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学做人(121)
顾昭然双目赤红,身体紧绷,双手攥成拳微微颤抖,指关节还破了皮,胸口急促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哪里还有半分矜贵公子的气度?
傅光洲顾不上哀叹自己满目疮痍的书房,先察觉到顾昭然的不对劲。
他怕对方再发疯,使出浑身力气手脚并用缠抱住他,拖到贵妃椅上按住,沉声问:“怎么回事?”
他都拿出伺候甲方的态度来哄顾少爷了,小王八蛋还一言不合就拆家,活该负分滚粗。
顾昭然闭上眼睛,拒绝和他交流,面容僵冷阴郁,抿紧的双唇充满抗拒。
傅光洲胸口一悸,看着总是高高在上的天仙人物被逼到角落无处可藏,让他有一种异样的亢奋感,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
他的小前任说得没错,傅总最会疼人了。
傅光洲一手抚过他僵硬的颈线,顺着脊柱揉搓下去,感觉到掌下的躯体渐渐放松,他勾起顾昭然的下巴,轻啜他的嘴唇,头抵着头,柔声问:“怎么了,宝贝?”
低沉的声音带着缠绵缱绻的意味,顾昭然身体一震,蓦然睁开眼,眼中乍现的光芒瞬间攫去他的心神。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躁动狂乱,凄迷晦黯,无数种情绪错落交织,翻滚沸腾,像晨星寂寥,在天光罩笼之前碎裂成尘,爆发出垂死的灿烂。
我得对他好点,傅光洲心神俱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去他娘的逢场作戏,去他娘的明哲保身,滚滚红尘不缺他一个浪子回头,怕什么杀人诛心,他情愿粉身碎骨,化作春泥去呵护这朵落入凡间的高岭之花。
只要他别再露出这让人心痛如绞的眼神。
第111章 傅光洲-小冤家6
顾昭然稍微平静了些,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傅光洲怕他情绪上头把车开出一条抛物线,好说歹说劝阻了他这危害公共安全的作死行为,柔声细语,又哄又亲,牙疼话说了一箩筐,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家里红旗不倒,再也不敢出去沾花惹草。
顾昭然眼中还泛着血丝,瞪了他一眼,即使被哄得浑身舒泰,嘴上仍然不饶人:“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下不为例。”傅光洲点头如捣蒜,活像土大款哄他的小娇妻,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我爱你。”
他错了,他一开始就错了,他上大学的时候应该跟舍友去球场上挥洒青春,而不是跟着老师瞎几把钻小树林。
他把顾昭然拖回主卧室,使出毕生技巧把人伺候舒服了,自己也累得够呛,瘫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小狼狗精神头上来,恃宠生骄,趁机提了一堆不合理要求,把傅光洲拿捏得服服帖帖,屁也不敢放一个。
就凭他这拆家的本事,大丈夫必须能屈能伸。
第二天傅光洲叫家政公司来收拾台风过境的书房,他上午还有合同要签,顾不得跟顾昭然腻歪就换了衣服去上班,顾总表示昨晚累到了要睡回笼觉,公然旷班。
傅光洲揉着酸软的腰想喷他一脸血,谁他妈折腾到后半夜,早晨天刚亮又要再来一场的?老子还没叫苦叫累,你有什么脸说自己累到了?
老子这是被吃定了吗?!
初见时高不可攀的一座冰山,谁知道被他焐得化了冻,露出底下滋滋冒热气的活火山。
傅光洲心不在焉地签好合同,想想家里的熊孩子,顾不上陪客户用午餐,后续交给销售主管,自己急匆匆地回了家。
这种感觉很奇妙,知道家里有人等着,心里就有了牵挂,纵然是露水情缘,也要全心全意地过好每一天。
一辈子太久,就只争朝夕吧。
他没想到昨天顾昭然捧醋狂饮,今天就轮到他疑神疑鬼了。
院子里停了辆低调朴实的灰色大众,和顾大少张扬霸气的迈巴赫肩并肩,傅光洲缓缓将车停进车库,没走正门,从车库的小门直接进屋上楼。
家政公司已经撤了,他的书房恢复了功能,房门紧闭,听不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傅光洲想翻阳台,又觉得太不体面,万一人家只是纯聊天,他大动干戈搞得像捉奸一样反而下不来台。
可是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平时恨不得跟他黏成连体婴的臭弟弟找借口不上班,八成是有什么事要避着他。
书房檐下装了监控摄像头,傅光洲打开手机APP把摄像头方向扭到面朝窗户,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勉强看到大众车主的真面目。
那是个清瘦白皙的年轻人,文质彬彬,一身浓浓的书卷气,笑容温暖和煦,像凛冽寒冬里一抹提前到来的春光。
再看他那个小冤家正懒洋洋地倚在贵妃榻上,姿态闲适,神情放松,丝毫没有面对他时剑拔弩张的气焰,像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
傅光洲搞不定喜怒无常的顾总,有人能搞定。
年龄般配,气质互补,比他这种历经风雨的老男人少了沉闷沧桑,多了青春张扬。
傅光洲心里堵得慌,鼓胀胀地泛着酸,虽然早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游戏,却没想到结局来得这么快,他将不得不怀着老父亲嫁女儿的心态,恭送顾昭然拍拍屁股远走高飞。
他这边正胡思乱想,那边已经结束谈话,顾昭然起身送客,傅光洲抢先一步跑回大门口,慢吞吞地解开大衣扣子,做出刚进家门的样子,微笑寒暄:“有客人?”
顾昭然没想到他会翘班,脸色变了变,含糊道:“一个朋友。”
倒是那个年轻人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傅先生?”
他态度坦荡,让傅光洲微微愕然,觉得自己头上好像没那么绿了。
“幸会,你是?”他主动伸出手去,略尽地主之谊,对方也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顾昭然那个讨厌鬼抢过来握住傅光洲的手,不耐烦地对客人瞪眼:“慢走,不送。”
客人露出无奈的笑容,朝傅光洲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顾昭然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饿了,外卖吃不惯,请傅总自觉点马上做饭。
傅总拗不过这个嫩祖宗,只好带着一肚子疑问洗手做羹汤。
傅总天生不是傅总,顾少爷却天生是个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倚在厨房门口冷眼旁观,看年长的情人把年轻时独自打拼磨练出的一身本领施展开来。
傅光洲二十啷当岁出来混社会,节衣缩食求生存,苦哈哈地学做饭,后来发达了吃腻山珍海味,没饭局的时候还是习惯自己下厨。
他厨艺算不上精深,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熟能生巧,勉强能糊弄住寄人篱下的顾大少。
至于顾昭然,比起饭菜,他对做菜的人更感兴趣。
傅光洲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腾起的雾气模糊了眉眼,氤氲出别样的温柔。
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琐碎生活,是他在梦里百转千回的岁月静好。
除了他不爱我,这人间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顾昭然垂下眼睫,掩去转瞬而逝的失落与迷茫,低声问:“你退学之后……吃了不少苦吧?”
傅光洲一开始没听清,关了火把他往外赶:“去去,你在这捣什么乱?碍手碍脚的。”
顾昭然难得被人嫌弃,心里却不恼,还泛上一股甜丝丝的暖意,不仅不肯走,还得寸进尺地搂住傅光洲的腰,将下巴支在他肩膀上,又问了一遍:“退学之后生活得很辛苦吧?”
傅光洲愣了一下,轻声说:“都过去了。”
要说不苦,没人会信,只是后来咬牙扛过去的种种挫折,都比不上最初真心错付带给他的毁灭打击,对别人他还可以高谈阔论把经历过的磨难当成勋章,面对顾昭然他反而无话可说,只因这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曾经真真切切地见证了他的愚蠢与堕落。
他定了定神,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补充道:“年轻的时候受过的苦都会成为财富,总比一把年纪再跌个头破血流要好。”
顾昭然还年轻,天之骄子,众星捧月,没体会到那种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的滋味,大概不能理解老男人的肺腑之言,傅光洲叹了口气,胸口一阵酸涩的柔软。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愿他一生顺遂,事事如愿,圆满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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