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82)
蜥蜴管家在夫人不以问句作为结尾,也不作命令时,总是显得很沉默。
但伯爵夫人也不在乎,她感慨着美丽总是易逝,转头又问管家:“乔伊纳尔,之前的旧朋友们已经安置好了吗?”
管家说:“是的,夫人。”
伯爵夫人咯咯笑起来,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想一想今晚便能够获得的新朋友,她更是满心充满期许,一边念着“我会给那些新朋友发特殊邀请”,一边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赤着脚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这样奢华的屋子内当然铺有地毯,可不知道为什么,地毯却像湿漉漉的。
整个房间的地毯都是红色,随着伯爵夫人的脚踩上去,它会在下陷处浸出一点水来,又因为衬着地毯底色,看不出是水本来就红,还是它只是普通的水,只不过在红地毯上弥漫开。
不过屋子里也没人对此在乎。
伯爵夫人沉醉在她将在又一年的社交季里焕发光彩的美梦,蜥蜴管家沉默如同一道立在猩红卧室内的阴影。
晚上十点,舞会准时开场。
当换上新装的玩家们鱼贯而入舞会厅大门时,恍然会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单纯受邀参加一场变装舞会,眺完这场舞,这一轮副本便能无惊无险地度过,原本相熟的玩家在打量彼此时都都感到了一丝陌生。
舞会大厅敞亮,挑高的穹顶上若干盏水晶灯坠下光芒,长桌上摆满了瓜果与垒成塔状的美酒。
不知道从哪请来的乐队占据舞厅一角,他们面容呆板,像一群演奏乐器的提线木偶,但流畅的乐曲持续不断从他们指尖流淌出来。
伯爵夫人与她的管家跳了第一只开场舞,在玩家们或主动或迟疑地成双结对下入舞池时,路庭才去端了两杯喝的回来,目光往人群一扫,便发现岑归不见了。
岑归离开了他们俩原先的位置。
路庭在舞厅里找了一圈,发现某位先生像是仍不太习惯置身人群,已经转移到了大厅一角。
那里有根很高的廊柱,与后方墙面正好形成一个夹角,水晶灯的光芒被柱子抵去大半,于是这个角落里便落下一片阴影。
岑归就站在阴影里,正默不作声观察场内所有NPC与玩家。
路庭本该在找到人后直接过去汇合,但是岑归独自寻找阴影处的样子令他内心微微一动,他下意识驻了足。
他觉得岑归身上有一种数不出的孤独。
角落里,岑归不久前明明已经看见路庭身影,他确信路庭应该视线也扫过了自己,却只一晃眼的功夫,他也发现路庭不见了。
独身一人是岑归很长时间以来的常态,他也从不觉得独自生活工作有任何不好,可是微妙的,似乎自从和路庭结下一段“孽缘”,他便开始渐渐习惯旁边还有这人存在。
人呢?
……还是说他其实没看见?
岑归有点纳闷,还怀疑是不是路庭刚才压根没看见自己,这人好好的优等视力被舞厅里的水晶灯给暂时晃瞎了。
水晶灯这么毁人视力的吗?
就在这时,一道气息却从另一个方向挤进了这个隐秘角落。
一只手还从侧后方伸来,带着远比岑归要高的体温,在他偏凉的耳垂上轻轻一碰。
岑归因为感觉到是熟悉的气息才只偏了下头。
他听见路庭说:“我看到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衬衫夹和袜带是好文明!
第068章 特殊邀约 “放心睡吧,我保证中途不偷看。”
手指一触即放, 留下的温度却赖在了人皮肤,带着一点隐秘的缱绻。
岑归说:“你看见我了,为什么还要绕路。”
路庭起初不承认自己有绕路, 他坚称自己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不过很快,他就败于岑归沉默质疑他的目光之下。
路庭清清嗓子,听着非常正经地回答:“因为按着一般剧情发展,当一个人独自站在角落时, 来找他的另一人永远不会从正前方露面,都是要从后方或者侧面来, 这样才比较有情调, 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式相见。”
“……”
还有这种说法?
岑归一时不好评价这种情调, 他是个过去生活里实在很缺所谓“情调”的人。
偏偏路庭还期盼看他:“你懂了吗?”
“不懂。”沉吟半晌,岑归诚实地说,“按着我的经验,一般从背后和侧面来的只有偷袭与危险, 包括但不限于失控的玩家、发疯的游戏场NPC及其他风险因素。”
路庭:“……那我是不是该庆幸你刚刚没反手直接打过来?”
岑归再次沉默看人, 路庭就又飞快心领神会了岑归的意思。
“好。”路庭十分笃定一点头, “虽然你不懂我,但是我已经懂你了。”
岑归能听出来, 路庭说起懂自己时的口吻是真颇为自豪,好像这是一件能令人夸耀的事。
不知为什么, 这发现似乎令路庭留在他耳朵上的触感更分明, 除了热还多出一点细细密密的痒, 岑归有点想伸手摸, 又觉得尚在忍受范围内, 于是按捺住手, 只接过了路庭递来的一只高脚杯。
舞会还在继续进行,玩家们在木偶交响乐队的伴奏下进入到舞池旋转。
不难看出来,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不会跳舞的。
就算提前给了一天练习时间,速成的舞艺能成出多高的水平呢?
只不过碍于“跳舞”这事跟剧情主线息息相关,大家都至少装出了在跳的样子,舞池里男男女女男女你搭着我肩膀,我搂着你的腰,然后也不管有没有踩准舞曲节拍,只脚下一直移动。
乍一看上去,仿佛大家是结对饭后消食,都绕着舞池遛弯。
等乐队一曲演奏完毕,下一曲弦乐搭弓,开头就拉出了一段低沉却节奏分明的起调时,路庭放下酒杯,又自觉接过了岑归那只没怎么动过,只浅酌了一两口的杯子。
把两人的杯子都放到一旁,路庭回身朝岑归伸出手,称得上风度翩翩地一欠身:“我能请你也去和我跳一支舞么?”
岑归说:“可以。”
并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舞池里始终有一道目光巡视着那些不下场跳舞的玩家,岑归和路庭站在边角处特意多感受了一会,发现难以辨别清楚源头。
他们也下场跳舞,一方面贴合剧情发展,一方面正好去寻一寻这道目光的究竟。
岑归是在下场后才发觉了路庭请他此刻跳舞的第三个原因——这支舞曲好像正好能匹配上路庭那番“情景代入式教学”。
舞曲起调低沉但节奏跃感十足,动作灵敏的人能够轻易跟准它的节拍。
岑归很适应以“系统执行官”的身份成为玩家目光焦点,不过眼下,此时,他单臂环抱路庭肩膀,跟随路庭的步伐“踩脚式”旋转,方位的不断转移让落在身上的视线也在旋转,似乎不管下一步落足在哪,都源源不断有他人目光自四面八方涌来。
以这种姿态被注视让岑归微妙地觉得有些怪。
“不用管他们。”路庭在下一个旋转里隔着风镜捕捉到了岑归眼睛,他低头附在岑归耳边,“你要是觉得人太多有点烦,不如就多看看我,我一个人能顶上别人累加起来那么烦。”
这种安慰还真是……别具一格得很路庭。
不过岑归被对方这么一打岔,他真的逐渐排除了他人目光干扰,能够更专注的在无数目光中去分辨出始终打量玩家的是哪一道。
舞曲行至变调,路庭的腿公然在众目睽睽下去挤占岑归膝盖,被岑归敏捷避开后又紧追而上。
岑归在某一个侧身间隙倏然捕捉到一双眼睛——它隐秘地藏在层层叠叠的玩家里,几乎看不见眼白,从眼眶内侧到眼仁都是完完全全的血红色。
“等等!”岑归条件反射想停下动作,路庭的手臂正牵带着他旋身,他听见路庭疑问地“唔?”了一声,不过随即路庭小臂一勾一带,将两人的方向又强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