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炉鼎悔婚龙傲天后(120)
“如何?”闻人语握着祝弥的手,藏回了袖子里,看向温春来。
温春来抿了抿唇,斟酌再三,开口道,“蛊虫已经在少夫人的心脏里扎根,若是强行取出,以少夫人的凡人之躯必然无法承受,更何况他此时精神耗尽,力竭气血空……”
温春来身后的乔阴垮着一张脸,不敢插话。
“而且少夫人体内的情蛊为子蛊,离开母蛊时间太久会……会……”
闻人语垂眸,看着倚在自己身前的祝弥,即使温春来没说完,他也知道。
回长明城的路上,他们离风过川越来越远,祝弥体内的情蛊发作得越发厉害,一直到现在,祝弥都没有再清醒过来。
祝弥的生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
案几上的离恨心晶莹璀璨,似乎每一分光芒都充满了诱惑。
世间从来没有任何关于服下离恨心后的记载。
“少城主……”温春来又迟疑起来,“不如我再去问问我二舅的三姑的邻居嫁出去的三妹的弟媳有没有办法……”
闻人语眼神没有从祝弥脸上移开,只是摇了摇头,“等不及了,离恨心迟早也要用在他身上。”
温春来苦着一张老脸,眉毛又白了半截。
他欢天喜地给少城主和少夫人布置好婚礼,不成想等回来的却是一人重伤,一人昏迷不醒。
这倒显得他自作主张的布置十分不合时宜了。
“先出去吧。”闻人语开口赶人。
温春来骨头嘎吱嘎吱地站起来,拽着乔阴出去了。
二人迈着小碎步,飞快出了殿门口,又默契地停了下来。
门口的灯笼转个不停,昏沉的红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乔阴抬头望,感慨道,“温叔,你布置这些东西之前和城主说了么?好大的阵仗呢,费不少功夫吧……”
温春来一怔,剩下的半截眉毛跟着白了,急忙转过身,急得连法术都忘了用,前脚拌后脚又小跑进去。
这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少夫人生死未卜,长明城却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显得多不合适……
温春来急匆匆进去,便跑边喊,“少城主,要不我把城里那些装饰都给撤——”
话没说完,温春来就紧急刹在原地,猛地低下头去,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是他已经听到自家少城主的回答,“不用,布置得不错。”
温春来惊险地呼了一口气,不敢再抬眼,战战兢兢地回,“老奴可是按少城主的吩咐一一对照布置的。”
闻人语眉头一皱,“我不记得我有吩咐过。”
温春来弓腰更低,小声道,“十年前吩咐过,您说下一次带少夫人回来的时候让我提前布置……”
闻人语:“……”
温春来更觉不妙了,所以少城主这是还没有想起来……?!
那方才,少城主他和少夫人那不是……?!
闻人语怔了片刻,回过神来,语气莫测,“一切照着章程继续。”
温春来瞪大了眼睛,“……?!”
这算怎么个事?!
温春来偷偷瞄了一眼,看到少夫人被自家少城主抱了起来,两人背过了身去,他不敢再看,低着头出去了。
乔阴却还在门口等他。
一见他出来了,便着急问,“少城主怎么说?”
温春来呲牙,“一切!照旧!”
乔阴大惊,眼睛瞪得像铜铃,“啊?!少城主真就今夜成亲啊?!”
“不然呢!”温春来一掌拍在他脑袋上,“要不少城主一去多年,这亲早该成了!”
乔阴讷讷,“那少城主是想起来了?”
温春来嘶嘶抽气,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
乔阴愣了一会儿,登时反应过来,“没想起来?!那祝弥要是醒过来岂不是……”
温春来一把捂住他嘴巴,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不吉利的话别说!快去备热水!”
乔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憋着一肚子的话,烧热水去了。
*
离恨心已经一口一口喂了进去。
不出多时,祝弥原先的心脏就会被进入他体内的离恨心逐渐取代,同时旧的心脏会碎裂成块排除出来。
闻人语把人抱到寝殿的床上,从背后拥住祝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陡然睁开眼,眼角通红,眼睛却涣散无神,睫毛被细密的汗沾成一簇簇,无意识地张开嘴喘着气,露出一点莹莹白牙和殷红柔软的唇。
祝弥无知无觉地靠着身后的人,下意识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子,呼吸越发急促而紊乱。
一瞬后,祝弥霎时呼吸一滞,微弱的呻吟一下一下地响起来,揪住他的手指也失去了力气,虚虚地搭在他手臂上,掌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闻人语飞速结出更多法阵融入祝弥的经脉之中,试图纾解祝弥的痛苦。
但祝弥已经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虚软无力地窝在他怀里,连呼吸都清浅了起来。
离恨心取代原来心脏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要将原先的心脏划分成好几部分,逐一粉碎,再填补那一部分心脏所在的位置。
凡人承受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属实是强人所难。
闻人语一边结下法阵,一边把自己的灵力再一次强行注入祝弥的体内。
这一股猛然注入的灵力又激起祝弥的神智,只听到他突然微弱的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颤动起来,脸上顿时汗如雨下,口涎都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如同幼猫哀嚎的呜咽声时有时无。
紧接着,他猝然直起身,弯腰探头往床边,作势要呕,却又急急喘了两口气,眼泪猝不及防地滚了下去。
闻人语意识到什么,把人捞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催促道,“吐出来!”
祝弥却忍着没吐。
闻人语以为他吐不出来,灵力一逼。
祝弥满脸都是泪,哑声崩溃地问,“这是哪儿……”
“长明殿。”
闻言,祝弥立即哇地一声,吐了满地的血沫。
前后历经半个时辰,连吐了五回,祝弥才把原来的心脏给呕了个干干净净。
祝弥精疲力竭,脸色苍白地近乎透明,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闻人语擦拭他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汗迹和嘴角残留的血沫,又叫温春来和乔阴来清理掉地上大片的血块腥沫,才抱着祝弥去清理。
祝弥靠着浴桶的边缘,安静得如同雕塑,显然是累到了极点。
闻人语抚平他眉心紧皱留下的细痕,然后解开他的发髻,一绺一绺地梳开,浸到水里去。
两刻钟后。
闻人语才把人抱回寝殿内。
殿内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燃烧的红烛时不时发出一丝哔吧的响声。
闻人语把人放到床上。
昏昧的烛光透过红帐,给祝弥的眉眼染上一层稀薄的安宁之色。
他握着祝弥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祝弥的指骨,他总觉得,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就该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