。
“为何?”只因为那是无人之地?菲拉斯的脑袋里有无数疑问,这驱使着他不顾一切地奔赴赤地,一探究竟。
乌斯曼和银月部落的使者一同用午膳,吃完之后,乌斯曼带着霜牙来到炎的寝宫。
“明月托人把焛云给送来了。”乌斯曼微笑道。
“焛云?就是那头特别漂亮的狮虎兽?”炎正坐在榻上,放下手里的西凉古诗,看了一眼乌斯曼身边的霜牙,它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对。”乌斯曼拍了拍霜牙耷拉着的大脑袋,“明月说,焛云一直思念霜牙,都瘦了不少,所以托人送来在王宫里住上几日。”
“这不就是和霜牙相亲吗?”炎反应极快,言笑晏晏,“不错呀,霜牙大了,是该讨媳妇了。”
“你看它那怂样。”乌斯曼叹气,“在焛云面前龟缩一团,脑袋都抬不起,哪像御前第一带爪侍卫该有的样子,那使者都笑了。”
“霜牙是怎么了?”炎还记得最初明月带着焛云来找霜牙玩耍时,霜牙一副昂头挺胸、爱答不理的样子,怎么现在怕起焛云来了?
“那焛云是瘦了不少,腰臀曲线就似流水,虎纹也更明显了,就像一头纹了身的狮子,那模样别提多漂亮了,反倒霜牙有两头半焛云那么胖……”
“这么说,霜牙是喜欢上纹身的焛云了?”炎笑起来,大约是乌斯曼连比带划的描述太有趣。
“显然是了。”乌斯曼端起奶茶喝了一口,“要说这焛云也是奇怪,当初追着霜牙屁股后边跑,被凶也不怕,如今霜牙也没有比以前胖多少啊,怎么就嫌弃上了。”
“嫌弃?”
“是啊,一开始也是好好的,焛云被领进来,霜牙还上去嗅了嗅它身上的气味,彼此都是老相识了,这气氛也挺融洽,后来午宴快结束的时候,焛云忽然就不理霜牙了。亏得霜牙还叼了自己最喜欢的羊腿给它吃,见焛云完全不理自己后,霜牙也就焉了。”
“还能这样?”炎困惑道,“听你说这相亲一开始还挺顺利的,怎么到后面就……”
“砰咚!”
炎的话都还没说完,殿门不知被什么东西沉沉撞击了一下,不过侍卫也好还是炎都没有受惊。
门外还有狼群的追逐打闹声,霜牙不让它们进来,怕冲撞了炎。
“唔……”炎看了看殿门,又看了看趴在地上,一副哀默大于死心的霜牙,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啊。”
“什么?”
“乌斯曼,当初焛云追霜牙的时候,霜牙可是皇家公子、御前带爪侍卫,还是威风凛凛、极受欢迎的那种。”炎一本正经地说,“现如今它有二十七只小弟,说小弟其实和崽子差不多,在焛云眼里,跟了霜牙,就得照顾二十七只精力旺盛的小狼,是当后妈呀。”
“是呢。一开始小狼还没进殿来,宴席快结束的时候,侍卫管不住它们,只得带来小狼来找霜牙。”乌斯曼瞅了眼霜牙,“真没想到,牙牙是因为小狼才遭了白眼。”
“呜呜……”霜牙抽噎两声,看来受伤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