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都好好好(127)
范为邦却道:“你和许觅,真的没有——”
我朝他看去,打断道:“没有!”
范为邦还是不信似的:“但是你说过,你有对象。”
我正色地道:“是,但不是他!”
范为邦道:“是谁?”
我瞪着他:“我不告诉你。”
范为邦深吸了口气,耸耸肩:“好吧。”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一时有点烦躁,心头更一股子慌张。我不禁去翻桌子上的烟盒,打火点起一支烟。我连吃了几口,满脑子都是檀谊沉他看见了会怎么样,越想越不定。我马上按熄了烟,站起来就要走。
范为邦拦住了,他道:“现在外面乱七八糟,那些记者就等着你出去。”
我怎样不晓得,就扯了一下领带,整个的心烦意乱:“不然先开个记者会澄清算了!”
范为邦一听,却仿佛古怪似的看看我。他又问谢安蕾:“你老板是怎么回事?”
谢安蕾神气不变,微微一笑。
范为邦也还是阻止我离开。他道:“许觅在录像,周汤尼本来也跟着去了。节目组暂时拦住了媒体,录像结束,周汤尼会带着许觅出来,周汤尼老经验了,他知道怎么办。”
我点点头。但是,我心想:他知道怎么办,我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范为邦便出去了,谢安蕾倒没有走,她照例报告这两天郑永暨的动向,还是哪里也不去,一直待在酒店房间。期间有人找他,男的女的都有,不过,那之中没有于正能的身影。
我在沙发上坐着,觉得心神不定。那些字句进到头脑里,像是无法组织,整个地浑沌,头痛得厉害,坐不住,马上想要站起来出去了,但是,不得不继续坐在这里听她说话。我抬手扶住额角。
谢安蕾的声音顿了顿,她道:“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把手指向桌子上的杂志:“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解释,他才不会生气?”
谢安蕾镇静地回答:“我不认识您的对象,可能无法给予很好的意见。不过,通常这种情形,不管怎么解释,都要有心理准备会被骂一顿,这又还好的,要是动手的话——千万不要还手,也不要心疼钱,我是说,要是摔了茶杯盘子或者花瓶,还有酒瓶。”
我心下一抖,嘴里道:“唔,我想他不至于动手。他家里也没有花瓶和酒瓶。”
谢安蕾道:“那太好了。”
我倒又陷入想象,假如檀谊沉动手打人,不,他绝不会的。不过,就算是他,看见了杂志内容,必定不高兴。倒不知道他生起气来会什么样子?我竟有点好奇,感到激动……。
虽然我当天回来就告诉了他经过,但是我把许觅告白的情节略过了,照片上我搂住许觅,也并不是接受了表白,全为了安慰。可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这篇报导,就会信以为真,以为我和许觅真是恋爱的关系,前两天的澄清,只作为烟幕弹,为压下舆论,保护恋情。这记者连读者的心理一并想到了,全数写在文章里了。
檀谊沉要是怀疑我,也十分正常的事,
今天檀谊沉休假,他倒又出门了,他在大学医院的老师想引荐一些人给他认识,找他一块去听一场病例讨论会。自他辞掉医院的事,他那位老师,就是介绍兼职医师到诊所里做事的林主任,她对他的事业很热心,几次想要他回去。这是蔡至谖告诉我的,那位主任觉得檀谊沉到他的诊所做事,过于大材小用。
一般讨论会,总也有中场时间,我看看表,十点半了,就拿出手机来。从刚刚到现在不断地有人打来,除去周米他们,讯息上面也都是想要打听的人。我一个也不理会,就要打电话给檀谊沉。那头怎样也拨不通。我怔了怔,感到心跳如雷,脑筋一团混乱,要想写讯息,突然也不知道写什么。满肚子好听的哄人的话,一个也用不出来。
谢安蕾早已经出去了,我往沙发上一倒,对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也要面对,便又爬起来。我瞥见桌子上的杂志,就拿来翻了翻。刚刚不仔细,这才注意到发行这本杂志的正是当日曝出刘习清事情的报社。先前那本杂志停刊了,想不到改头换面,再次发行。
策划的人,根本不用想了,也只有于正能了。果真十分记仇的人。我心里冷冷的,把杂志丢开来。我不想做绝,他不同意,那当然奉陪!我重整心情,好像平常那样写出讯息给檀谊沉。
可是半天过去,檀谊沉一直没有回复。
倒是我这边还在开会商议,那头许觅录像出来,却不管周汤尼和周围的人阻止,径到记者们面前否认。他道:“我是因为打官司的事,心情不好,胡思乱想,叶总他是我的老板,也算是我的朋友,就是朋友间的关心,根本没什么,要这样大作文章。”
有记者听见打官司,疑问起来。果然周汤尼经验老到,一听,干脆把问题引到官司上头。大家就知道了许觅前经纪公司告他违约。
官司的事,一直没有公开,倒不是打算秘密地进行,只是不让郑永暨发觉计划有失败的危险,再跑出去。许觅突然公布了,我这里预备对付郑永暨的安排就可能会打乱了,但是,我也无法怪他。
范为邦听见说了,扯开嘴角:“很好了,你澄清一次,他也澄清一次。说得不错,比公关拟的稿子还好。”
我不言语,略看了他一眼。
范为邦咳了声,转口:“贺律师你怎么看?”
贺珍龄道:“我不认为会影响官司的进行。至于其他方面,那不是我的业务。”
我向负责的几个人看去,对方连连表明不影响。我道:“都没有问题,那很好。”就要范为邦处理剩余的事。我站起身:“散会了吧。”
走出会议室,谢安蕾告诉我:“周汤尼带着许觅回公司了。”
我点点头,走了几步,就碰见他们。许觅澄清后,也还是被媒体纠缠了半天,周汤尼总算才带他杀出重围。
许觅与我打到照面,那神气平静,仿佛与我不曾有过那晚的交谈。在后面出来的贺珍龄要找他谈开庭的事,他掉过头,跟着周汤尼去了。
我回到办公室,看了时间,下午三点。我再次打电话,檀谊沉那边还是不通。上午的讯息也不见回应。我心情不定,还是按捺下来。我吩咐了谢安蕾两句,穿起大衣,从另一头离开,成叔已经把车子开过来了。
我一上去,马上道:“回去。”
成叔道:“是。”
回去公寓里,我想了一想,还是到檀谊沉屋子里等他。我心想,他一回来,不论他怎样生气,也要赖着他不放,对他解释。
我脱下外衣,往沙发上一坐,又拿手机出来,看不见想看见的。
连通阳台的玻璃门窗帘没有拉上,外头的灰白天光照进来,四处明亮,虽然已经下午,今天倒是冬日里难得出现的好天气,白天一直有融融的阳光。这样舒适,我半点不享受,还又坐立不安。
檀谊沉是在傍晚的时候开门进来。我躺在沙发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把屋子里的灯打开。白光刺在眼皮上,我皱眉,睁开眼睛,霎时有点恍惚,听见他的声音,一时也没有反应,头脑里都是刚才作梦残留的影子,一条一条的,无数的七彩的荧光。
我扶着脑袋,坐了起来,这才听清楚他说什么。
“这样睡在客厅里会感冒。”
我放下手,朝檀谊沉看去,他正把落地窗帘拉起来。我怔了怔,叫了他一声:“谊沉。”
檀谊沉掉过身来,他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顿了一顿,清清喉咙:“我,我打过电话给你,还有讯息,唔,你没有回复,我不确定你有没有看见。”
檀谊沉从玻璃门前走开,他道:“看见了。”
我站起来,两眼睁睁地看着他,听见他又道:“山上讯号不好,下山才看见。”
今天那病例讨论会的地点在半山上的一所大学里,他告诉过我,现在才记得了。我微松口气,道:“那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打的电话?”
檀谊沉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脱起了大衣。他口吻平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大家一块坐一部车,不方便。”
就连回讯息也不方便?我忍不住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可是,看看他的神气,突然心神不宁,预备的一时话就感到有点难于出口。
我顿了一下,改口道:“你吃饭了没有?”
檀谊沉收拾起东西,他道:“吃过了。”
我跟着他,一面看表,刚过六点:“你这么早就吃了?”
檀谊沉道:“老师的朋友请客。”
我看着他挂起大衣,想了想道:“我还没有吃。”
檀谊沉不说话。我靠近过去,他看来,与我对视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还没有吃?”
我把他牢牢地看住:“我在想,要怎么跟你解释。”
我十分确信檀谊沉已经晓得了那篇报导的事。他通常不主动看那类报章的人,又不进诊所,根本不会有机会,除非,有谁拿到他面前,使他看见,又或者故意叫他看了。今天与他同行的,那位林主任看上去十分学究的样子,也有点年纪,我感到不可能。
这时候,檀谊沉听了半点没有奇怪,他神气不变,道:“你解释过了。”
我去拉他的手,那触感微凉。他没有挣开来。我嘴里道:“实情也还是我当天说过的那样,他找我出去说话,他的官司情况有点复杂,告他的人是他前经纪公司的老板,也是他的前男友。”
我便把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檀谊沉安静地听完,略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听他的口气,半点也不觉得安心下来。我握住他的手指:“那篇文章写的全都不是真的,我和他完全没有朋友之外的关系。”
檀谊沉却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朋友。”
我一顿,连忙改了:“说起来也不是真的朋友,我是雇主,他为我赚钱,只有这种关系。”
檀谊沉又不说话了。我看着他,道:“不管怎样,我只喜欢你,我心里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檀谊沉目光微动,也还是不出声。他把手抽了出去,我霎时顿住了,听见他道:“这种报导很无聊。”
我怔怔地点头。他看来一眼,道:“到外头去吧。”就关了衣物间的电灯。
我就在他后面,却觉得与他距离相当的远。他到中岛台后头,似乎打算煮水冲茶,我看看他,开口:“你生气了是不是?”
檀谊沉道:“没有。”
我道:“那你怪我不注意是不是?”
檀谊沉道:“不是。”
他又这样盐油不进起来,我一时有些泄气。我不说话了,他更不可能开口。他打开火煮水,又开橱柜拿出两只杯子。他没有像是平常那样拿茶罐,倒拿了许久不喝的茶包。他看见了,似乎顿了一下,还是放进杯子里。
我忍不住出声:“我不喝这个茶。”
檀谊沉开口:“我自己要喝的。”就把另一只杯子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