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但大哥是未来皇帝(102)
燕颂颔首,“你问。”
“若冬冬的心上人真的让大表哥不满甚至惊怒,你会如何做?”崔玉说。
燕颂如实说:“不知。”
崔玉麻木地看着燕颂,“我心不安。”
“你是他的表哥,你希望看见他和一个让你不满甚至惊怒的人牵扯吗?”燕颂反问。
崔玉摇头,叹了口气,“我明白大表哥的难处,棒打鸳鸯怕伤害冬冬,可这一棒子必须要敲下去。”
“这事儿让我悬心许久了。”燕颂扯了扯唇角,垂眼看着扇面上的竹枝,“说实话,荆山,起初这无异于给我当头一棒,来不及反应。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比寻常兄弟关注多十倍百倍,怎么就不知他何时有了喜欢的人?且我这些时日思来想去,猜这个猜那个,到头来一个没猜对,这太让人不安了。”
崔玉此时已经冷静许多了,开始思考该怎么渡过此“劫”,如果可行,他还得帮小表弟一手。
燕颂语气很轻,失落、迷茫、怅惘……五味杂陈,他鲜少在人前表露情绪,尤其是脆弱、容易引人攻击的情绪。显然,燕颂处处碰壁,仍然解不开这道难题,他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
可是,好像有几分奇怪,崔玉琢磨着。
这不是一个兄长该有的情绪,哪怕这对兄弟自来不同寻常,亲密无间,但这样的情绪仍然超出了范畴。
崔玉眯了眯眼,斟酌着问:“大表哥,你到底是担心冬冬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从而有不好的,还是你在意的其实是这事本身——你压根就不乐意冬冬喜欢上某个人?任何人?”
燕颂和崔玉对视,心中一忖,如今的情形光靠他自己是不行了,可以先把崔玉划入己方阵营,寻求帮助。
这么一想,燕颂选择实话实说,“后者。”
“!”崔玉喉结滚动,激动地问,“为何!”
燕颂说:“除了我,他和谁凑一块儿都不能让我安心,这是从理智上说。”
“那不理智呢?”崔玉的手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好似晃着一面旗帜,为不识前路者引路,“抛开一切理由,最纯粹呢!”
燕颂说:“大抵就像你不愿入朝那样。”
“哈、哈!”崔玉字正腔圆地笑了两声,“我不愿入朝是因为我不喜,不喜,这就是最纯粹的情绪啊!那与之相对的是什么啊?”
是喜。
小郡王猜出来了!常春春暗自啧声,心说:找对人了!瞧瞧人家这机灵劲儿!
“大表哥,你别打我哎呀算了你打我我也要说!”崔玉捂住半张脸,小声和燕颂说,“你是不是对小表弟产生了一些超出兄弟范畴的感情而不自知啊?”
燕颂:“……”
崔玉:“……”
房间:“……”
“怎么不说话?”崔玉虚弱地说,“我要被打死了吗?”
“不是。”燕颂淡声说,“我自知。”
崔玉眨眼,迟钝地,“啊?”
“我自知我喜欢他,倾慕他,对他有兄弟之间不该有的情愫,我知。”燕颂静了一瞬,说,“我深知。”
“……”
“……”
“……”
长久的沉默后,崔玉转身把被子叠成一块儿,把脸埋了进去,在主仆俩的注视中开始浑身哆嗦——无声大笑!
笑出声来简直是要吵醒全客栈!
崔玉生怕自己成为古今第一位笑死的人!
瞧瞧!
瞧瞧这对睁眼瞎的笨蛋!
瞧瞧这对苦苦折磨自己、折磨对方的笨蛋!
“很好笑吗?”燕颂蹙眉。
崔玉抱头,很想说不是那种好笑是这种好笑,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笑。
“……春春,”燕颂从床沿起身,吩咐说,“打一顿,给他治治吧。”
“先别介,殿下,忒奇怪。”常春春上前劝说,“小郡王哪怕是活不下去想死,也不该追求这么个死法啊。”
道理是如此,燕颂说:“那他到底在笑什么?我说的哪个字值得他如此讥笑?”
“笑不一定是讥笑,”常春春看着已经笑得出不了声儿、笑出眼泪捂着肚子满床打滚的小郡王,琢磨着,“也可以是喜极而泣的笑?”
“我喜欢冬冬,他喜极而泣个什么……”燕颂话语一顿,福至心灵。
与此同时,常春春已经扑上去控制住崔玉,“小公子的心上人是殿下,是殿下对不对!”
崔玉说不出话,很痛苦地连连点头。
“是!是!是殿下!真的是您——”常春春惊喜地转身和燕颂传达,却见燕颂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喜,只是一下就红了眼睛。
“是我……是我啊。”燕颂迟钝地看向常春春,哑声说,“是我,他的心上人……是我。”
常春春跟着红了眼眶,单膝跪地捡起那柄不知何时落下的扇子,轻轻地塞回燕颂手里,笃定,安抚,“是您。”
“是我,是我,”燕颂喃喃自语,低头看着常春春,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说,“是我啊春春,那个人是我。”
他转身要走,去找燕冬,去说个明白,可才走出两步,眼前突然一黑。
“殿下!”常春春连忙上前接住燕颂,燕颂倒在他怀中,面色苍白。
崔玉吓得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但因为变故太突然不慎岔了气,倒在地上脸憋得通红。
救命!
他真的要被这对兄弟“谋杀”了吗!
*
燕颂晕倒,常春春立刻叫亲卫去找离此地最近的元元,并且封锁消息。
刚到卯时,元元被人从被窝里薅了出来,一路撵到客栈雅间。
这一路的风已经足够让人清醒了,元元一进门就扑到床前,伸手替燕颂把脉,待确诊后,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常春春见状也松了口气,叫人倒杯茶给元元喂下,说:“元大夫,殿下如何?”
元元咕噜了一杯水,摇头晃手,说:“殿下才受了刀伤却没有正经地好好休养,身子正亏着呢,又忧心积劳,大悲大喜……药箱,药箱!”
亲卫立马将元元的随身药箱送过去,元元拉开隔层取出一只药瓶,先给自己喂了一颗,又化水一颗示意无毒,待常春春点头便给燕颂喂了一颗。
“我写方子,你们照方抓药,熬了喂给殿下,一日两服。”元元飞快地写好一剂药方递给亲卫,起身摸了摸燕颂的右臂,“我帮殿下把药换了,然后再施针一次,殿下就该醒了。”
外面的慌乱,燕颂全然不知,他做了个梦。
梦里是万佛寺,那座金身观音。
那日开市,他陪着燕冬到万佛寺溜达,中途下雨,他们在山上避雨。燕冬说要去吃一碗素面,他就来了这里。
守在佛堂里的和尚叫“有尘”,和万佛寺所有的和尚不同,他不以“无”字命名,是个“假和尚”。
“世子也来拜佛,稀客稀客。”有尘笑眯眯地看着站在堂上的人,“不如与我饮一壶梨花泪。”
燕颂仰视形容悲悯的观音,说:“何意?”
“世子必定有所求,可世子不信天上神佛,地下修罗,何故拜佛?”有尘说,“世子是人,人所求,求神佛不如求人佛。”
燕颂轻笑,“你是人佛?”
“非也。”有尘打量燕颂,微微摇头,“世子欲|望囚身,却不是权欲,而是爱|欲。爱|欲是凡尘欲,神佛无法将世子从囚笼中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