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121)
不管是他们的关系,还是关于岑归的记忆和过去。
白一森的出现给许多事情带来了变数,在这之后岑归独自消化了两天时间。
这两天里,他没和路庭谈起任何与“过去”、“回忆”沾边的话题。
路庭也默契地保持不问。
有些男朋友只嘴上说咱们家不兴挑食,实际上像个观察记录员,每天带岑归尝一或几种酒店餐厅新菜,再记录岑归面对新菜的反应,然后自行揣摩出了岑归的口味偏好。
以至于岑归都产生出了一点困惑,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谈恋爱,还是在被做研究,也不知道自己是谈了个男朋友,还是多了个专人研究员。
……他男朋友甚至有点像个饲养员。
“这又不冲突。”对此路庭是这么说的。
他当时正好左手一个记录本,右手是酒店餐厅今天的菜单。
路庭认真表示,“对象”这个角色就是要身兼多职。
“只有单一技能比较容易在爱情里失败下岗。”路庭说。
岑归:“……”
还有这种说法?
第三天的清早五点,岑归倏然惊醒。
他动作幅度有点大,还连带着惊醒了旁边路庭。
“怎么了?”路庭醒来的第一个举动是伸手往旁边摸,他在睡梦里感知到了旁边的动静,人还没清醒,手先向岑归够。
岑归已经从床上坐起了身,五点钟天都还蒙蒙亮,一点薄透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虚虚勾勒出他的侧影。
他呼吸有点急,胸口在单薄衬衫下起伏。
路庭捞人的手才碰到他手臂,被岑归反手先一把抓住了。
这一抓让路庭也更清醒,他飞快眨掉眼底的迷蒙起身。
路庭观察着岑归的状态轻声问:“做梦了?”
岑归用了一点时间平复呼吸,他半晌后才朝路庭抬眼,睫毛被薄汗打湿。
他只先说了三个字。
“调整室。”
*
作者有话要说:
路庭:是的,我要在系统安家,我是来加入(拆散)这个家的。
归归:嗯。
系统:……有人问过我吗?我同意了吗?!
第106章 过去 门上的灯牌很快跳转成了“使用中”。
这世间但凡真实存在过的东西, 它总有自己的方式来千方百计留下一些痕迹。
岑归在古堡时还只是做了些情节零散的梦,他那会甚至不清楚梦里的事是否真实发生,还是它们只是他潜意识套用了别人经历的产物, 是虚无缥缈的梦境跟他观察过的他人游戏经历的结合体。
而白一森的出现无疑证实了那些梦确实属于他自己, 他确认了自己记忆存在大段空白。
这就有点像是大脑里一直有一扇门,而过去不知是谁,因为什么,这扇门竟然被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外面还被做了十分精密的掩盖。
让人不仅记不住过去,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有一段记忆消失了。
“门”被藏了起来。
古堡里的梦, 大约能看做是门后被锁住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遇见昔日队友, 则让岑归终于隐约摸着了“门”的边。
那扇门不仅重新被注意, 它还开始松动了。
岑归梦见了系统的调整室,这一次梦里的情景和他自己的心情细节都远比上一次更清晰。
说来也是很奇怪,岑归应该是个不怎么爱使用调整室的人,他也完全不像自己的部分同僚, 排位在中后段的那十来名高级执行官, 每逢结束一项长期工作, 又或者是了结份比较棘手的紧急任务,他们就会去预约调整室, 像做定期保养。
假如哪回这些人没及时预约上调整室,错过了“保养期”, 他们的工作效率会肉眼可见的下滑, 整个人状态也有所降低。
这些前同事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都该比岑归要更了解调整室。
可不知道为什么, 在梦里, 岑归却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调整室更多。
梦里的他好像很熟悉调整室,
熟悉到……
他还只是刚在梦里有了意识,一睁开眼,眼前还是系统传送时的标准白光,目的地的场景都未加载,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下一站是调整室。
“欢迎回来,执行官。”
白茫一片的空间里响起了系统的欢迎语。
系统永远喜欢生硬模仿人的情感语气,又模仿得不伦不类,电子合成的嗓音与夸张的腔调糅杂一起,让执行官正要迈出传送光圈的步伐微微一停。
岑归穿着全套的执行官制服,领口一丝不苟扣到最上一颗纽扣,黑色皮手套服帖地包裹着他的手。
在听到系统欢迎时,他的手心贴着腰侧,按在了长鞭鞭柄上。
“度假还愉快吗,执行官?”
系统继续说着,声音里充满虚假的热情。
岑归防御性的动作似乎没被注意。
又或者说它其实被看见了,系统总能轻松扫描到自己想知晓的一切。
但它不在乎。
岑归将鞭柄按得很紧,他修长的手指在皮革包裹下关节凸出且坚硬。
然后他似乎费了很大力气,强硬的,逼迫的,又把自己手指一根一根从长鞭上拿开了。
“是你。”
岑归听见自己终于开了口,语气几乎不带情绪。
但他同时又感知到了“自己”的情绪。
他面对着系统,似乎是带着质问与愤怒的。
“你的话让我有些困惑,请问它具体是指什么?”
洁白到刺目的墙壁上微微闪烁一点红光,系统就在那点红灯之后同岑归说话。
岑归面无表情,他向红光投去注视,风镜遮盖他冷峻眉目,系统一闪一闪的红光投映在镜片上,红色好像逐渐扩张、直至占据满他整个视野。
这里是他本该陌生的调整室。
这里又是他无比熟悉的调整室。
系统还在耐心等待它“度假归来”的执行官给自己一个答案。
岑归听见自己在眼前的深红滤镜里说:“你动过我的记忆。”
滴——
空旷房间的某处就发出长鸣。
调整室前有一条长长的纯白通道,岑归站在通道入口,能看见尽头房间的门上亮起了灯。
门上方悬浮有一个状态指示牌,它上面的字眼从“空置”转成了一张电子笑脸。
上面两个倒扣的小三角,下面一个横躺的长括号。
接着这张电子笑脸短促一闪,它又变成了“已启用”。
“欢迎回来,执行官。”
系统用虚假的热情重复了自己最初的欢迎。
它又说:“你看起来很累,请去调整室放松休息吧。”
不。
我不想去。
强烈的抵触与反感出现在岑归心底,他想要扭头就走,他觉得自己应该转身。
滴——
那不知名的长鸣声又响了起来。
岑归脚下好像生了根,他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愤怒、他的质问、还有抵触和反感。
所有的情绪潮水褪去一般,忽然都从他心里消失了。
他开始感觉不到任何感情。
“你看起来很累。”墙壁上的红色监视器被后,虚伪的电子嗓音重复,“请去调整室放松休息。”
“……”
情绪消失后的人是空洞的,几乎还有些麻木。
一身黑色制服的执行官继续与系统红点对视。
他想:“我累吗?”
“你看起来很累。”
“请去调整室放松休息。”
空旷房间内反复播放同样的话语。
它们逐渐向之前覆盖在镜片上的红色灯光一样,是另一种涌动的精神潮水,盖住了被抽走情绪后充满空洞的大脑思维。
岑归缓缓提了一下踩在纯白地板上的靴跟。
“我……”他说。
通道深处的房门恰在此时打开了。
它背后的光芒是暖白色的,对比整个高亮度洁白的系统空间,那一点柔软黄色夹在前方,竟显出了一点温暖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