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下(42)
在下人面前刷够了孝心,他又去找老夫人告了一状,叫老夫人管管儿子,让他在家里修身养性,少出去喝酒嫖妓。
告完了状他便要去跪祠堂,老夫人连忙拉住他,怒道:“他还敢叫你去跪祠堂,我看他真该跪了!这不争气的东西,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干出这种事,实在不知检点!你坐着,我叫他过来!”
崔燮忙起身谢道:“哪有儿子听着父亲挨骂的道理?祖母莫怒,管住门户,免得那些人缠着老爷便是了。”
他做儿子的,不忍见祖母骂父亲,只能先躲回家。但他这般力劝父亲后,听说老夫人狠狠地管教了儿子一顿,也不许他多行那事。只是她管得住家里那一院子妾,却管不住儿子往外跑,渐渐的也就只能不管了。
直到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侍讲府大门叫人极猛烈地拍开,惊动了正在花园里练武的崔燮。崔家一个外院管事满脸惊恐地冲到他的上院里,说是老爷晚上到了妾室房里,才刚脱了衣裳、挨着榻,便昏睡过去,再没能醒过来。
那妾本来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不想他昏沉之中竟吐了起来,吓得她也不敢再拖,赶紧喊人施救。此时崔大管事已去请医官了,可家里已慌成一团,须得他回去主持。
崔衡去了岳父家就不舍得回来,老夫人吓得也犯了头风,和哥又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没经过事……整个家乱成一团,上上下下都等着他去做主呢!
是药效终于发作了……
崔燮心里有数,立刻叫人备马,后门却突然被谢家小厮敲响,一名常往崔家来的长随来问:“我家镇抚听见贵府上的动静,怕是出了事,遣小的过来问问大人。咱们两府是亲亲近近的邻居,崔家的事就和谢家的事差不多,我们镇抚叫崔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崔燮辞让了几句,叫他劝谢瑛早些休息。却不想刚牵着马出门,便见着谢瑛骑着马在外等他,眉眼间含着薄薄的笑意,温醇地说:“崔贤弟家里必是出了大事,才赶在宵禁之后过来敲门。我虽帮不上什么忙,可做朋友紧邻的,哪有知道你家有事还稳稳当当坐在家里的?”
他也知道今晚能发生什么,还要收回崔榷那葫芦里加了料的金丹,必须得去趟崔家。
崔燮的眉眼也柔和了些,拱手谢道:“家父突发重疾,我家里人少,正需要人帮衬,崔燮在此先谢过谢兄高义了。”
谢瑛朝他笑了笑,叫人去请预先备下的郎中来,与他并辔骑往崔府。
崔家老宅如今是灯火通明,崔老爷已叫人抬到正院,口鼻间的秽物已清理干净,呼吸却仍细若游丝。这一晚上崔老爷不知吃了多少药,又在爱妾身上损了阳气,再被家人扛着来回受了风,这场病岂能不重?
一家人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大晚上的却请不着郎中,只能干熬着。幸而过不久,谢家请的医官过来了。因着城门早关了,这回请的并不是谢家常请的刘医官,而是个面生的郎中,来望闻问切了一番,说是阳气亏耗过甚,骨髓都耗空了,叫崔燮先喂独参汤把命吊回来。
折腾了半宿,独参汤灌了下去,崔榷终于醒过来,却也只是醒过来,再也不能说话、更不能起身了。大夫摸着他的脉相说:“虽是救回来了,却也只是暂时救回,往后恐怕难再好转。贵府还是先备下后事吧……”
老夫人听说此事,只哭了一声“造孽”,叫人取银子厚谢了医官,请他们莫对外说这事,又命套马车送他们回家。最后想起那葫芦丹药,就要人拿出去扔了,从此后再不许道士上门。
崔燮见人取了葫芦过来,便伸手拦下,转交给谢瑛,朝他行了个大礼,郑重地请他回去查查里面是否有毒,他父亲之病是否与这金丹有关系。
谢瑛道:“崔贤弟与我情同骨肉,这便是我自家事,定要查得清清楚楚!那妖道我回头也会想法捉来,不教他逍遥法外!”
老夫人忙上前拦住他们,含泪摇头:“空云子道长的仙丹不会有错的,他从前于我儿有救命之恩,往日也常劝我儿少服丹药,以调养为重。都是这不肖子不听仙人嘱咐,成日价拿治病的金丹当外头那些脏污地方的药用,怎么能不出事……”
一个四十余岁年纪,读过书、做过官的人,竟因服药过度倒在妾室肚皮上,这种丑事怎么能传出去?!
她还有三个在读书做官的孙子,这儿子不知羞,孙子还要脸呢!
老夫人强撑着拦下谢瑛,请他帮着瞒一瞒崔老爷的病因。多说了几句话,人渐渐坐不住,倚在张妈妈身上,只情闭着眼流泪。崔燮叹道:“祖母身子不好,不能再为父亲的事费心了,且先回去休息吧。和哥也得去睡会儿,往后还指着你侍奉祖母呢。这两天我先请假给父亲侍疾,但愿父亲能撑到衡哥夫妻回来……”
他把祖母和弟弟都送回房里,写了帖子往翰林院请假,而后亲自送谢瑛出门。众人都离开后,只剩他自己守在崔榷身边,支使着家人取药取银子,一天灌几回独参汤,最后做了几天孝子。
然而崔榷得的并不是脱阳症,吃独参汤救不了玄丹之毒,他的精神能好转些,却不能挽回身体的颓败之势。
他看着崔家家人都看崔燮脸色行事;看着崔燮对着外人装孝子,在他面前却露出没有半点悲戚,甚至带着鄙夷的脸容;看着二儿子和小儿子被他管得严严的,每天只在早晚来看他一眼;看着老母欣慰地夸他生了个好儿子;看着妾室们都不甚为他伤心,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庆幸崔燮能管家,愿意供养她们一生……
而他看清了崔燮的真面目,却无法告诉任何人,也管教不了他。他只能挣起一身力气,嘴唇张合,发出自以为宏亮,细弱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狠狠骂崔燮:“不孝子!你这样对你爹,要有报应……”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就大口喘着气,有种气息不继、胸口烦闷之感。
坐在床边的崔燮却只朝他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俯身在他耳边说:“崔老爷说笑了。我对你再不孝顺也不会有报应,因为我不是你儿子。你那个孝顺的,任你打骂的大儿子,早在十二年前就因为徐氏诬陷他打伤你的次子崔衡,叫你这个父亲亲自下令打死了。”
崔榷瞪大双眼,惊恐地望向上方。崔燮那张清美的面孔在他眼中却因压得太近而变形,只能看见起伏的肉色轮廓,五官都虚化模糊了,唯有唇角那带着血腥气似的笑容清晰地刻在他眼中。
他“啊啊”地拼命叫人,脸憋得青紫,声音却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崔燮微直起身看着他惊骇的模样,伸手抚向他的眼睑,将他眉目间的恐惧掩去,冷冷说道:“我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索命厉鬼,只是亲身经历了一场杀人案,念念不忘,要来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向杀人者讨回个公道而已。”
第260章
相隔十二年, 这桩无人知晓的父杀子案终于彻底了结, 他以后也可以安心做自己了。
崔燮将手在被面上抹了抹,从袖中取出香包按在鼻端, 闻了几下, 泪水便滚滚而出。他将香包系到腰间, 起身悲痛地喊道:“叫衡哥、和哥来,通知祖母……再派人到各家送讣报……咱们老爷故去了……”
崔老爷从那天夜里中了丹毒, 竟又熬了十余天的工夫, 家里装裹、棺材早都已备齐了,家人闻讯就上来装裹。崔燮转身离开, 去书房取了早就备下的折子, 命人递往通政司乞丁艰。
弘治天子接到折子, 不觉大为吃惊:“崔先生不是最擅长养生,他父亲怎么这个年纪便去了?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朕还拟叫他兼个东宫属官,怎么就要丁忧了!”
高公公父子都跟崔燮相好多年, 崔家的事, 除了崔燮跟谢瑛往金丹里添东西他不知道, 别的都和自己家事一样清楚,当即答道:“崔侍讲的老父当初因贪贿落入锦衣卫诏狱,后来官司断明,罚的他去榆林输米。他一个读书人,哪经得住这么来来往往奔波?当时生了重病,就信了一个不知哪来的道士, 养着他在家烧丹炼药,一吃就吃了两年,这回怕是吃出的祸事……”
先帝宪宗就是信妖道、服仙丹,因中了丹毒,腹泄不止而亡的。如今崔家这位老父竟也是因服丹身故,天子不只同情,还有几分感同身受,感叹道:“又是这些妖道炼丹害人。崔先生自己就善养生,他父亲怎地不信他,偏信了道士!”
覃公公适时夸了一把皇上:“崔大人的养生法虽有验效,可养生时得先食素锻体,非有大毅力者安能坚持得住?陛下是天下明主,不耽溺于美食安逸,可崔榷就是个寻常老人,哪能受得住这样清苦的日子?又要长生又要安乐,也难怪他叫道士骗了,连他老母和那么多儿子都劝不转。“
天子感叹了一阵,可惜崔燮这官职太低,够不着夺情的底线,只能赐些绸缎布帛,给勘合路引,许他回乡守制。
崔燮要回乡,两位国舅不好再住在老师家,便收拾东西回国丈府。祝举人也要告辞,却叫两位国舅比老师还强势地抢回家,让他近距离体验少年锦衣卫的真实生活,方便他取材写稿。
这俩熊孩子真不能没人看着啊!
张家兄弟带着祝允明上门吊唁时,崔燮才知道这俩熊孩子干出的事,忙替他们跟祝大手道歉,请他看在自己的份儿上原谅弟子一回。
祝允明大度地说:“侍生答应了给崔大人写《少年锦衣卫》,不管如何,都得把文章写定了再离去。大人府上如今正居丧,学生也不能再若无其事地留宿,国舅们此时相邀,倒省得学生另觅居住了。”
见他说的挺真心,不像含怨的样子,崔燮才略松了口气,道:“你若觉着住他们家不方便,就还回侍讲府吧。我已将那边托付给了谢大人家看顾,张家兄弟无事时也要去跟谢兄学武,你们要探讨写书的事也方便。你住的院子又与花园不相接,清清静静的,若有朋友也可叫到家里小聚,比住外头方便。”
说着冷冷扫了张家兄弟一眼:“别以为祝举人替你们说话,为师就不问你们抢人的事了。”
两位国舅后颈的寒毛直竖起来。
崔先生要折腾弟子,那花样儿可是日日翻新,想避也避不了。哪怕他过不久就得扶棺回乡,在京里不也得停个三七五七的?这些日子就足够把他们俩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了!
然而他们老师身当丧父之痛,性情竟比平常温柔了许多,没狠罚他们,只说:“我从前抄记了些洪武、永乐朝平海寇的记录,还有日本国遣来国子监就读的监生们的文章,都在我侍讲府书房里。如今应当是谢镇抚遣人收着,你们就问他要书来抄一遍,原稿还给我留下。祝举人写《少年锦衣卫》时或能遇着,他目力不佳,你们替他念几遍,到他用不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