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学做人(62)
天还没亮,夏云则定的闹钟就响了起来,他痛苦地钻出被窝,困得浑身打激灵,又怕陆远非悄悄走人不带他,只好强忍睡意爬起来穿衣服。
脑袋一点一点地,套个上衣都要往前栽。
“乖,上车再睡。”陆远非给他穿戴整齐,裹得严严实实,半拖半抱把人弄出门,往后座一塞,碾着路上的薄雪赶往火车站。
陆远非是个糙人,出门行李从简,只拎了个小提包装点必需品,其他的打算在路上买。
夏云则辛苦准备的祭品惨遭遗弃,他收拾的一包零食也被丢在茶几上,陆远非还算天良未泯,顺手拿了根香蕉让他垫饥。
他软塌塌地瘫在后座上,困得神志不清,连香蕉都拿不住,努力睁眼失败,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停车取票,检票进站,直到火车晃晃当当地开始行驶,他才从梦游状态清醒过来。
陆云则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他,让他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是这里的黎明黑黢黢,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
不看风景,那就看人,元旦将至,有人出游,有人探亲,把一截车厢塞了个满满当当。
人一多,空气不太好,到处弥漫着火腿肠和方便面的气味,让人肠胃翻腾,一阵阵不舒服。
夏云则没什么食欲,捧着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好奇地东张西望。
绿皮车上人很杂,有出门打工的劳动者,也有放假回家的远行客,挤挤挨挨,大包小裹,不仅把行李架堆得密不透风,连座椅底下都塞满了箱囊。
大多数人都在打嗑睡,偶尔有人接电话,也是压低了嗓子长话短说,对面是一对带孩子的夫妻,孩子醒来哭了两声,丈夫扯过窗帘稍作遮挡,年轻的妈妈低着头解衣喂奶。
夏云则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咕哝了一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比起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他们这种说走就走的背包客已经很轻松了。
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不同于荣鼎大楼里的繁华热闹,干净体面,一幅截然不同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画满了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在这个拥挤拘促的空间里无法掩饰的疲惫。
他突然感到羞愧,为一度养尊处优还愁肠百结的自己。
深宫里的金枝玉叶前世没体会过贩夫走卒的生活,才会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满脑袋“何不食肉糜”的荒唐想法,大概在陆哥眼中愚蠢得可笑可鄙吧?
那时候他看见别人露胳膊露腿都要大惊小怪,感叹世风日下,要是看见妇女在车上哺乳,说不定还要忿然道一句伤风败俗。
夏云则脑补得欢,越想越尴尬,脚趾头抠来抠去,差点抠穿鞋底。
陆远非真是个襟怀宽广的伟丈夫,不仅能容忍一个棒槌,还引导他改头换面,融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不睡了?”陆远非摸摸他的额头,没出汗也没发热,为保险起见还是把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拉到头顶。
看着夏云则双膝并拢的拘谨坐相,他莫名地有些不忍心,也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小教练虽然出身平民家庭,祖上连个县太爷都没出过,偏偏养出一身千金小姐般的矜贵,合该出门用八抬大轿抬着,跟他挤这种四面透风的绿皮车,真是委屈了。
没想到夏云则用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拉过他的手,悄悄在掌上画了个小桃心。
陆远非身体轻颤,猛地攥住他的手指,眉梢微挑,静待下文。
夏云则嘿嘿一笑,小声说:“谢谢陆哥。”
陆哥把他照顾得太好了,从工作环境到衣食住行,没让他受过一点磋磨,就算之前加班太多,比起满面尘灰地为戋戋之数奔波,他的境遇已经够安逸了。
陆哥替他挡去了漫天风雨,他再在温室里伤春悲秋可就太不知好歹了。
陆远非更诧异了,习惯这小子的作天作地,突然正经起来让人有点适应不良,他再度抬手测他的额温,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夏云则气乎乎地把他的手拍走,拽起衣领掩下巴,靠到一边装睡。
对这种不解风情的臭男人,一开始就不该给他眼神。
他装睡也装不了多久,天色渐晓,列车员推着餐车翻山越岭,艰难跋涉过来,清亮的嗓门唤醒了沉睡的车厢——
“包子花卷茶叶蛋,馒头榨菜大米粥,来,腿收一收。”
人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活动起来,厕所门口排起了队,有人去打开水,夏云则把自己这边的窗帘拉开迎接第一缕晨光,然后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渐渐接近的餐车上。
明明是那么狭窄的过道,列车员竟然可以畅行无阻,如入无人之境,轮子吱呀吱呀地蹭着别人的脚转过来,距之分毫却相安无事。
夏云则盯着餐车上白胖胖的包子直咽口水,轻轻拽了拽陆远非的衣袖,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示意他饿了。
他一装可怜,有人就要完,陆远非买了两个包子塞给他,夏云则刚要抱怨太少不够塞牙缝,就听他男朋友凶巴巴地说先吃着,吃完再说。
好吧,大概是前阵子乱发红包,陆哥哥又变成穷哥哥了。
带着对男朋友的同情和体谅,他低头咬了一口包子,然后脸色一僵,对上陆远非幸灾乐祸的眼神,输人不输阵,含着眼泪生生咽了下去。
这是他有生之年吃过的最难吃的包子,包子皮厚得能当被子盖,就那一小撮馅还呈一盘散沙状,油多肉肥,咸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夏云则艰难地啃完一个包子,对商品的定价体系有了新的认知。
他在煌世虽然课卖得贵好歹货真价实,这破包子哪一点值它的身价?!
对面小两口看他一脸哑巴吃黄连的憋屈,吃吃地笑了起来,妻子喂完了奶哄孩子睡觉,丈夫从座椅底下拖过一个包,掏出面包蛋糕煮鸡蛋,鸡爪鸭脖卤牛肉,在小餐桌上堆起一座山,他媳妇抱着孩子腾出不手来,他就撕开包装喂她吃。
夏云则又羡又妒,想起自己遗落在家的一兜零食,真是悲从中来。
对面男的还招呼他们一起吃,看列车员走远了,笑着说他们乘车都自带干粮,火车上的又贵又难吃。
夏云则深以为然,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使劲瞪他男朋友。
这幽怨的小眼神让皮糙肉厚的铁血硬汉也招架不住,幸好这时列车员又回来了,这次小推车上没包子,而是塞着满坑满谷的预包装食品。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收一下哈!”
这一嗓子如同天籁,陆远非赶紧把人招过来,勾住小教练的脖子让他自己挑。
夏云则一看价签就萎了,明明是跟超市里一样的东西,怎么就敢贵那么多?
都怪陆哥这个粗枝大叶的家伙,拎一包零食能臊死他不成?非要上赶着来火车上挨宰,会不会过日子呀?
陆远非听不见他的心理活动,还以为他饿过了头丧失语言能力,就干脆自己动手替他挑。
面包蛋糕石头饼,鸡腿叉烧猪肉脯,花生瓜子大杏仁,酸奶橙汁苹果梨……要不是夏云则回过神来及时叫停,他可能会把小推车搬空。
对面小两口被陆远非空前绝后的冤大头气势惊呆了,默默地给他们腾出一半餐桌。
餐桌堆不下,剩下的直接放在腿上,夏云则吃着比超市贵一倍的食品,又爽又心疼,一边吃一边小声比比这种肉脯他装了好几包,酸奶什么的还没从冰箱里拿出来呢。
可惜他未雨绸缪顶不住人家坚定地认为买着最方便,还笑话他小家子气,气得他差点被一口蛋糕噎死。
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为谁沦为守财奴呀!
狗东西不仅不领情,还敢反咬一口?
小公举气得要死,把蛋糕当成陆远非的肉一口吞到嘴里,抚着喉头直瞪眼。
陆远非把吸管戳进酸奶盒,上供一样捧到他嘴边。
夏云则猛吸了几口把蛋糕送下去,长长地舒一口气,然后绷着一张俊脸抱怨:“你插了管我还怎么舔盖?”
陆远非无语地看着他,也不用这么省吃俭用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除了宠着也没别的办法,他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哄道:“下次让你舔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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