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下(23)
那官人根本不等他说话,将手一挥,命人架他进府,搭到二堂里,吩咐道:“罪人崔榷运米失期两日,当责笞刑二十,来人,给本官扒了他的衣裤用刑!”
不!不能扒!他是前朝进士,是、曾是从四品大员,岂能受辱于军汉之手!这些人是故意陷害他,为了叫他低头受辱的!
那些手拉开他的衣裤,逼得他终忍不住叫出了“岳父”二字:“我岳父是榆林卫镇抚刘大人,你们岂能这样对我!”
那汉子早接了上司严命,叫人用棍子压紧了他的肩、腰、腿,冷笑道:“崔大人既是做过官的人,又有做官的亲戚,竟不知做官者是犯人亲眷的,临事当回避的律例?你运粮失期依律当责笞刑,本官看在刘镇抚和两位小爷的面子上,没叫你在院子里扒了裤子见人,改在二堂里用刑,你竟还嫌不足么?”
他将筒中小签往下一扔,喝道:“竟欲倚亲戚之势压制本官?我们军中却容不得这等不法之事,给本官再加十板,打!”
木板入肉的声响脆生生地响起,夹杂着崔榷惨烈的呼声。刘镇抚与留在城中的二儿子共坐在后面小屋里听着,听他声音渐渐低微,不禁有些担心,问侍奉在旁的儿子:“那崔榷是个刚出诏狱的犯人,又风尘仆仆跑到边关,身子都酥了,还经得住经不住这几十板子?可别真个把他打死了,燮哥还得给他守孝,这不耽误他做官么?”
他儿子只恨打得不够狠,更不在乎崔榷受得住受不住,笑嘻嘻地说:“打的是小板子,不伤身。他在云南搜刮民脂民膏,定然养出了一副好体格,哪儿有这么快就死的?大不了打完了把他留在边关养几个月,明年好了再放他回去,反正他还得纳四年,且慢慢折腾。”
要是打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崔燮一直不能成亲,不就是说怕妨父祖兄弟么?如今他祖父已殁,只要父亲死了,兄弟一分家,他就能成亲了……
刘家父子二人在小屋里静静听着外面传来的板子声与越来越沙哑的叫声,待那声音渐渐小下去,刘镇抚才下了决心:“你把文书做干净了,别叫人日后查出痕迹来。咱们便不留崔榷养伤,将人这么送出去……”
他怎么也不能亲手弄死外孙的生父,崔榷的生死就由天命吧。
第240章
孙、程二力士回京后就跟崔燮打了招呼, 说是这趟纳米之行走得极顺利。他外祖家看在外孙份上, 颇为照顾崔家这老女婿,自家出粮替他完了刑罚。
崔燮又是惊讶又是担心, 担心刘家人真个看在他面子上跟崔老爷和好, 叫他往后到边关的日子都太快活, 神色自然不是很喜欢。两位力士以为他是担心老父,笑着劝道:“我们哥儿俩有公务在身, 是不曾看着令尊回来, 但想也知道,亲翁婿见了面能不多留他几天么?一家骨肉叙叙旧情、谈谈儿孙, 总得亲热些日子, 就是晚个十天八天的回来也不算什么。”
崔燮挤出一点笑容, 谢过二人:“多谢贤兄弟相告,得知家父安好,我这就安心了。只是边关苦寒,如今已时近中秋, 路上也多风霜, 我只担心父亲还在路上奔波, 身子承受不住……”
孙、程二人看看外头天色,朗声笑道:“哪儿有什么风霜!你也忒担心过头了,如今正是秋高气爽,适合秋游赶路的时节,令尊回来这一路正好玩赏风景。就是九边那里也要过了九月才冷,崔翰林只管安心吧。”
崔翰林自己安心不安心且不论, 倒先写了信回乡,叫祖母与弟弟们安心等待,不用为父亲的事担忧。
两位力士缴了旨,又还把犯人的消息转达给了崔翰林,算是彻底完了这桩差事,心头松快,也趁着这金秋时节寻做新衣裳靴帽,准备中秋节后跟着同僚一道去看戏。
是高百户找秋喜班新排的,抱石居士、水西先生、龙泉隐士等多位神秘才子沉寂数年之后又一力作,根据当今最时兴的连环画改编的杂剧——《锦衣卫之风起云涌》!
书后一排作者笔名里还夹着锦衣卫连环画作者龙泉隐士、郁洲生等名字,叫人一看便知这杂剧是和连环画同一班人马出的,绝不是市面上那些粗制烂造的伪剧可比。连院本封面、夹的绣像也和连环画如出一辙,而且彩图更多、更精细,叫人爱不释手。
只是画画儿的仍不具名——约摸就是居安斋自己养的画匠,专擅仿崔美人画风,居安斋主人定是看得他如珍似宝,不敢透出其身份,怕叫别人家勾走。
这杂剧本就是按着连环画改的,连画书作者也在其中附名,内容自然是和连环画几乎一样的。因着原本太长,四幕的杂剧塞不下这么多东西,抱石居士还在北曲里揉合了南戏的曲子和编排法,将四幕戏拉到了十四幕,再加一个楔子,恰好合了锦衣卫主要露脸角色的人数……
嘶,好像还少了个谁似的?
两位力士细细寻思了几遍,仍想不起来,只得不理它,专新研究新院本,结合着素日看的连环画想象台上演出来是什么样的。那些纸人在他们脑中如活了过来,自动化作几位熟悉的千户真人模样,无限潇洒英锐;而他们也都化身千户身旁的随侍,也痛快地提刀大败倭寇,千里迢迢追至海外……
如今连环画还正绵绵不绝地出着,院本里却给了个结局,十四所千户教谢镇领着抚共斗倭寇,最后乘宝船杀向扶桑!
院本里也没写杀向扶桑后如何,不过都能杀向扶桑了,估计下一出戏就该写大明军士该如何全歼倭军,叫倭国皇帝白衣出降了。
要不院本名字怎么特地叫作《锦衣卫之风起云涌》,而不是直接叫《锦衣卫》呢?必然后面还有接续的《锦衣之某某某某》!
岂只是他们俩,南北镇抚司上下都盼着十五那天入宫值宿回来能看上新戏,就连素来醉心公务,不舍得花时间消遣的谢千户也没逃过这部大剧的诱惑。
在中秋节前两天,崔翰林因担忧父亲迁延不归而找上他时,他都忍不住说起此事:“当今不爱看戏,高百户在宫里无用武之地,憋得又开始找外头班子排新戏了。他也租了黄家花园,还找人在里头卖吃喝,欲效你那居安斋办的三国大比,办个锦衣卫大会。那天你去不去?你去也不要帖子,凭你崔翰林给本镇抚当了多年通译,镇抚司上下都认你是自己人。”
崔燮如今早出了孝,听戏也不过份,算了算日子便痛快地答应下来:“张家兄弟那天估计也要去,我叫他们跟王大哥过去,我独自去找你,咱们仍是寻僻净处看戏?只是怕那天我家老爷从外头回来,我得提前叫人看着点……”
谢瑛惊讶道:“崔……世伯还没回来?”
岂止没回来,跟去的家仆也大多没回来,反倒是刘家来人送了些银子、节礼。
他特地挑过去主事的刘管事倒跟着刘家人回来了,却说是中途就叫崔老爷抢走银子扔下了,后来煞费周折寻到刘家,才叫老主人安排着送回来,却不知老爷一行离开榆林后如何。刘家送礼的管事们也只说纳米的事不经他们老镇抚管,崔榷也没寻过他们,不知道究竟。
他这些日子一次次地派人往西北迎崔老爷一行,家里都派空了。偌大一个院子竟只剩几个洒扫的粗役,没个可待客的人,要劳他翰林老爷亲自给镇抚大人倒茶。
谢镇抚都替他愁得慌:“这日子怎么过?令尊是发回原籍为民的,纵然从西北回来也不能进京,仍得回迁安守孝。你院子里都没人服侍,何不暂住到我家几天,等家人们回来再重新安顿?”
他又想拨几个家人帮着崔燮找人,崔燮却摆了摆手:“孙、程二位大人先前便说外祖家对家父多有照顾,也没准是留他多住了些日子,回程应当也有安排。我叫人路上相迎也不是担心,只是我做儿子的当尽这份心意而已。”
虽然刘家说没见过崔老爷,不曾招待,可那是私底下说的,人都回边关了,也没有对证,他只当没听过就是了。
崔燮笑了笑:“反正祖母与衡哥、和哥兄弟不在,这院子人少些就少些,寻常事我自己随手就做了,洒扫洗衣的事也有人做。”
他们锦荣堂家还是卖香圆肥皂和纯碱的,洗丝绸衣裳泡在碱片化的水里洗,又干净又不掉色。拿着自家产的肥皂、桃花碱片雇洗衣妇,人家都肯给他家减些银子。
谢瑛闻说,不禁苦笑:“你这日子过得也忒清苦了。罢了,还是我多来看你几趟,带人来帮你收拾院子,洗涮缝补。只盼伯父早早回乡,也能让你那些家人早些回来。”
崔燮摇了摇头:“我倒盼着老爷晚些回来……都晚些回来才好。”人多时还总得想法避着人,若就清清净净只有他们两个,哪怕得干点家务也值得了。
他站起身来,踱到谢瑛身旁,勾着他的领口说:“中秋后咱们去看有谢镇抚、崔翰林出场的锦衣卫大戏,今日我请你看一出谢千户义救崔公子的小戏如何?”
谢镇抚真正想看的是崔翰林夜奔,不过天色尚早,他又想起崔燮早就说要弄个新鲜东西给他看,便顺着那只手指勾动自己衣领的力道站起身来,握着他的手问:“那出小戏怎么看?这屋里也没个外人,莫非是你要亲自唱给我听?”
崔燮抿了抿嘴:“你要真想听我也能唱,就怕半截给你唱跑了,你不跑我就唱。”
谢瑛一把将他擞在怀里,把下巴抵在他肩上笑个不住,不知多久才收住笑意,用微微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要么你把戏词给我,若是我会的曲儿,我唱给你听?”
崔燮其实也没写过戏词,拉洋片要什么曲子词呢?人家艺人都是现编现唱的,他虽然不能现唱,但是能现讲呀!
他把谢瑛带进自己卧室房的小书房里,掀开北窗下一块罩在桌上的红布,露出个上下两层的大木箱,木箱下方镶着一圈八枚水晶凸透镜片。
谢瑛瞧着箱子造型就笑了起来:“不愧是做了翰林,领了朝廷薪俸的人,竟弄个箱子镶嵌上水晶镜片玩么?崔弟要请我看的小戏就在这里?该不会是驯蚂蚁、驯蛙、驯雀之类的杂耍百戏吧?”
崔燮拍了拍木箱子,笑道:“戏就在这箱子里,已经排好了,谢兄闭上一只眼,贴着这镜片往里看就是。”
谢瑛从那敦实的大木箱子里也看不出什么来,眼睛贴上去,才发现镜片后面也是有亮光的,照出一张精细如生的图画。图画画的是一条长巷,角门开着,一驾简陋的乌篷马车停在门外,车前坐着个有些眼熟的老人,车后被小厮搀扶着,将要登车的那人却熟悉到不能再熟——
隔了水晶镜片看的图其实有些失真,但那张略带稚气,却已俊美得叫人移不开目光的脸庞却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崔燮?这是他离开家的时候?
他刚要问什么,眼前的画片忽然变化。长巷与马车都不见了,化作一条大街,左右延伸出去,模糊得看不清门面,街边一间客栈却独占了画面最中央的好地方,客栈窗口往里看,竟能看到一名穿着绿曳撒的锦衣卫官员正与人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