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121)
他回家一开门,就看见许月颇忧心地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迎过去。
叶潮生不禁好笑,边往楼上走,边说:“你这什么反应,怎么跟我去炸|碉|堡了一样?”
许月跟在他后面,说:“我怕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溜锁撬门违反纪律的事情。你现在可还在停职期呢,别给他们留话柄了。”
叶潮生换了衣服出来,挽着袖子进了厨房,说:“经侦在叶氏的调查已经有眉目了。”
“怎么说?”
叶潮生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西红柿,耍帅在手里抛了一下。
“芸生说公司账户上的现金一直在以各种方式向外转移。包括之前川省那个亏损的项目,其实就是个幌子。钱在那边账户上过一遭后立刻转到海外去了,别的名目就更多了。她和我妈,还有公司的几个高管,目前还在配合清点资产。这事王平有份,还有公司里两个会计。会计倒是被扔下了,估计这会一五一十都该交代了。”
叶潮生嘴上说得一派轻松。
许月心知事情远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叶潮生在许月摸了一把:“别担心了,我妈和芸生没有参与过这些事,责任追究不到他们头上。”
汪旭下午给叶潮生发来了一部分资料。
秦海平的户籍档案只从他转入海城上高中开始,之前的无论如何找不到。汪旭很尽心地专门找到当时户口转入的派出所,时间太久了,派出所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汪旭在电话那边说:“我正在查他父母的档案,他父母都不在世了,要去调底档,估计明天才能拿到。”
叶潮生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午睡起来的许月端着杯子在书房门口站着看他。
叶潮生停职后,两个人倒是过得惬意起来。以前没日没夜地忙案子,三不五时地加班,即使同居了,两个人能安安静静在家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这回停职待查,叶潮生不用上班了,案子的事也全甩了,许月还请假在家养伤,倒像是平白给放了个假。
叶潮生心里直道是因祸得福,连带着连叶成瑜搞出来的破事也没让他觉得那么糟心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许月的伤还有得养,让他想干点什么都得格外顾忌着。
叶潮生招招手,许月便端着杯子走过来。
叶潮生把椅子往后挪一点,示意他坐自己腿上来。许月约莫是刚睡醒,脑子还有些钝,相当顺从地坐了上去,还声音发哑地问他自己重吗。
仿佛一道浪,温柔又势不可挡地撞向海岸的防波堤。
叶潮生的心顿时被撞得难耐起来。
他一手圈着许月的腰,心荡神驰地在许月背后蹭了蹭。
许月完全没领会到浑身荷尔蒙爆表的某人的暗示,非常不解风情地谈起秦海平。
“小汪在查秦海平吗?怎么样了?”
叶潮生默叹一口气,打开电脑里的邮件给许月看。
许月唔了一声,说:“你知道我之前的户籍档案也清理了一部分么?”
叶潮生讶异:“什么时候的事?”
“方嘉容的事情之后。”
叶潮生瞬间明了,把他往自己身上揽了揽:“那边这么小心吗?”
许月摇头:“袁老提出来的,他觉得这样对我好一点,以后工作成家什么的……”他说完自己就愣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个……”
叶潮生:“怎么了?”
许月的声音发沉,喃喃:“按说我现在的档案上,父亲那一栏是空缺的。他们怎么知道许之尧的?”
他已经习惯了非议,从小时候来自同学老师的,邻居熟人的,到后来在盐城局仍有专案组里的人免不了要拿他「连环奸|杀|犯之子」的身份来论事。
他太过习惯非议,以至于面对非议时,自发生出了一种常人没有的钝感——不介意,不思考,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那样,假装外面的世界不存在。
这种钝感令他忘记了,海城这边原不该有人知道许之尧和他的关系。除非像叶潮生这样因为处心积虑地拿到他上学时的档案——毕竟总有些痕迹,是无法完全抹消。
叶潮生听过原委,皱起眉头:“是袁望说漏嘴了?”
许月轻轻摇了下头,他心里几乎是在瞬间就有答案了。
项目组里那几个人对他的不喜,还没有上升到要动用非常规手段来彻查他的背景的地步。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告诉他们,而那个人几乎不用做他想,就是秦海平。
“但说实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这样做。”许月说。
叶潮生惊诧:“他怎么知道这个?他查过你?”
许月沉默了一下,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片刻后。
叶潮生不自觉动了动腿,许月赶紧打住话头,站起来:“麻了吗?”
叶潮生心不在焉地摇头,他的心思还在许月刚才说的话上。
“他扩散你家事的目的,无非是打击你的个人形象,但你们之间又不存在利益冲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月抱着腿在书房的长绒地毯上坐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叶潮生的腿,“有的恶意并不需要目的,对方展露出的不幸本身,就是一种收获。”
他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算了。”
叶潮生摸摸许月脖子上的护颈,隐隐觉得有一股火在身体内灼烧着他。为秦海平不知缘由的恶意,以及许月在过去的岁月中曾经承受过的那些恶意。
许月轻轻地按着他的腿,刺麻的感觉沿着手指驱力的点向四周扩散。
“都扯远了。我本来想说,这种档案空白,也可能是像我这种情况,未必是在迁户过程中发生丢失。”许月说。
叶潮生经他提醒:“确实有,不过一般是为了保护证人和受害者。他难道以前是什么案子的受害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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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重现 三十五
叶潮生倚靠在门口,手里玩着一把车钥匙,看许月对着镜子,把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无论如何摆弄,依然遮不住脖子上的纱布。
“算了就这样吧。”许月无奈地放弃。
伤口愈合得比预期好,医生允许他拿掉护颈,许月就决定提前结束假期,重新回学校上课。
他拿到正式的讲师职位,就可以抓紧时间申请职称,职称下来后可以直接在海城落户。
许月原先并没有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他的生活一直挣扎在得过且过中,不容他思考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
还是系里的秘书提醒了他,说评了职称,学校能帮他直接落户海城,叫他抓紧时间赶上政策的顺风车。
叶潮生看样子肯定是要定居海城的,许月不由自主地开始打算未来。他的户口现在还在雁城,如果长期定居,确实把户口落过来比较方便。
叶潮生开着车,春风得意:“那你户口落在哪?应该是落咱们家吧?”
许月一顿:“什么亲属关系都没有,这怎么落?”
叶潮生理所当然地说:“把现在这套房子转你头上,或者干脆卖了买套新的,写你的名字。”
许月愣了。
叶潮生又说:“其实我觉得买套新的比较好,换个平层三室一厅的,装修两个书房。免得你老在客厅趴着。”
许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到学校后,嘱咐叶潮生开车慢点,就自己下车了。
叶潮生调头往回开了一阵子,突然回过味来,刚才许月的反应,好像并不是特别高兴?
许月到学校后,先去了趟办公室,和组里的老师打过招呼,又拿着材料去校办。
校办占了行政楼的一整层,一个大平层用PVC板材割出了数个不同功能的小办公室。
许月交了材料,工作人员请他稍坐,自己去复印材料。
隔壁的人在说话,许月听声音,感觉是他们系办公室的助理。
助理在对着什么人抱怨:“……那有什么办法,反正他就是得我们主任青眼呗。”
另一个人说:“哎,也难怪,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你们主任喜欢也正常。”
助理嗤一声:“天天课不见好好上,净折腾那些乱七八糟的项目,也没见折腾出个成果来。最后还不是我们倒霉,年年写工作总结,一半都是为他服务的。”
对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许月没听清,却跟着听见助理嗓门突然高了半分:“哎哟,你快算了吧。我可不敢高攀。人家秦教授看到我们这些人,都是用下巴看人的呢。他今年少搞一点乱七八糟的项目,让我轻松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恰逢去复印的工作人员回来,许月办完自己的事,便道谢离开。
他在电梯间站着,假意等电梯,等了一会,果然等到系办的秘书出来。
系办的秘书见到他,立刻笑着走过来打招呼:“许老师,你也来校办啊?”
许月扬起嘴角,点头:“过来交评职称的材料。说来还得谢谢你提醒我。”
秘书的低了低头,倒有些害羞的样子:“这有什么可谢的,举手之劳嘛。”
许月出了行政楼,回到办公室,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想起在校办听到的话,心里一动,伸手开了电脑,登录学校的内网。
叶潮生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思量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许月几乎从不给人脸色看,可以说极好相处。可正是这种好相处,也很容易使人忽略他的真实情绪。
叶潮生着实有些头大,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只能放弃。
汪旭的电话恰好这时打来。
“叶队,这个秦海平的身世好像还有点复杂。”汪旭说,“他父亲叫秦业,母亲叫方丽清。他父母结婚登记的时间是九二年,可秦海平是个八零后,首先这年龄就对不上。其次,秦业是个海归,□□年才回国的,和秦海平的出生时间也对不上。我想找个活着的知情人问问,就顺手查了他母亲的亲属关系,你猜怎么样?”
连汪旭都学会卖关子了,八成跟唐小池学的。叶潮生心里吐槽,嘴上问:“怎么样?”
汪旭说:“他母亲叫方丽清,和方利方剑是堂兄妹。”
叶潮生一下子皱起眉来:“还有这层关系?”
“是。明天局里还要提审方利,我找个借口进去旁听,顺便当面问一下。”汪旭说,“我个人怀疑秦海平和秦业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光看脸就差得很远。”
叶潮生想了想,说:“许老师前两天给了我一个新思路。秦海平的档案空缺未必是迁户的时候丢了,也可能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