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拆散这个家的(99)
路庭的眼珠在眼皮之下轻轻一动,依稀想要睁开眼看人,不过眼皮移动的幅度十分有限。
“我这不是怕有人说我耍流氓?”路庭的接话速度也已经比平时慢了不只一拍。
他眼睛没顺利睁开,嘴角却弯了一下,又困又懒又带着笑说:“实不相瞒,其实我今晚都做好了睡地毯的准备。”
“……”岑归抬手在路庭干的差不多了的短发上轻轻一拍,“不至于,允许你躺床。”
路庭分不清是不是太困造成的错觉,他感觉洗了一个漫长的热水澡出来,好像有些先生说话口吻都变柔和多了。
还是岑归搭了把手,才把恨不得闭着眼睛走路的路庭成功领到床边。
困乏麻木神经,疲惫侵蚀思维。
“执行官。”路庭都要躺下了,他竟然还能坚持说话,就听这人忽然说,“我有一个重要问题。”
“什么?”岑归的心不露声色往上提了一点,比较担心自己的计划被发现。
但路庭认真地问:“你现在戴风镜了吗?”
岑归的心落回去,他答:“没有、”
风镜是他习惯性随身携带的配件,但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长在他脸上,洗完澡就戴风镜,他又不是有毛病。
路庭就犹如积攒的最后一点毅力爆发,他半天都没睁开的沉重眼皮终于挣扎出一条缝。
视野其实是模糊的,路庭目光自下而上的滑过站在床边的岑归。
他看见了还沾着一点水汽的冷白皮肤,接着看见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露着一抹红。
那是岑归平整的锁骨。
这一处皮肤极薄,被热水浇淋过久,泛红也泛得最为明显。
再往上是模糊之中也令人非常熟悉的下颌、嘴唇、鼻尖……
岑归应该也正好在低头看他。
路庭视线一路向上,终于落入了一双他不熟悉的眼睛。
他看见的其实只有大概的色彩,那双眼睛的虹膜色泽似乎偏浅,瞳孔附近又绕着一圈奇异的蓝。
它好像漂浮着一点异色雾气的灰色峡谷,又像一团悄然静谧的灰色星云。
岑归在路庭睁开眼后神经又不由自主绷起,他拿捏不准路庭这算是醒了还是没醒。
路庭直勾勾地看了他一会,仿佛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你真好看,就是看不太清。”路庭真心实意地说。
岑归:“…………”
什么玩意,睡觉吧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路庭知名夸老婆发言:你真好看,就是看不太清。
归归:………………???
第083章 交换 是我把他带坏了吗?
困劲上头的人看人就犹如近视眼不戴眼镜, 而且半梦半醒之间说了什么话,等人一觉睡起来,脑子完全清醒, 其实也不一定能记得请。
岑归在路庭的呼吸声渐趋于平稳后终于松下一口气, 感觉让这个人睡着真是不容易。
路庭也不知道哪来的毅力,两次三番看着要睡着,又还能像条在案板上出其不意翻个身的鱼一样,意识短暂归位一小会, 和人对两句话,还能迷之执着于“看看岑归的脸”这件事, 再困也要挣扎着撑开眼皮瞅人两眼。
岑归其实也不能理解“真好看”和“看不清”之间的逻辑, 他听了路庭躺下前的话, 只觉得十分莫名。
看不清都还能觉得好看,这是什么道理?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可能是路庭审美异于常人吧。
他怀疑自己在路庭眼里刚刚就是团面目全非的马赛克,而这团马赛克却神秘博得路庭青睐, 牟获对方倾心, 才让鬼知道看了个什么玩意的路庭终于安安稳稳躺平。
为了让路庭安心睡觉, 岑归在路庭睡着之前还对人承诺:“我来定闹钟,放心, 我肯定比你有信誉。”
路庭大概是信了,他也的确对岑归很放心, 默认岑归比自己可靠。
路庭闭着眼嘴角依稀又翘了一下, 像在无声说:“好。”
“有信誉”的岑先生说完, 自己却略感到一点心虚:“……”
香薰蜡烛还在燃烧, 烟气一直缓缓升腾在室内。
岑归确定路庭睡熟后在床边站了一会, 他也渐渐觉出一点朦胧睡意, 猜是他在香气环境里待得有些久,蜡烛效果也多少影响到他了。
不过,他对于环境的抵抗力似乎天生比一般玩家强,就算他现在不是系统执行人,是玩家,没了免疫特权,这轻微一点困对他来说也不算问题。
岑归悄无声息又去了一趟盥洗室,他虚掩着门,直接将铜制的水龙头拨到冷水那边,就着冷水洗了把脸。
沁凉水汽便拂走了那点困。
岑归在拧上水龙头时动作有个简短停顿,他睫毛上还挂着细碎水珠,被他随意眨了一下。
一面与精铜洗手池相连的镜子就在他眼前,带嵌着宝石的精美镜框。
岑归一直是个不太喜欢照镜子的人,他位于执行官休息所的住处就有着一整面等身落地镜,就摆在进门处靠左手的墙边。但他从来都是目不斜视地路过它。
他的日常生活中很少用到镜子,也早练出了无需去对照就能把自己收拾到一丝不苟的技能。
……可他是为什么不太爱照镜子呢?
这份不喜欢的缘由岑归自己却都说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印象里便一直不爱看镜子,似乎也没有确切原因。
但今天,可能是路庭睡之前说了太多怪话,而且那人反复挣扎着睁眼,好像就是为了看一眼他的脸。
岑归居然罕见的被路庭给勾起了一点想要照镜子的心情。
——我看起来究竟是什么样?
这念头从被路庭夸“你真好看”起,就隐隐浮现在了岑归脑子里。
他太久没看过镜子了,以至于当他回忆自己的脸,他发现对自己的长相他都有点陌生。
“……”
岑归在镜子面前站了一阵,微微泛着水光的洗手池边缘只能倒影出人的虚影,将轮廓虚实都看不分明。
他睫毛上的水汽都干透了,薄薄的上眼睑才轻轻一动。
岑归抬起眼,直视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那里有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人。
他神色淡淡地和他对视,他们打量彼此的神态都弥足陌生。
那是我吗?
他想着,投给自己的目光也从打量转为审视。
镜中人的微表情变化与他一模一样。
于是岑归又想,那是我。
他久违地看清了自己的脸,将自己此刻模样清晰印在脑中。
岑归从镜子上移开视线时的最后一个想法是:“路庭到底是什么眼神?”
照完镜子他反而越发笃定路庭刚刚神志不清。
他怀疑路庭是真的逮着团马赛克都觉得十分好看。
岑归重进盥洗室前看过时间,已经快到古堡时间十点了。
管家说,最佳交换时段是伯爵夫人召开夜间小聚的时段,即凌晨一点半之后。
剩下的时间其实还算宽裕,岑归本来自己也能抓紧时间小睡一会,补一下这两天消耗掉的精力。
可他在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不睡了,一来他要是现在睡,待会肯定得靠定闹钟醒,而闹钟假如真的定时响起来,到时候醒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便不好说了,他不想让自己忙了半天才放倒路庭的功夫白费。
二来,就算他有把握闹钟不会惊醒第二人,只是轻微震动他就能及时清醒,他也不确定自己睡着期间会不会发生意外——比如说路庭睡到半途,因为做了个怪梦突然醒了之类的。
那他做的功夫一样会白费。
所以不如不睡。
岑归觉得任何听着很离谱的情况都有概率在路庭身上发生,他才不敢随便赌这个几率。
他关掉盥洗室这边的灯,将屋内壁挂烛台也熄灭到一盏不剩,只留书桌上的香薰蜡烛还在托盘里窣窣燃着,变作昏暗房间内的一星光源。
接着岑归踩过地毯,去衣帽架那边取了外套,整理了一下自己三小时后用得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