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装大佬的炮灰皇夫(23)
义宁帝大手一挥:“不必了!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不过是看到刘雍权势越来越大,心里怕了,跟朕不是一条心了,就想哄着朕去对他卑躬屈膝!”
他冷笑道:“你认为你只是公主,就算刘雍窃国,也不至于对你下毒手。可你别忘了,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是朕当年为了保住血脉,才对外谎称你是女儿身的。你是朕的长子,是朕唯一的儿子,将来还会是大业的皇太子!刘雍窃国,固然不会放过朕,但他也不会放过你!”
义宁帝是被刘雍扶持上位的。在登基的最初两三年里,君臣之间还颇为相得,但后来矛盾便渐渐突出。她的父亲最初还能忍得住,但随着年华渐老,手里的权利却越来越少,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然而这般诛心的话还是让她心下一片寒凉。
她想起那些为了成为父亲臂膀,而在半夜就起床苦读,天不亮又闻报晓鼓起舞练剑的日子。她的童年放弃了应有的玩乐欢愉,日日挥洒汗水,天天为了多读两卷书牛饮浓茶,只因为父亲每每借酒浇愁后,会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痛哭“父亲没用,父亲给祖宗丢脸了……他们排除异己,诛杀忠臣的时候,朕连吭声都不敢吭……”
她的父亲那么痛苦,但很快又会捧着她的小脸,欢喜地道:“还好朕有玦儿,朕的玦儿那么聪惠,长大了,一定会帮我诛尽奸侫的,对不对?”
他真的是一个懦弱的人。懦弱到自己的孩子都忍不住为他忧愁,生起想要保护他的心。然而这样的人,有时候说的话却最是伤人。
“在父亲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她隐忍地攥紧拳头,转身就走。
再不走,她怕她会忍不住想骂醒他。
——但他是不可能被骂醒的。要醒早就醒了。
义宁帝慌了,但还摆着皇帝的架子:“你这什么意思?朕还说不得你了?”
萧玦步伐未停,眼见就要走出他的寝殿了。
她是他手里唯一的利刃,他再顾不得端架子了,冲过去一把扯住儿子的衣袖:“玦儿,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想管父亲了吗?”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泪湿龙袍,“你才出生的时候,谁抱你你都哭,唯独父亲抱你,你才笑。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可我的玦儿一定不会的……”
萧玦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看着父亲因神思过重而过早染上霜华的两鬓,忽然就记起幼年时,她才开始用真枪真剑练武时,因力道控制不当,而总是不小心在自己身上划拉出伤痕的事。那时的父亲鬓上乌黑,蹲下来流着泪对她说:“玦儿乖,别再练武了。你天天这么往身上划拉伤口,父亲看着好难过。”
年轻的义宁帝紧紧搂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小萧玦本来都痛得哭出来了,可看到父亲的眼泪,忍不住用手替他擦拭:“父亲不哭,玦儿不痛的,真的不痛。玦儿要练武,这样长大了,才能替父亲一剑杀了刘雍那狗鼠辈!”
年轻的父亲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斥道:“不准练了,你好好读书就是对朕最大的孝顺了。”
可小萧玦根本不听。
义宁帝便把她赶到一处偏殿,冷了她整整三天。小萧玦性子韧得很,依然背着人偷偷练习,又新添了好几道伤口。
等义宁帝听到这事,再顾不得其它,冲到偏殿抱着小公主痛哭了一场。哭完后,就让人给她缝制了一套软甲,把她周身容易被刀剑伤到的地方全护住了。又怕软甲太沉,孩子穿起来难受,他亲自盯着人制作,还让工匠把边缝处全部揉软,怕会磨到她幼嫩的皮肤。
贫贱之家百事哀,但生在帝王之家,手中无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百事哀”?
所以,即使如今的皇帝脾气越变越怪,有幼时的温暖回忆在,萧玦也只当这是老小孩在犯倔脾气。
小时候,都是父亲哄她。现在父亲渐渐变老,也该到她哄他了。
从记忆中抽离,望着关切地凝望自己的薛蔺,萧玦心中泛起一片暖意。但她不可能说自己父亲不好,便简单地说了一句:“父亲忍辱多时,刘公却再三相逼。我恐怕他行不了这卧薪尝胆之路。”
薛蔺想了想,这条路原本也只有心性坚韧者可行,于是便道:“要不……你帮你阿耶开个头?”
第25章
他所说的,其实她早就想到了。在旁人眼里,她是皇帝的女儿,他们两父女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她对刘雍的态度改变了,也就意味着皇帝的想法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她对刘雍示好,后者也就不好对她父亲再咄咄相逼。要是一切顺利,父亲肯借机下台阶,她也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筹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事得投其所好,明着查他的喜好未免容易惊风动雨,我已经派人去剑南道(唐代蜀地旧称)刘公故里查访了。那里也是他和太祖皇帝最初起义之地,要是送礼送得对,或许能让他记起当年情谊。”萧玦道。
这就是所谓的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了。
薛蔺马上狗腿地翘起大拇指,赞了声:“公主果然有想法。”接着又转折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这么做可能会起反作用。”
萧玦疑惑地挑眼看他。
“我听我阿翁说,当年他们义兄弟三人一起打天下的时候,刘雍军功最盛,连太祖都远不及。所以义军攻入长安城时,大小将领们当时是向刘雍下跪,请他登基为帝的。是刘雍坚辞不允,力排众议,把萧鸾架到了龙座上,并率先下跪,三呼万岁的。”
萧玦脸色不豫:“刘雍当时确有‘军神’之称。但他不过是一介寒族,若不是我萧氏倾举族之力征义兵、购粮草、发军晌,他又哪儿来后面的威风?”
薛蔺也深以为然,创业这种事本来就难定功劳。但他知悉原著剧情,只能劝道:“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刘雍当年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说要自尽以绝宵小之念,太祖皇帝要登基恐怕还得经历一番波折。”
义军才攻入长安城时,萧鸾和刘雍这对义兄弟感情还是很好的。长安的无尽繁华离间不了他们的兄弟情,却会挑起他们部属的矛盾。
于是刘雍手下的大小将领齐齐跪地,说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求他立即登位。而萧鸾手下的人则站出来怒斥,说“刘帅当年只是个田舍汉时,曾因义愤杀狗官,若不是主公(萧鸾)出手相救,早就死在牢里了,焉能有今日?现在竟不顾兄弟之情,偷摘胜果。”
但不管他们怎么骂,刘雍手下多是能征善战之辈,而萧鸾那边则多是谋臣。在绝对战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枉然。
没人料到,刘雍竟跟拥护他的人当场翻脸,怒斥:“你们这是要置我于不义之地!”回身拉起萧鸾,就把他往龙座上按。
萧鸾自忖实力不足,与其大位不稳,还不如让兄弟当皇帝。便坚辞不允。结果刘雍拔-出配剑横在脖子上,对他道:“我跟着你打了这么多年仗,就是想看到你坐上那把龙椅。我有将帅之才,却无治国之能,兄长要再逼我,我就只能自刎于此,也好绝了宵小之念!”
萧玦当时就不敢再劝了。
刘雍趁机跪地,三呼万岁,定了名分。那些跪请刘雍登基者,见事不可为,也只好跟着他喊了万岁。
所以刘雍这种人能当男主角,确实是没毛病的。
人家讲义气。
薛蔺提到的当年事,萧玦反驳不了,但她闷闷地看着他,满脸都是“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的表情。
怎么办,女朋友生气了?他有点怂,赶紧抓起她的手,一手指天表忠诚:“我发誓,我这辈子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你别气好不好?”
萧玦果然被他逗笑,倚着柱子,歪着头挑眼看他。
她嘴角的弧度弯出了弦月的美好,弯得薛蔺胸口怦怦直跳,一下子就感受到哄女朋友的快乐来。他再接再励地把她的手背放到唇边“啵啵啵”了好几口。
看到她握手成拳放到唇边遮掩笑容,他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动情地道:“别遮,我就喜欢看你笑。”
依着萧玦的性子,薛蔺敢这么傻乎乎地一直盯着她看,又敢讲这种撩拨她的话,她是必定会把人按在柱子上狠亲一顿的!
可她答应了他要矜持。
并且他看起来撩拨得很开心。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把快脱口而出的“小稚奴这么喜欢看哥哥笑,害得哥哥都忍不住想把你放到嘴里嚼一遍了”给吞了回去。那只抬了一半,想去扣他后脑勺的手也放了回去。
她隐忍地看着他,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乐子。
“继续往下说。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她声音有点低沉。
“以当年太祖皇帝跟刘雍的感情而论,公主现在定的路线方针绝对是对的。但我阿翁还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说太祖皇帝驾崩前,其实是想杀了刘雍,给新帝清道的。”
萧玦悚然。继而狐疑地望着他:“这么隐秘的事,连我都不知道,你阿翁怎么会告诉你?”
薛蔺理所当然地道:“我是他嫡孙子啊!”
“……我也是太祖嫡孙。”
“……”薛蔺语噎,又扯出另一个理由,“可能阿翁觉得我是薛氏子弟当中最聪明的一个,薛家的下一代就看我了?”自己也觉得理由扯淡,又想再扯另一个理由充数。
萧玦戏谑地打断道:“小稚奴生是我的人,百年之后还会是我的鬼,我还能不信你?你往下说就是。”
薛蔺感动地看着他家用人不疑的公主,继续讲:“太祖当时病卧榻上,自知命不久矣,就把还是太子的嫡长子萧昭叫到了身边,流着泪说‘我和你刘叔叔是过命的交情,你和他之间却没有丝毫恩义可言。他能把皇位让给我,却未必会容你登上这个位置。你去准备一壶毒酒,再把他叫过来,我们兄弟两个要最后把酒言欢一回。’”
“太子当时就吓得哭跪于地,请求君父收回成命。但太祖圣意已决,太子只得遵命行事。刘雍被叫到太祖寝宫后,太祖先跟他话起当年种种旧事,又神情落寞地说‘我活不了多久了,今日便托孤于你,只希望你待昭儿能如待我的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雍差点就把那杯毒酒喝下肚了,但太祖心中终究还是藏着兄弟之情,面色有异,叫他瞧出来了。他就把那杯酒摔了,揪住太祖的衣襟质问‘我为你披肝沥胆,竭尽忠诚,你便如此待我?’”
“太祖为了减低他的戒心,手边早就斟上了同样的毒酒。见状便一饮而尽,说‘我现在把命赔给你,你别为难昭儿,这全是我的主意,我也只是……一个父亲……’本来就是个病人,毒酒喝了整整一杯,即使刘雍召来整个太医院的人诊治,太祖还是很快吐血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