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攻了起点男主(7)
“贺楼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宁栩合掌一拍,“师叔你问到点子上了,咱们宗门招人要先登记籍贯,我爹回头一查,贺楼就是陵江的,人家八成没冤枉他!而且他昨天在青云上跪那么久,我爹死活没松口,你何时见他如此尊重你?还不是因为那小子身上,可能挂着人命!演武台比试是心性问题,要是动手杀过人,咱们缥缈就不可能留了。”
修仙之道,讲究悲悯苍生,缥缈大庇天下寒门,对这点更是看重,毕竟泥里打滚的人,根子很容易就烂了。
晏醉玉听前面时,眉眼波澜不惊,直到听到那句「挂着人命」,才陡然挑了一下眉,“谁跟你说的?陈家?”
“什么啊,人家没说,陈家那边只问:听说仙宗今年遴选的弟子中,有个叫贺楼的,不知他资质如何,可入仙宗诸位的眼?然后我爹打哈哈,说不错不错,陈家那边脸当场就绿了。”宁栩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当时的情形,“我爹觉得奇怪啊,前后脚就让人去陵江查了一下,一查吓一跳,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的,说贺楼杀了陈家的一名留府郎中,三个月前的事儿了。但好像也有别的说法,说他没杀郎中,是害了陈家二少……害,众说纷纭,短时间也弄不清楚。不过,陈家三个月前就在找他,他好像事发当日就跑了,最近好多仙门择徒,他一直辗转在各大仙门间,仗着陈家对仙门的敬畏,逃逸至今。总之,他死磕着非要拜入我们缥缈宗,肯定不是单纯为了修炼,师叔,你当心被他骗了。”
晏醉玉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笑了一声:“为了个留府郎中,这么大阵仗,陈家有情有义啊。”
宁栩也觉得有点怪,发散了一下,陡然花容失色:“那郎中不会是陈家家主的私生子吧?!”
晏醉玉:“还是你比较敢想。”
贺楼醒来时,是日上三竿。
身上的衣物被从到到尾换过,剪下来的血衣摊在面盆架上,看得出主人不爱收拾,给他擦伤的血水都懒得倒,大喇喇摆在一旁,屋内一股血腥和草药夹杂的古怪气味。
可被褥软和,新衣裳整洁柔软,身上干净舒爽,一点黏腻都没有,床边上还搁着两个新制的木拐杖。
贺楼悄悄捏了一下被角,这样柔软的床铺,他已经很久没有躺过了,像睡在了云里似的,他依依不舍地摸了片刻,支着拐杖推开门。
今日天气比昨日舒爽,风穿堂而过,带着凉意,院内有一个茂盛的桃树,树下有石桌一张,椅凳二三,晏醉玉就坐在石桌旁,右手执着刻刀,左手举着一块长条木牌,正专心致志地刻着什么。
“醒了?”他听到动静,也不回头,声音如昆山玉碎,悦耳极了,“饿不饿?给你带了饭菜,过来用点。”
仙尊侧过半张脸,用下颌示意了一下搁在石桌上的食盒。
贺楼站在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压下眼眉,将嘴角稍稍下撇,纤细的脖颈垂出柔顺的弧度——不过眨眼功夫,他看起来瞬间人畜无害极了。
他行动不便,支着拐杖生疏地往前挪,挪到晏醉玉跟前时,他本想行个礼,感激仙尊昨夜施以援手,仙士们喜欢这样知恩图报的人,他做过功课的。结果一下没站稳,直直地往青石地板上磕去,两只膝盖得救没有半天,眼看着又要被他献祭了。
还是晏醉玉眼疾手快,甩了刻刀一把接住他,单手接不好使力,贺楼没摔到地上,却摔到他的腿上。
“……”
“呀,这是谁家的小朋友?怎么往人怀里摔呀?”仙尊一点也不爱幼,满含笑意的戏谑声音从头顶笼罩下来。
刚扑腾两下的贺楼登时不动了,僵硬地趴在他腿上,两手握成了小拳头,肩颈绷得紧紧的。
看他尴尬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晏醉玉偏头无声地笑了一下,扔开木牌把他扶起来,“好了,不欺负你。坐好,以后还想正常走路的话,最近就别想再跪了。”
贺楼觉得他好像误会了,犹豫着:“我没……”
他踌躇半晌,还是把「我没想跪」给咽了回去,随便吧,万一这些修仙的就喜欢大礼呢?
他看晏醉玉不像生气的样子,渐渐放下心来,从食盒里端出清粥,恭谨地道了一声:“多谢仙尊。”才开始用饭。
晏醉玉捡起木牌,一招手,扔远的刻刀落回手中,他蹭了一手黏腻,才发觉手上竟然不小心割出一道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他随手掏出一块帕子包了一下,继续刻字,刻完了吹开木屑,他看着上头遒劲的几个大字,满意地点点头,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想了一下,拆开简陋包扎的伤口。
半刻钟后,听说扶摇有意收下贺楼的掌教大人匆匆赶来,被一块半人高的木牌拦在门外,上书十个大字:
掌教师兄与狗,不得入内。
牌子挂在门口,字迹用新鲜血液描摹过一遍,血色沿着字尾往下淌,半干不干,看起来触目惊心。
别说掌教,宁栩也傻眼了。
他凑上去慎重地嗅了一下,确认:“人血。”
掌教倒吸一口凉气!
“爹,看来我叔真的很伤心,他都自残了。”风一吹就到处乱倒的墙头草宁栩煞有其事地控诉:“你太过分了。”
第6章
掌教一口气憋在喉口,上不得,下不去。
他本来想直接骂“晏醉玉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声啊!你有本事出声啊!”但血迹未干的木牌挂在门口,在他眼前晃啊晃,晃得他那颗心脏抽抽地疼,他不由自主开始回忆往昔,想起晏醉玉刚成年那会儿,还是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应邀去北面参加众仙门对一个上古遗址的探索,那次缥缈宗就去了他一个人,他盯上了一掬筑基淬乳,为了给宗门争夺资源,一个人应付完守墓兽,转头又应付虎视眈眈的人类,离开时甚至没敢停留处理伤口,就这样浑身血淋淋踩着剑飘回青云上,掌教后来掀开他袖子,一整条胳膊没一块好肉,白骨森森的,肩头上骨刺扭曲地凸了出来。
那天晚上掌教在他院门口整整坐了一宿,惆怅得直掉泪,一会儿觉得对不起父亲,一会儿又觉得对不起宗门,自己没用,不是个好掌教。晏醉玉起夜时撞见他拿袖子抹眼泪,很诡异地沉默了会儿,说师兄你别哭丧,我害怕。
扶摇不喜欢讲矫情话,但自那以后,掌教再没从他身上见过血,每回在外面,无论多重的伤,总会处理得干干净净再回来。
这回伤心了……真伤心了。
都见血了。
掌教刚想出这种绝顶妙计,还没庆祝自己在抗争师弟的节点上大获全胜,就被这块牌子打了个当头棒喝。属实没想到晏醉玉这混账玩意儿不做人那么久,竟然还有一颗会被轻易伤害的柔软心脏,他哆嗦着嘴在门口打转,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强拉出一点笑意,拿出好久没对着晏醉玉的和颜悦色嘴脸,“扶摇啊,你在不在啊?师兄有点话想跟你说。你在的话,就应一声好不好呀?”
石桌旁的晏醉玉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他单手撑着额头,无声地忍笑,旁边的贺楼还在喝粥,半口粥含在嘴里,含得腮帮子鼓鼓的,他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心里觉得这些修仙人,相处真是奇怪,跟民间所说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正经,简直活泼过了头,好像跟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嗯,在。”半晌,晏醉玉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
宁栩长舒了一口气,还能应声,还能应声就说明问题不大,他推门探进去半个脑袋,“师叔,我来看你……”
晏醉玉正要去杂物间给自己找金创药,淡漠地瞥他一眼,头也没回。石桌旁只留了一个贺楼,跟他大眼瞪小眼。
宁栩盯着师叔决绝的背影沉默良久。
旋即他退回院外,缓缓地关上门,悲壮不已:“师叔连我也恨上了!爹——你赔我师叔!!”
掌教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拉着宁栩确认:“不、不至于吧,扶摇他这么、这么大反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