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攻了起点男主(51)
贺楼稍微后退两步,太古怪的东西往往危险,没有把握之前,不好贸然行动。
他远离圆台,沿着殿内四面徐徐探索,大殿是歪斜的,地面用的石料又格外光滑,走着总不太稳当,贺楼从乾坤袋中找到旧衣物,撕下两块粗布衣摆包在鞋底,殿内原先应该也齐整地摆着桌椅,两侧有屏风,角落置着摆台,这些布置在倾斜的那一墙面附近都能找到,不过有一部分却有什么薄而尖利的物体划过的痕迹。
墙壁倒是完好无损,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墙上的符篆,贺楼听晏醉玉说过,许多仙门殿宇会刻上符篆作防护用,有些能反弹攻击。
贺楼在角落找到烛台,吹干净灰尘,拿火折子点了。
小小的火苗升腾起来,下一瞬,火势像滚珠一样往两边一落,滚出一条火线,点燃两个烛台,又迅速往旁边蔓延,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眨眼间一整面墙壁都亮了,整个殿内也亮堂堂的。
贺楼吓了一跳,在其他烛台无端亮起来时就疾步后退,眼睁睁看着亮了一面墙,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去看。
原来烛台与烛台之间并非完全独立,他刚刚看时没有注意,两个烛台连着细窄的半开铜管,铜管里填着灯油和棉芯,任何一盏烛台燃烧,都会顺势引燃铜管,点亮其他烛台。
贺楼少见多怪地对着烛台来回打量,越看越稀奇,蹲下身来研究结构,心里琢磨着要是青云上没有,他回头就给晏醉玉打一个。
这样放在斜竹里,亮堂堂的,多好看啊。
他满脑子工匠精神,认认真真在脑海中描摹了一张图纸,预备回去木作扶摇仙尊的朴素小院。
描完图纸,贺楼转身,继续打量这座大殿,有了「烛火墙」,大殿的面貌便完整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贺楼粗粗看了两眼,收起火折,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个古怪圆台上。
无他,那台子实在太奇怪了。
没点烛前他看不真切,只模糊看到圆台上有血迹,此刻才惊觉,那哪里是血迹,那是厚厚一层血痂,灌注在圆台誊刻的纹路中,时间久远血色褪尽,变成一个暗色的图腾。
活像他幼时见过的牲畜祭祀的祭台,不过牲畜祭台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祭祀用的也是牲畜的血。
这个祭台……
贺楼分辨不出来,但隐约觉得,那应该不是牲畜血。
圆台高一丈左右,边侧刻着文字,贺楼从烛墙上掰下来一盏烛台,走近去看,片刻后,他拧起眉。
贺楼自认虽然不如晏醉玉学富五车,但学到如今,也不至于是个睁眼瞎,斜竹里书房那些典籍他都阅读无碍,遇上这圆台上刻的文字,竟然磕磕绊绊起来。
这不是现今的文字,贺楼确信。
字迹刻得十分潦草,应当是匆忙之间写下,大部分字形和现今仙门流通的没有区别,只有部分有所差异,但还是有相似处,肯定不是异域字,最大可能,是过去的某一个版本。
莫非是几百年前的某座仙门?
贺楼定定神,找到字迹开头,艰难阅读起来。
这些文字,似乎在记载某件事件的始末。
文字中没有记录仙门名称,这座仙门作何称谓已不可考,但从言辞语句间可以得知,尾缀应是「书院」二字。书院有自己的纪年法,最前端写的就是「书院两百二十六年,七月」。
……
书院二百二十六年,七月。路遇异兽,拾得六翼蝠龙幼崽,濒死,不忍,带回门中,弟子悉心照料,渐有起色。
次年,蝠龙化形,少年模样,院长亲自教导,与人无异。
第五年,蝠龙下山,凶性大发,食尽村庄七十余户百姓,幼崽亦遭殃,院长大怒,锁灵心塔塔底思过,不予出。期间师兄弟怜惜,下塔探望。同年除夕,诸先生求情,允得蝠龙出塔一日,同过新年。
腊月卅日,春节,晚夜,蝠龙回塔时,弟子送之,被食。
六翼蝠龙,古龙异兽,好食血肉,凶狠残暴,劣根难改。
院长欲抽其骨,不得,蝠龙舍命挣扎,期间又食先生九人,功力暴涨,修为大增,院长与其交手,竟败。
书院二百三十二年正月,灵心塔坍塌,蝠龙出逃。
恐异兽为害人间,书院上下血祭镇压,结风刃大阵,再以断灵杵隔绝天地灵气,异兽凶蛮,断颅亦能复生,杀不得,故叠引生阵,只消百年,异兽将化为养料,滋养寸土人间。
吾等引狼入室,问心有愧,今日血祭赴死,望后人得阅,知殷鉴不远,警钟长鸣。
吾等,不负天地。
……
贺楼看完最后一个字,愣愣地,发了好半会儿呆。
仙门自古为世人推崇、凡人艳羡,因为仙士们寿元绵长,接天触地都唾手可得,四海间来去自如,潇洒快活,但似乎很少有人记得,出事也是他们挡在最前方。各仙门接手委派侧重各不相同,平日里接凡间富商的委托赚取银钱,其实都算是私活,真到了危急关头,不管有没有获益,甚至即便没有委托书,该往前冲的时候还是会往前冲。
这大概就是掌教常说的:“修道先修心。”
修出一身担当,才配称之为修士。
就像书院满门血祭,只为了「不负天地」。
贺楼忽然有些懂了。
文段末尾还有两个字,距离稍宽,看位置像是落款,因为是最后写的,字迹格外凌乱,点横撇捺糊成一团,令本就不好认的字愈发雪上加霜。
蹲姿太久下肢有点麻,贺楼慢吞吞地抓着脚腕往前挪了一点,盯着字迹辨认:“干……什么干……”
烛火晃动,投在圆台侧面的影子没跟上他突如其来的挪动,慢了半拍,漆黑的人影模模糊糊拉成两个,它很快反应过来,悄没声息地对好影子,躲在贺楼身后。
贺楼活动着脚腕,低低念道:“阍干?”
四周静默片刻,好半会儿,一道不像人声的音节自贺楼身后传出,似乎在否定他的判断。
“嗳……”
话音未落,贺楼闪电般旋身出手,精准地拧上身后人的脖颈,同时腰腹使劲,借着自身重量狠狠往下一压,膝盖抵上对方后心,森冷问:“什么鬼东西?”
“嗷……”
被他压制的黑影吃痛,古怪尖叫一声,音调如同婴儿,稚嫩而短促。
它并不反抗,也没有敌意,但贺楼不敢松懈,膝盖再加了五成力道,才喘息着不露声色端详来人。
说它是人,其实不太准确。
这鬼东西长着人的躯干,蝴蝶骨上却探出一双翅膀,脊骨弯曲成弧,似乎伸展不直,就算被脸朝下摁在地上,它也始终岣嵝着后背,贺楼膝盖稍稍用力,它就吱吱哇哇地痛叫。五指细长,皮皱如老妪,不像人手更像动物的爪子,在白石地板上挣扎乱抓,留下好多道深深的爪痕。
贺楼看得心惊,庆幸自己没跟这爪子正面对上。
“嗷……唔……”小鬼东西挣扎一番,不乱动了,讨好地叫了两声,伸出一只爪子尖尖在地上写:乖孩子。
然后它手腕一转,示意自己。
贺楼:“……”
我信你个鬼。
贺楼意识到它应该并不弱,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反抗,面对比自己强的怪物,傻子才会掉以轻心。贺楼放松力道,佯装自己信了它的话。
小鬼东西喉咙发出两声喜悦的音节,扑腾扑腾翅膀,试图跟贺楼脸对脸,就在它半起身的刹那,贺楼用力摁着它的脑门,往地面狠狠一砸!硬度惊人的白玉石地面,就是怪物也一瞬间被砸得晕头转向。
贺楼趁着它晕乎的这片刻空档,飞到烛台前,将一整面烛台全部掀翻,火光接二连三熄灭,眨眼间,大殿内黑暗下来。
黑暗中,贺楼顺手捡了一截烛台,无声无息地后退,从半遮掩的侧门拐进侧殿。
他摔进这座大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摸出口,早对退路了然于心。
侧殿的布置跟前殿不太一样,贺楼没走两步,撞到好些桌案,怕响动太大又将怪物引来,他只好蹲在原地蛰伏了一段时间。
前殿传来缓慢的窸窸窣窣声,时近时远,大约一盏茶后,声响逐渐远去,贺楼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