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玉食(71)

　　老爷子有些委屈还有点失落，感觉像是没了心爱的东西：“我那时候以为他是客气一下，怎么也要一年半载以后再走呢……”
　　慕寒生继续问慕颂之：“那第二件事呢？”
　　慕颂之道：“第二件事，是我最近谈了朋友了。”
　　慕远征和慕寒生都看向他，对于这件事，老人们的反应有点出乎慕颂之的预料，他们都挺平静的。
　　慕远征道：“挺好的，你一直没有谈朋友，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们之前都有点不放心呢。”
　　慕寒生嗯了一声，直接问：“那第三件呢？”
　　慕颂之铺垫好了，酝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谈的朋友是花荼。”
　　慕远征：“……”
　　慕寒生：“……”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慕远征手里转着的保健球忽然一停。
　　慕寒生也顿住了，仿佛是按下了暂停键。
　　初冬的天气有点冷，家里却是恒温的，外面有小鸟的叫声传进来。
　　然后慕远征先缓过劲儿来，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保健球：“那就是花荼还能来家里了？我以为以后还真得去饭店排队才能见他呢。”
　　慕寒生道：“哦，知道了，你有话干嘛不直说，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慕颂之：“？？？”
　　重点好像是不太对？
　　他之前考虑过各种可能性，要怎么和家人争执一番，解释一番，才能够让他们接受这件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和平自然。
　　他试探着问：“那……爸，爷爷，你们没意见？”
　　慕寒生哼了一声：“你希望我们有意见？”
　　慕颂之忙道：“没有没有。”
　　慕寒生又问：“那我们如果反对的话，你会听话不谈这恋爱吗？”
　　慕颂之摇头：“不会。”
　　慕寒生道：“是啊，那我们为什么要找不愉快？反正日子是你们自己过。”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慕颂之道：“花荼在外面呢，那你们没意见我把他叫进来了。”
　　慕寒生嗯了一声。
　　慕颂之给花荼发了个信息过去，花荼这才拎着东西进来。
　　他进门就小心翼翼打着招呼：“慕爸爸，慕爷爷。”
　　慕远征一见他就道：“怎么穿得这么少？外面冷吧，颂之也真是的，让你在外面等。”
　　慕远征接过东西：“买这么多干什么，上次拿来的红酒还没喝完呢。”
　　花荼也没感觉这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求助似的看向慕颂之。
　　慕颂之小声对他道：“我刚说完了。”
　　慕远征笑着：“以后呢，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们抽空常过来。”
　　慕寒生也道：“你们来了，晚饭就在这里吃吧。”
　　花荼感觉自己懵懵的，这两位就这么把他认下来了？
　　慕远征道：“那个花荼啊，你回头有空，就指导一下孙伯，我不是说他做得不好吃啊，就是，我吃他做的饭吃了这么久了，经常是什么炖鸡汤啊，煮鸽子蛋啊，我都吃腻了。”
　　慕寒生：“爸，孩子过来，你怎么净想着人家给你做菜？”
　　慕远征：“哦，对对，你看我这记性，你也不是私厨了，我不是让你过来干活的意思……”
　　花荼忙说：“没事，我是喜欢做菜的，以前我爸爸也会给一家人做菜。”
　　花荼觉得这气氛有点过于安逸，和他想得完全不同，这样反而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了。
　　坐了一会，他主动起身道：“那我去厨房看看。”
　　慕颂之看花荼起身，也想跟着去。
　　慕寒生却对他道：“颂之，你和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
　　花荼跑到了厨房里和孙伯打了招呼，终于觉得自在舒服了。
　　他问孙伯：“孙伯，晚饭你做了什么？”然后他闻了一下空气里的味道，皱了眉。
　　孙伯说：“炖了鸡汤。”
　　花荼：“……”
　　他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花荼：“你是不是还煮了鸽子蛋？”
　　孙伯点头：“对啊，准备一会儿剥了放鸡汤里。”
　　花荼急忙去关火，把那几枚鸽子蛋抢救了出来，过了冷水放在一旁。
　　花荼道：“慕爷爷说他最近有点吃腻了，想吃点新鲜的……”
　　“啊……这……”孙伯有些尴尬地搓手，“老爷子怎么不和我直接说呢？我这鸡汤都炖了四个小时了。”
　　花荼道：“没事，鸡汤还可以做其他的。”
　　他搜索着脑内的各种食谱，有什么会用到鸡汤，最后却又不是鸡汤的，然后他扫到了一旁鱼缸里的几条鲫鱼。
　　他记得老爷子喜欢喝鲫鱼汤，正好可以综合起来做一道汤。
　　花荼道：“那晚上就做一道改良神仙鱼吧。”
　　所谓的神仙鱼，是把鱼吊在鸡汤之上，让鸡汤蒸鱼，随后鱼肉坠入鸡汤之中，只剩下鱼骨。
　　这道菜由于记录方法简单，实现起来却还有些问题，鲫鱼会有小刺，肉也极其容易散。
　　花荼为了避免翻车，直接准备用无刺鱼片来煮。
　　很多人都以为，鸡和鱼不太相配，可是其实菜品之中有很多鸡鱼同做的菜品，比如说鸡汤鱼丸，还有胶东菜鱼闷鸡，以及鸡汤炖鱼面。
　　只要能够保证食材的新鲜，仔细去腥，把控好火候，鸡汤炖鱼其实是一道极致鲜香的汤品。
　　花荼和孙伯一起配合着，迅速把几条鲫鱼处理了，然后把鸡汤滤出，当做汤底，开始煮鲫鱼。泛着油花的清汤逐渐变成奶白颜色。
　　孙伯还有些忐忑，自己舀起来尝了一点，这时候还没放盐，他就感慨了一声：“好浓！很香！”
　　那鸡肉和鱼味竟然就美妙地融为了一体，味道比单独的鸡汤以及鱼汤都要更为鲜美。
　　这道菜毫不翻车，那点鱼鲜味简直是神来之笔。
　　当真值得上神仙鱼的名号。
　　这边炖煮上了，花荼又开始处理刚才抢救出来的鸽子蛋。
　　由于煮了一会，鸽子蛋的蛋白已经凝固了一圈。他把鸽子蛋打破小孔，然后把鸽子蛋的蛋黄倒出来。
　　花荼又在蛋黄里加入了瘦肉沫，干贝，虾米，进行调味，然后再把蛋黄注入回了鸽子蛋里。
　　最后他把这些蛋壳立着，上蒸锅去蒸，为了防止蛋液溢出，他用一根筷子支着蒸锅的盖子，往外放气。
　　经过了花荼的改良，那原本平庸的鸡汤鸽子蛋，忽然就变得有意思起来。犹如画了龙之后，被点上了睛。
　　都忙完了，花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高档衣服，他小心没有让身上沾上什么东西，但是在厨房里穿着还是有点别扭。
　　他想，自己果然是应该穿那件厨师服过来……
　　.
　　此时别墅二楼的书房里，慕寒生正和慕颂之谈着话。
　　慕寒生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爷爷一点也没有惊讶，有点反常？”
　　慕颂之点头，这也是他心里的疑问所在。
　　哪家孩子出柜，不是鸡飞狗跳的，结果这两位老人家，比他还要淡然。
　　慕寒生道：“你知道，最初我听到了花荼在外面的一些传闻，有些生气地给你电话。那时候，你就顶了我几句。后来，我认识花荼以后，对他发生了一些改观，再后来我就看出来点什么，你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于是我和你爷爷，说起过这件事，也讨论过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慕寒生叹了一口气：“我开始是有点拒绝的，感觉不想接受这件事，那时候，你爷爷说，他认为花荼是个好孩子，没有什么问题。然后他提醒我说，‘你不记得你当年的事了吗？’”
　　慕颂之在一旁安静听着，慕寒生很少和他提起他年轻时候的事，也很少和他说起他和母亲是如何离婚的。
　　慕寒生继续道：“我一下子想起了我的婚姻。那时候，家里已经开始有钱，当然和现在没法比。我有个喜欢的人，可是你爷爷还是给我安排了你妈妈，我那时候花了很大的力气抗争，到最后还是妥协了。你妈妈也是接受了家里的安排，所以我们没有走到最后……我曾经是恨你爷爷的，恨他左右了我的人生，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要做一个开明的父母，一定不要让我的孩子，重蹈我人生的覆辙。但是，想一想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一另外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