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庭秀骨[修真](29)
郝连凤沉默了一下,略有些迟疑。
“你说的这个人,他身边有没有一只鸟。”
萧胜想了想。
想了又想——
想了再想————
“好像没看见。”
就很诚实地说。
郝连凤:“……”
萧胜挠挠头:“真没在意,他直接将掌山真人的灵偶捏了个稀巴烂,我哪还在意他身边有没有鸟。但他长得倒确实是挺好看的,就算现在在我眼前,也一定能认出来。”
能不被追责自然是一件好事,如果在这里被白式微问住,他可没办法和萧家交待,而且他冤得很,根本就没碰到那龙骨鞭一丝半分。萧胜先是窃喜了一阵,后又有些发愁。“倘若白式微叫我们把人分别画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郝连凤随意道:“届时你就画,照着方才我们说的,总归差不多远。”
“你怎么知道。”
“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你不知道么?”
容庭芳伏身在那里,听不清郝连凤和萧胜在嘀咕什么,但估计着也不是什么好话。他皱着眉头,看着举着火把走来的白家人。白式微和苏玄机站在那里,派出去的人飞了一半,剩下一半正要从这里搜寻过来,若是真搜过来,容庭芳没有把握不被他们撞见。
他动了动身子,打算先退再说,却被人拉住了袖子。
白子鹤冲他摇摇头,仿佛知道他心里打算,低声道:“你别动,你动了,我的藏匿术便要破了,呆在这里反而安全。等白式微和苏玄机走后,再寻机出去。”何况现在出去若是撞上郝连凤和萧胜,岂不是白白给他们送人头。
容庭芳抽回了袖子,拒绝地直接了当:“我拿什么信你藏匿术天下无敌。你当自己是那个掌山真人么。”就算余秋远还活着,也还没说过老子天下第一这种话,区区一个被别人骗着抬价的二世祖大少爷敢如此妄言,脸真大。
“……”白子鹤有些无语, “这么说来我还替他谢谢你了。”
容庭芳一甩头:“不客气。”又要走,结果袖子还被抓着。
……他开始思考再断一只袖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今火把如游龙,遍山布野。
苏玄机沉吟了一下:“白家主,我看,郝连和萧胜说的那个人,应当已经离开后山了,在这里找怕是没有结果。”
白式微很笃定:“苏峰主说的有道理,但是,宁可错杀,不可漏过。这人竟然知道龙骨鞭藏在此处,说不得是家里人。郝连和萧胜修为如此之高,也抵不过我这阵法一星半点反击,何况是那个伸手触摸罩壁的人呢?”就算不死,也是半伤。白式微不相信他能跑得鸟影都没有,就算走,一定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更何况,白式微心里冷笑了一声,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他情愿相信是郝连凤和萧胜在撒谎。如果真的抓不到人,他就再和蓬莱萧家问个道理。他白家大宴,岂容人如此放肆。
“看样子,白式微不想放过此事。”容庭芳凝目看了半晌,低声说道。
他好好蹲在那里,和白子鹤像两尊木桩。
到底是不想再断一只袖子。
白子鹤亦低声说:“玄机不愿在此停留。再等会他便要想法离开了。”
容庭芳忽然看了他一眼。
这眼神过于专注和炙热,搞得白子鹤不想回头都不得不回头。
“你干什么。”
白子鹤背后的毛都要竖起来了。
“……白少爷。”容庭芳眯起眼,若有所思,“你好像很了解蓬莱啊。”
白子鹤眨眨眼:“还好,我只是——”
“你该不会对他另有所图吧。”
“比较景仰——”白子鹤顿了顿,“你说谁?”
“苏玄机啊。”容庭芳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从苏玄机出现起,你的心跳起码比先前快了小一半,方才言语中对他又如此了解。”他忽然凑近,眼睫毛几乎要眨到白子鹤那张瞧着清俊无暇的脸上看了半天,窃窃小笑起来,“脸还红了。说中了?”
白子鹤:“……”
脸红。
多半是气的。
白子鹤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容庭芳根本连根毛也没有见过,这里乌漆抹黑只有火光艳艳,哪里就能看清脸红不红。通常他也不会这样寻人开心,如今倒是兴致高昂,莫名就痛快。
白子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胡说八道会出大事?”
“会。”容庭芳洒然,“我不痛快,别人就会出大事。”
白子鹤的藏匿术如何不作评价,但是蓬莱掌山真人的术法确实堪称一绝,立于当今大洲仙道之巅,唯有法门可与之媲美。但法门独立于蓬莱之外,原本就不是一个流派。不管怎么样,起码容庭芳和白子鹤唧唧歪歪到现在,暂时还没人发现他们。
倒不如说,确实是有的人够了解自己师弟的。苏玄机本想秉着此事罢了的态度,离开此地将这事一带而过。他虽然也不相信郝连凤的说辞,但人在蓬莱外,自然想要替自己弟子作些掩护。可是如今看来,白式微不理不睬亦不给面子,大约就打定主意要生事了。
“老夫藏龙骨的地方,自然是万鹤山庄灵气最充足之处。”白式微吩咐道,“再仔细些,莫要叫宵小跑了。”
白子鹤几乎要怀疑,白式微是故意将龙骨所在透给郝连凤听。
容庭芳有些幸灾乐祸:“白家不是依靠蓬莱,同舟共济上瓦行么?”原来也只是表面亲家,结果不还是按着脖颈想强出头。看来,蓬莱盛名不如以往,连外面的人也想要压他一头,好讨些好处了。搞明白这层,他嘴角微翘,略带讥讽。“这就是余秋远一心要护着的幽幽大洲了,真是人心向善啊。”
白子鹤:“……”
他说:“人心易变,善与恶本来就在一念之间。但切不能因恶除善。”
这个语气——
容庭芳转头去看白子鹤,对方脑门上的翅翎亮得发光,飘飘摇摇,确是仙气飘然了。可是他分明记得,之前在望春楼时,白子鹤是一个妄性又率直的人,并不讲这些大道理。
那些白家人在他们身边来来回回了好几个,却像是瞎的一样看不见就在他们脚边的两个人。有一次容庭芳的衣袖甚至就被踩在他们脚底下。容庭芳不动声色地变出一根冰针,搁在了地上。当那个人一脚踩过时,嗷地就刺进了他脚底。
冰针入脚即化。
那个人嗷地一声跳了起来,可根本看不出自己到底踩到了什么。
“……”‘白子鹤’真的从来不知道容庭芳是一个这么幼稚的人。
三遍过便不会搜第四遍。找不到人在白式微意料之中。容庭芳高兴,他也高兴。这么说来,他就能将窃取的罪名安在萧胜身上,萧家的老头子就算要和他唱反调,那也成。在明天那么多宾客面前去唱罢,倒是茶余饭后的笑柄。
白式微胡子一翘,郝连凤就知道不妙,他暗中看了苏玄机一眼,苏玄机仿佛是没看到弟子的求助一样,但却突然走向了那金光灿灿的聚灵阵。那截龙骨已经有些年头,看着像是从灰中扒出来的,并不干净。
聚灵阵对苏玄机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征求了白式微的意见。
“白家主,可否借我一观?”
白式微道:“苏峰主随意。”反正这个龙骨也不可能再被摆在这里。
苏玄机是知道这不是真的龙骨鞭的,蓬莱在瓦行找到了什么,他难道还不清楚?
拿出来看倒无妨,但苏玄机可不止要看。他取出了另一样东西,看清那样东西时,容庭芳浑身的皮都崩紧了起来。那是洗灵尺,洗灵尺以前是余秋远的,每每从魔界回来,他总要东敲西打,把沾染到的魔气锤尽。
魔气入体敲打不出,稍微沾染一些倒无妨。
这怎么能行。容庭芳盯着这截龙骨,已将它视为囊中物,被蓬莱的人一敲,他取回这截骨头还有什么用?他的齿关都绷成了一条线,心中已打定主意,决不叫苏玄机得逞。
但苏玄机也没那么多心思,他不过是正好想到这骨头多半污秽,免得触手有什么麻烦,故有此一举。洗灵尺被举了起来——
容庭芳眼神死死盯着苏玄机,手上不自觉用力,压根没注意到揪了谁。
忽然那尺子就被拦了下来。
白式微拦住苏玄机,有些不满:“苏峰主,你说借来一观时,可没提过这茬。”
“这龙骨鞭我明日另有用处,若经蓬莱仙气一涤,便成了你们蓬莱的所有物,我还能拿它做什么呢?”白式微笑着,绵里藏针,稍用了些力气将那尺子拨了开来。
“……”苏玄机笑了一下,倒也没反驳,顺势将洗灵尺收起来,“是我思虑不周。”
“我看此物今日是不能放在这里了,白家主还是趁早将它带回吧。免得多生事端。”
白式微道:“苏峰主说的有理。”
经过苏玄机这么一‘不小心’,白式微也不敢在这里多留,这个事端不仅要防着外人,看来还得防着身边人。没想到这个蓬莱这么会搞人。他招呼人过来,将龙骨置入锦盒中,准备过会一并揣走。
原来这才是苏玄机的目的。
不过是要替他弟子解围,叫白式微不好马上发作而已。
容庭芳松了口气。
气一松,这才发觉手中有异物感,低头一看,一只手被他抓得青紫。
“……”容庭芳像触电一般松开手,“对不住。”
结果力气使得不对,不但没分开,反而将白子鹤拉了一把。他二人本来就靠得极近,又因为不能动的缘故,身子早就伏麻了,这么突然一使劲,白子鹤没有反应过来,被容庭芳拉的一动,力气没落到着力点,一反一压,两人就抱在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