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咒(2)
又听华行远接着道:“既是降瑞阁亲自邀约,那我弈剑山庄岂有不去之理?这秘笈事小,弈剑山庄名望事大,若华某能侥幸破得此阵,自是我弈剑山庄的福分。我已打算从后日出发,诸位,我不在庄内这段时日,庄中大小事务皆有孙、吴二位长老掌辖。还望诸位相以协佐,护我弈剑山庄安定。”
待华行远说辞言罢,众人齐齐点头称应,那话中的孙长老和吴长老更是起身抱拳,向华行远和其余人各作了个揖,嘴里还带了几句“承蒙爱戴,受之有愧”的虚词。眼中倒是盖也盖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阮清岚早已见惯了这番虚谀奉承的场面,通晓那些人的心思计量,并未作声。只待众人一句句你来我往说足了面子上的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才缓缓起身向华行远开口,恭谨问道:“伯父,此去降瑞阁一行,清岚可否一同前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关于本章还有话说”这个功能对于我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小透明可以删去了...因为一写完就在想,文都没人看,还傻乎乎写个题外话...像个自言自语的傻子...
☆、花灯会
堂内原还余有的蝇蝇点点的声音,此刻尽数被掩了去,显是有些讶异。华行远也是不解,低头沉思了片刻。
“这......”
“清岚不才,虽不懂武功招数,但好在自幼通读书籍不少,对于阵法之事也颇有涉猎。故自想兴许有幸能帮上伯父一二,才斗胆请求一同前去。”对于华行远的迟疑,阮清岚不紧不慢,依旧是那番淡然的姿态说到。
“也好,清岚便随我一同前往吧。”
华行远对自己这位侄女,还是有几分放心的。阮清岚虽未曾习武,但确是聪慧通达,甚于常人。数年前云游至此的无台大师,见了幼时的阮清岚,也惊叹她天生慧根盈俱。对于机千重设下阵法,兴许她真能出上几分力。
待事情商定完毕,众人也作鸟兽散去。阮清岚心思沉沉,双目无几分神采地望向远处,微小的声音只能自己听到。
“无欢,我后日便要启程去降瑞阁了。那里人多,消息也广,不知能否寻到你的半点消息。这些年我一直探寻各地,渴望有一天能找到你,却总是无果。是你在躲着我么?还是你......”真的已不在人世了。
三年前,华行远归来之时,弈剑山庄大扬喜昭,说是这荼害苍生的魔女连无欢已被庄主斩于剑下,江湖从此又少了一个祸害。
那个时候,华行远意气风发,说道是连无欢被他挑破了周身十三条筋脉,又一掌打下高崖,断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无欢,我因私心害了你,你若死了,我又岂有苟且独活之理。可我却不愿相信你真的殒命在那日,心里留了一丝余念,偷生寻了你三年。此番降瑞阁之行,已是我最后的打算。若这世间再无你踪迹,那我便去黄泉路上寻你,求得你原谅。
阮清岚回房途中,踏足在山庄石径上。迎面走来一位妇人,衣着虽不算华贵,体态却端庄娴雅,只是面色上显出几分憔悴,似是病后初愈。
“母亲。”阮清岚颔首,恭敬请候了一句。
妇人看见阮清岚,声音温和轻柔,道:“清岚,怎么又是这般愁苦模样?”
“无事,母亲兴是看错了。”阮清岚摇了摇头,将脸上失落的神色掩下,换成了往日的一片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妇人见状,却是叹了口气:“别人不知,可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看不出来么?”顿了一顿,又是一声长叹,接道,“三年前我大病一场,在榻上卧了数月,在这期间并无几缕意识。待我病愈之时,我的女儿,怎就成了这般模样......是因果报应么?早知如此,不如让我长病不起,也好过让我女儿日日这般失魂落魄......”
“母亲。”阮清岚低低唤了一声,微阖双眼,旋即又复睁开,眼中一片清明。拉起妇人的手,安慰道:“莫要说这种话了,与母亲无关。清岚不过烦忧一些小事,庸人自扰罢了。好在伯父后日外出参与江湖际会,答应带上女儿同行。届时在外游览一番风光美景,这烦心事自然也就随风散去了。”
妇人闻言,微蹙的眉头渐渐归于平缓,神情也不似先前那番紧张,连连舒了几口气,又嘱咐了些“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之类的话语,最终才放下心来。
翌日,阮清岚房内。
“小姐是又要去看花灯会了么?”杏儿从柜里拿出一套新衣物,慢慢展开。
“嗯。好在伯父拟在明日出门,正好今夜还能赶上昌城的花灯会。我......定是要去看看的。”阮清岚答到,接过杏儿手里的衣物换上。
窗棂外,远处已被重重叠叠的山峰遮住大半身形的太阳,渐渐暗沉的天色,无一不在预示着花灯会的临近。
花灯会,昌城一年一度的喜庆节日。顾名思义,便是在这一日,昌城内的男女老少,不分贫贱富贵,不论身份地位高低,但凡是心中有愿之人,皆可在今晚把自己的心愿撰写在花灯之上,放飞上星光点点的天空,或是流渚于江河湖际。届时被远方的神灵看见了,便会帮助人们实现花灯上的愿望。
若是问昌城哪一日最热闹,那便是每年的这一天了。夜幕降临之时,满城火红的灯光就摇曳起来了。花团锦簇,灯火漫天,男男女女捧着各自的灯笼沿街铺面地走动,人灯似海潮涌动,摩肩接踵,就免不了擦出几点火花。这举城欢庆的日子,大家心里自然也是欣喜万分的,遇上擦碰撞面一类的事,大多带来的不是叫骂争吵,反倒是成了姻缘佳话的前锲。
每年花灯会,来得最早的永远是那群提着纸灯,捏着笔,一边抢占着生意位,一边摇手吆喝招揽客人的灯贩。
“小姐,还没买花灯吧,来看看我的。我的花灯好看,飞得又远,神仙准能看到!”
阮清岚眼前忽然横过一只瘦瘦的手,在她身前摇了摇,将她拦住。顺势看去,是一名灯贩正带着满脸笑意,忙不迭地向她推荐着自己摊前的花灯。这只是他们再寻常不过的拉客手段。
阮清岚环顾了一圈他的摊位,见上面的确是有形形色色的不少花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还有生肖灯,各个绚丽缤纷,闪着火红的光亮,吸引着来往的游人。最夺人眼球的还是放在正中的兽头灯。灯身以紫檀木制成,立架上雕有一尊龙头,口内还衔着八角宝珠,环饰流苏,刻工还颇为考究,一看就是专程为那些富家的公子小姐们准备的。
“有劳小哥,帮我把那一盏拿来吧。”阮清岚指了指摆放在边角处,并无什么雕纹花饰的一盏素白花灯。它和其余五花八门形状的花灯比起来,就显得普通了几分,所以被搁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没想到阮清岚却会选中它。
小贩有些讶异,眼前人明明看起来像个有钱的世家小姐,却选了一盏最普通的素白纸灯,这是如何想,也如何想不通的事。但嘴上仍是连连应下:“诶好,我这就给您拿去。”
阮清岚静静站在原地等候,忽的一道娇气的孩童声响起:“不要,我不要这个!光秃秃的,神仙才不会喜欢呢!就算看见,也不会帮我实现愿望啦!”
闻声看去,话是从邻边灯摊旁一位约莫五六岁的稚嫩孩童嘴里说出来的。在他身边左右站着的两位大人,不难看出是这孩童的双亲。父亲手里拿着一盏蓝色纱纸糊的灯,手半伸,还维持着递物的姿势。显然是想将这蓝色花灯给予孩童,却遭到了嫌弃拒绝。
那孩童的母亲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老以为你喜欢蓝色,人家就都觉得蓝色好看啦?这会儿碰壁了吧,还不快去给孩子换个有趣的兽灯来。”
“是是。唉......怎么会呢?”男人也不恼,只是木讷地挠挠头,带着一副不解的神色又跑回摊前挑选起了别的花灯。
“哈哈哈,都说童言无忌。这神仙喜欢什么样子的灯,谁能知道呢?说不准人家还就喜欢光秃秃的蓝色呢。”看完这一家三口的趣事,杏儿乐道。
身前的阮清岚却似触碰到了什么惊雷,只觉眼前场景瞬间翻覆环绕,天旋地转中,不知记忆到了何处。
“这位小姐,你选个全白的纸灯,神仙是不会帮你实现愿望的哦。”人群熙攘的花灯会上,阮清岚照以往的习惯买了盏素白花灯,挥笔在纸面上写下了“阖乐安康”四字。身旁却忽然凑过来一位红衣女子,嬉笑着脸对她说到。
阮清岚抬眸,对上那双妖冶的笑眼,淡淡道:“你怎知不会?”
灯月交辉折出的光彩之下,映得红衣更似火烈,谈笑间尽是摄人心魄之姿:“神仙怎么会喜欢这种一片空白的灯笼,就是凡人,也没几个喜欢的。”说着又拿起手里的凤凰花灯,摆晃了几下,“自然是喜欢我这只火红的凤凰,放上天去,神仙看见了,准抢着要我的花灯。”
红衣女子正忙于赞叹自己的花灯精巧之时,就见阮清岚双手捧着素白花灯,慢慢将它放开,任它飘向天际去了。
“哎呀,真是个呆子。”红衣女子一把拿起旁边的笔,唰唰唰几下,在灯的侧面写了一通字,也将它放开,往高空飞去了。
阮清岚闻言,转过头来,便看见眼前飞过的凤凰花灯,上面潦潦草草一行字“帮那盏最白的纸灯实现愿望”,还有落款处清晰的三字名字“——连无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绿字是想说,不是机器人在发文,我是活的。
☆、彩头
记忆突然像洪水猛兽奔袭而来,汹涌的波涛漫卷过全身后,又止住了闸。
阮清岚楞在原地,眸中神色晦暗不明,薄唇轻启。接着就听得她呢喃道:“不......杏儿,神仙应该是不喜欢白色的吧......”
“啊?”杏儿耳边传来宛若游丝般的轻声,心里一阵惊愕,连忙睁大了眼睛摇摇头。视线清明以后,发现话的确是从自家小姐嘴里说出来的,一时间仍觉难以置信。
小姐,小姐不是向来喜欢素净的白色吗?平日里也不免有人说道过白色太过于淡雅,饰物的颜色应当艳烈几分才好。小姐闻言,只是礼貌谢答几句,却从未应和过他人的看法。但方才......方才小姐说什么来着?
还未等杏儿从前一阵讶异中缓过神来,就见阮清岚对拿了素白纸灯过来的灯贩开口道:“麻烦小哥,再把中间那盏凤灯一同取了来吧。”
越华贵鲜明,做工雕刻越精细的花灯,卖的价格自然也越高。阮清岚选的那盏精雕细琢的花凤凰灯笼,价格几乎排在了所有花灯的位首。对于如此不菲的一笔收入,灯贩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欣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