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下(77)
前科状元伦文叙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咋舌道:“早不知当状元还要有这样的本事,看来我这状元考得实在是容易极了。”
他又看了一眼新入翰林院,眼高于顶的新状元康海——这位虽然板着脸,一副嫌弃那三人有丧斯文的模样,眼珠儿却也粘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分毫不肯挪开。
王华到底是个文人,一时激动,抄着杵追了儿子半个翰林院,身体已到极限了,更抢不动崔燮手里那根木杵。他气喘吁吁地瞪了那俩人半天,终究还是放开了手,拍着桌子骂道:“不肖子!你要出关,问过你老子了吗!居然背着我上本,还拉着和衷给你做保,你的本事倒不小!”
王守仁躲在崔燮身后,垂头听训,就是不改。
崔燮随手把杵扔进后头画筒里,扶着王状元的胳膊劝他:“王前辈消消气,守仁贤弟既然有这样的天资……”
王状元怒气满胸,连他一道儿骂:“你当初说这孽畜将来要做圣人,见了他就劝他读书,我才不曾提防。却不想你转脸就跟这小畜牲一路,要把他送出去打仗!”
骂完了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把崔燮夸儿子定能当圣人的事当着这么多人说了,有自卖自夸之嫌,羞臊得说不出话来。
崔燮却完全不觉着丢人,特别骄傲地说:“王大人还记得此话?下官也觉着,守仁贤弟析理精微,意思深长,只差些历练了。他到边关后多见识些疆场杀伐惨烈,百姓生计艰难,再有机会教书育人,教导那些边民向化……只要多经些事,将来自然能心性圆满,做个圣贤!”
往常崔燮叫他做圣人,都是背人说的,今天当着满翰林院就说得跟他真能成圣似的,王守仁都不好意思听下去了。
他连忙劝道:“崔兄忒抬举我了,我如今只有一条报国之志,不暇其他。今日我惹得父亲生气,实是不孝,也连累崔兄受委屈了,我先送父亲回家去,明日再来告罪。”
他觑着老父体虚无力,上去硬扶起他,一路躲着有杆有棍的地方往外走。梁储、张元祯两位翰林学士也不敢拦,怕把王华臊出个好歹来,只装着不见,由得他们父子走出了翰林院。
王状元抬起累得发酸的手,还是捶了儿子几记,骂他心中没有父母,也不说一声,就往那危险的地方跑。
王守仁逆来顺受,由得他打骂够了,才老老实实地认错:“都怪我不该事先瞒着父亲,自己就上了那道表。其实我也该知道,父亲向来有报国之志,若有机会,自己也肯到边关厮杀,复我大明河山,怎么会拦我呢?若我早与父亲说,便没有今日的事了。”
“你还有理了!谁说我不拦你!谁说我上边厮杀去!”
王状元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甩开他的胳膊大步前行。王守仁跟在他身后,微微垂首,暗叹了一声。
还不就是……从父亲画的那些连环画本里看出来的?
王守仁终究改任了陕西道御史,跟着杨一清走马上任了。王状元亲自送的儿子西去,也没再打骂,只叮嘱他好好做事,不可辜负朝廷期许。
他的脾气缓和下来了,但威压仍在,压得跟着他读书的新进士们规行矩步,开诗会都要背着他,不敢公然讨论自己的诗变观。而除了这些新进士之外,朝中有名的才子们也都安于骥附在茶陵门下,不怎么热心研究如何裁汰台阁体,重竖变今追古的新文风。
康海、王廷相、何景明三位最激烈抨击当今靡弱文风的才子在京中考察几回,终于圈定了李梦阳、边贡、王九思这三个文章雄健崇古的前辈,拿着自己的诗文前去拜访,意图与他们协力,重新规划文坛。
他们将人请出来,送上诗词,邀请李梦阳等人与他们共襄盛举时,那三位前辈却都露出一种奇异地神色,摇摇拒绝了。
不成,他们还要给《每日农经》写稿子呢。
《每日农经》的主编是崔学士,他每天都要催着作者们要稿子的。
那位单手夺下王学士棒子的崔状元,崔学士,你们懂的吧?
李梦阳坦然道:“我们定然是要以他的稿子为重了,你们若要与我们谈论诗文,不妨也先看看《每日农经》,心里有个准备。以对山你们的文笔,咱们共论不了多久,你们也得预备好当这连环画的供稿人了。”
同为状元,却柔弱得恐怕还接不住王状元一击的康状元抿了抿唇,默默放弃了与李梦阳共举“文宗秦汉、诗法盛唐”旗帜的念头。
第294章
“仰惟国之大事, 莫急于兵, 兵之大要,莫先于马……”
杨一清到边关考察不久, 便令急递铺送奏章入京, 报了为宁夏、甘肃、陕西三地提供军马的陕西苑马寺的几大弊政。马政不兴, 军马不足,许多战马甚至骨高毛脱、行行欲倒, 汉军如何与一人双骑甚至三骑的鞑靼精兵接战?
他一面从宁夏开始修城堡、马厩、营房, 一面就要追责陕西马政方面的官员,重理当地马政。
苑马寺监察弛废太久, 牧场半数沦为了藩王、守将的私地, 还有许多地方名为草场, 实际上都已经是荒地了。杨一清雷厉风行地从当地藩守肃王手中夺回被私扣的马场;纳流民、流配军犯到边关牧场种草养马;在荒地上试种番薯、青稞麦,供给边军粮食……
除此之外,他还要恢复与西番茶马交易的金牌制度,禁绝走私, 将弛废六十年的茶马交易权重新收归到朝廷手中。
他在上头大刀阔府的动马政, 王守仁就替他巡守边关, 与当地指挥使、镇守太监一道训练军士,顺便把人拉出关修墩堡。
马场离府城有二三十里远,常有鞑靼散兵伺机掳掠,飞马来而又去,边军追之不及,一年零碎损失的马匹、草料也不少。王御史就带人在马场外修了边堡, 墙角砌上高高的瞭望台,然后拿出京里带来的望远镜,每天派人监视草城外潜伏的蒙军。
在这没有迷彩服的时代,再强的潜伏技术也比不上一架八倍望远镜。
曾经纵横草原,将陕西马场当作自家后花园的鞑靼兵很快惊恐地发现,陕西明军忽然出了个算无遗策的诸葛亮——
不管他们何时出击,不管他们事先埋伏了多久,当他们冲到明军马场外时,等待他们的永远是布得整整齐齐的拒马,和全副武装的披甲骑兵。
若是临时起意,直冲马场还好些;越是事先计划周详,在马场外潜伏多日以伺敌疏忽的行动,越会遇到更多的陷阱。这片曾教他们纵横无敌的草场里布满了低矮的绊马索、石蒺藜,还有明军藏身草丛中,在他们的战马栽倒时及时补上一排枪弹。
给他们传递消息的牧民、商人中必定有明军的探子!
纵横关外的鞑靼郭勒京旗旗主火筛胸中震怒,在大片骑兵又一次倒在明军新筑的城墙下之后不久,瞪视了城墙一眼,冷冷地挥师后撤。过不多久,就有一小队骑兵在马场外丢下了一堆有通明之嫌的人头,转身扬长而去。
王守仁与正在新墙外巡视的武安侯郑瑛等人看得睚眦尽裂、热血上涌,当即领军深入草原十数里,将那队虏寇歼灭。
边军胜报一道接着一道递上,王守仁手挥长刀,身先士卒领军厮杀的身影跃然纸上。
王状元也第一批接到消息的人,看完之后还效法谢安,撂下边报,起身徐徐道:“小儿辈大破贼。”
不过他穿的是官靴,不是高底木屐,出门时没能磕下个屐齿来。
众人感慨他的气度之余,又起他拿着木杵追打王守仁那天的风采,啧啧叹道:“不有此父,宁有此子?若王学士年轻二十岁,怕不也能如王伯安一般上阵杀敌。”
那……能挡住王学士全力一击的养生导引高手崔岳孤呢?
他们翰林院真是藏龙卧虎,要是早放出去几个打仗去,说不定也能一蹶小王子了!
不光众位学士想到崔燮,王圣人在边关也想着崔燮,想着他送给自己的望远镜——这东西真是神器,只要修个高高的瞭望台,数里十数里外的鞑贼动向直如掌上观纹,清晰可辨。
他自己上书朝廷时,就多写了几句崔燮借他望远镜之惠,并请工部多做些送到边关,使每处边城堡寨都能配备上。
刘阁老看见这封奏报时,忽然想起崔燮最早建议朝廷向海商购买烧造透明玻璃法,以玻璃代替水晶石制造透镜的事,不禁对李东阳说:“你家和衷总比别人细心,小处又留心省钱。先前把灰泥改成水泥也是,要弄玻璃方子也是——工部要能烧出透明玻璃,不知得省多少银子了。”
好在虽然没有烧玻璃法,兵部这些年来倒也零零碎碎储了些透镜,九边守将、御使、太监们还是够一人分到一把望远镜的。小的边堡台墩守军虽然没有望远镜,但年年往边关运水泥,足够他们把城墙修厚实了,挡得住关外骑兵冲阵。
李东阳琢磨了一阵,迟疑地开了口:“你说我这弟子是不是真有什么遇合?不然他怎么就能想出把灰泥改成水泥,用水晶眼镜片儿做成望远镜、显微镜的法子?”还有他从编锦衣卫连环画开始,就把海外之敌当成心腹大患的奇异态度……
张国丈常说崔燮在他家祖坟旁那小山包儿上遇过仙,这虽然是无稽之谈,不过崔燮还真仿佛有几分宿慧,跟寻常人都不一样。
刘首辅没那么多心思,洒然笑道:“你那弟子是个状元,自然比咱们这些二甲进士不一样。说不定将来不光实庵那状元儿子能做圣贤,你这状元弟子也能做个圣贤呢。你不是又叫他编连环画儿了?索性叫他在书里把王伯安这一段加上,叫百姓们也见识见识大明军威。”
李东阳终究是个传统文人,不好意思公然夸某某弟子天生夙慧、才华横溢、必定要成圣贤。他便将这念头搁下,去找崔燮,叫他在新书里加一场王守仁追击火筛部,大胜而归的戏。
李老师知道他们这一代作者们多多少少都有托名寄心的爱好,先叮嘱弟子:“就直接叫王翰林好了,别寄名王维、王昌龄,他父亲自己托名王维呢,不可乱了辈份。”
崔燮也心知肚明,问道:“那暗示一下他们家父子双状元行不行?”
行吧。都把锦衣卫搬到大唐去了,还有什么不敢写的?只是望远镜得模糊处理一下,这毕竟是军国利器,不合传至民间。
崔燮太会处理这个问题了。要没人管着,他都敢叫王圣人额上长出天眼来,不过锦衣卫现实了这么多年,蓦地引进个魔幻画风怕吓着读者。还是让王御史养几只通人性,会识别敌军的……的草虫吧。
大军头上盘飞着几只鹰、鸽子……什么鸟也不行啊,一飞过去不都得让人打下来么?就是飞得高,打不下来,有经验的军士也能识破是人养来放哨的。只有虫子又隐蔽又安全,是居家打仗必备的采集信息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