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咒(52)
纪天南见他们要走,正欲喝声叫住,却被蒋天狼拦下:“少镖主,先看看大哥的情况吧。”
“哎!”纪天南长叹一声,望着两人的背影最终还是噤了声。他看了眼阮清岚,随后与蒋天狼一同扶起蒋飞虎,扛在马上扬鞭绝尘而去。
......
丘不鸣擦了擦满额虚惊的汗水,将阮清岚与连无欢迎进屋子里,又赶忙搬了根木椅来让连无欢坐下。
方才石砖飞来那一下,丘不鸣觉得,自己似乎都听见硬砖和骨头撞击的声音了。光是听着,他就嘶了一口冷气,于是抬起手战战兢兢指了指连无欢的后背:“姑娘,你的背......”
连无欢坐在椅子上,脊梁英挺,看起来倒是淡定从容:“无事,先生家中可有跌打药能借我一用?”
“哦、哦...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你拿来。”丘不鸣急急点头,恍然似转身就往内屋走。
片刻后,急促的步伐声又回荡在耳边,丘不鸣已然拿了一瓶跌打药出来:“姑娘,给,还好我平日里用得少,还剩了一大半,你尽管拿去用就是。”
“多谢先生。”阮清岚微微颔首,接过药瓶,拔出红布塞子嗅了嗅,旋即侧头看向丘不鸣。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丘不鸣立马点了点头,动身就朝屋外走:“姑娘你替她看看,我就先出去了。”
阮清岚解开连无欢上身的衣带,内衫自肩头斜挎下三分,露出半块光裸的后背来。
一大片淤青映入眼底,偏偏连无欢还好不赖地嘻嘻笑道:“都是小伤,涂上药都不用去管它,隔几天就能好了。”
阮清岚伸出手指捻了一撮药膏,冰冰凉凉的贴在连无欢背上,慢慢抚匀,她淡淡道:“嗯。”
“以前我被人家天天追杀的时候,要是哪一个不小心,或者倒霉遇上个狠角色,那才是浑身骨头都差些要散架了......嘶!”
后背那只手指猝不及防地摁了一下,连无欢霎时吸了一口冷气,旋即听到似有嗔意的声音缓缓道:“下次再留这样的伤,你便一个人睡。”不徐不疾,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清楚楚。
连无欢却是给狠狠地遭了一吓:“别......!”
跌打药涂完后,阮清岚替她理好上衣,这才将屋外的丘不鸣叫了进来,又谢了一遭。
“姑娘别谢我了,都是你们救了我的命,我这都是理所应当的啊。”丘不鸣连连摆手推辞,随后又小心觑着两人问道:“不知......两位姑娘昨夜是在何处借的宿?”
大抵是想到了昨日这两人前来,最后没落得脚又走了的事。
阮清岚睫毛扇了扇,极为平淡道:“山间小憩一夜罢了。”
“这......”丘不鸣顿感有些歉意,正欲说什么,余光又瞥见那块破了半边的断壁和早就粉身碎骨的木门。恐怕半夜来了风雨,屋子里都免不了积水成患。就算没有风雨作祸,如今看起来......也太寒掺了罢。
“这......”他两字支吾了半天,面色赧然。
“先生有什么但说无妨。”
这一遭循循善诱,丘不鸣总算说清楚了句话:“两位姑娘若是不嫌弃......今夜可以留在鄙舍过宿......”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唧唧...好吧,我也不知道在哼哼唧唧什么...提前预告一下:这篇文大概月底完结(如果更得慢就下月初),预计总字数是25w左右~~~然后,我会无缝开新文哒!!!(其实主要原因不是勤劳,是怕我一天不更新,大家就把我抛弃了...来自一个扑街写手的担忧...)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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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阋墙
“那便多谢先生了!”连无欢顿时欣然, 诚恳道:“能在先生家中借宿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们断是不敢嫌弃。”
侧头打量了一遭门墙残垣, 连无欢缓缓起身,走到裂口轻轻沿着轮廓触摸, 又仔细观察起四角。
丘不鸣见她看得格外认真,又不似是在挑嫌, 不解其意:“姑娘......”
“噢, 先生。”连无欢回神,顺带扫过搁在墙角边的斧头,冲他笑道:“我去砍些木头替先生补了这面墙吧, 虽不是青砖土石,但遮风避雨尚且无患。”
丘不鸣听她说完登时又惊又喜,这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出来, 眼底就有赧色冲过惊喜,他的声音比原本降了几分, 碎碎叨道:“姑娘救我一命, 还有伤在身,现在又帮我修缮这破屋子......”
“先生不必多心。”言语间连无欢已拿起了墙角的樵斧,放在眼前看了看, 锋芒锐利, 正可免去打磨的功夫。“今夜我与阿阮也要借宿此屋,帮先生也是帮我们自己。况且方才的伤只是小伤,涂过药后早已无恙。”连无欢笑笑,翻转把玩了斧子一圈, 用的得心应手。
丘不鸣的目光便一直惊异着随着连无欢移动,阮清岚站在他身边,温言道:“先生先歇下吧,漪儿补好这面墙只需半日便可。”
当年万空谷中的木屋亭台,几乎座座都是连无欢亲手搭建,如今小小修补半面断墙,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阮清岚望着她,缱绻回忆恍如昨日,脸上亦是姣然温润笑意:“我与漪儿同去。”
好在这林子离丘不鸣家不出数步距离,连无欢提着斧子逛逛悠悠,在一堆枯树中找到了几棵根基粗盛年岁长久的老树砍下,又将木材捆好搬回去,慢慢替丘不鸣补出了一面严实无缝的木墙。
途中来回几次,连无欢硬是一点东西都没让给阮清岚。树桩自己砍,木材自己搬,连斧子都不给她沾手一下。
连无欢是难得强硬了一回,她道:“这些东西不能给你碰,你在旁边好好歇着便是了。”
阮清岚笑笑,拿她没法,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不时掏出袖中绢帕替她擦干额际的汗水。又借用了丘不鸣屋中的后厨,沏了一壶新茶,淡淡茶香四溢弥漫,沁入心脾顿时让人倍感口干。
尚待修缮的断墙脚下,连无欢坐在小木凳上打磨着木材边缘,空气中一股嫩叶的清香飘溢而来。她耸了耸鼻子,桃花眼眸中闪出光芒,停下手中活路盯着木屋门。
这门,是她适才刚重新安置上去的。
果然不出片刻,沓沓脚步声自耳边传来,阮清岚端来了一壶新沏的热茶,又拿好茶杯,送到连无欢身边。
连无欢笑眯眯待在小板凳上,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坐享其成”。
日暮西垂,残阳洒在青瓦屋顶,平地上矗立的木屋小房,宛如蒙上了一层透明的暗红丝绸。
连无欢手脚不停地忙活了三个时辰,丘不鸣的屋子总算给补好了。他小心翼翼推了推那扇新制的门,没想到看起来似乎要比之前还结实牢靠,不由得大喜过望,对着连无欢与阮清岚可劲道谢。
“无事无事,先生不必客气。”连无欢摆摆手,将斧子归于原位,又借地洗了个澡,冲刷掉满身沾染的木屑与汗水。
连无欢裹了件白色素衫,兴冲冲就往屋子里跑,带起风来吹在热气蒸腾的身上,倍感清爽舒适。
她放轻脚步跑进屋子里,一进门便望见阮清岚正在往床头的烛台里添着灯油。
火光随着动作愈发明亮,光芒充斥满整间卧屋。连无欢倏尔灵光乍现,蹑着脚悄悄接近她,自后背伸出手,蓦地一把抱住。
窃玉偷香,一揽佳人入怀。
她嗅嗅鼻翼间的气息,深吸一口,清幽的凤髓香气贯入肺腑,整具身子都跟着想要瘫软下来,溺在这片温柔乡中。
“勿闹。”阮清岚温然笑道,转过身来,心间也因连无欢方才的举动泛出一湖涟漪。
她拿起旁边的衣服替连无欢披上,又不紧不慢给她穿好,轻声道:“无欢,今夜你先出去看看。”
嗯?连无欢侧头看她一眼,她便继续解释道:“蒋天狼绝非是善罢甘休的性子,且以他对蒋飞虎的态度来看,更是表里不一、棉中藏针,定不可能为了蒋飞虎而离开此地。”
衣袖拢好,阮清岚又走到前面替她理着领子,温香热气就自与连无欢所隔方寸之间扑来:“纪天南作为少镖主心有离意,蒋天狼明面上不能反对,但必会暗动手脚。你今夜且去探探情况,知个根底。多个心眼,日后碰上他也好对付。”
衣服转眼便被服服帖帖的穿好在身上,曲纹褶皱都被一双素手理得平平整整。“去吧。”
......
阴云蔽月,黑夜茫茫。
有影子掠过夜色,清风转瞬即逝,鸟雀无声憩息,全似不觉。
连无欢身形掩在老树巨桩后,不远处是一团干柴生燃的焰火,纪天南与蒋家兄弟便围坐在四周。
蒋飞虎的双眼已蒙上了一层布料,剩下露出的脸色土灰,坐在火堆旁低垂着头,沉默不言,全然没了之前的张狂肆意。
纪天南几度欲言又止,望了望蒋飞虎,最终还是缄口添起木柴来。
蒋天狼沉着脸色,表面看起来哀戚悲恸,可连无欢透过那双阴森的眸子,看见的却是另一番算计模样。
阿阮说得没错,他似乎有更深的预谋正在默默酝酿。
连无欢又看了看旁边那三匹垂头丧气的马,身躯魁梧高大,精神却奄奄无力。眼皮耷拉下来遮住大半只眼睛,只余下一条微不可见的细缝,仿佛下一刻就要睡去。
原来蒋天狼是在马匹上动了手脚,让他们如今不得不滞留在此地。
可,等这马好了又该怎么办?
连无欢正思索之时,余光瞥见蒋飞虎似乎动了动身子,立即抬眼又注目过去。
蒋飞虎似欲小解,站起身来伸出双手在虚空中挥舞了几下,慢吞吞左右转转头,步子小心挪动半截。饶是蒋飞虎这般魁伟精壮的大汉,恐怕也无法战胜不见五指的黑暗。
恐惧自无形滋生,他脸上的表情正在缓缓趋于崩裂,慌乱、畏怯生在心底,慢慢爬在脸上。
蒋天狼瞥见纪天南就要起身的动作,立马赶在前面过去扶住他:“大哥,我扶你去。”
蒋飞虎愣了愣,回过神来:“哦,好......谢谢天狼。”语气虽颓败,但诚然有真心的感激在里面。
连无欢跟踪着两人一路离开,蒋天狼带着瞎眼的蒋飞虎绕去了远处枯林中,愈走愈深,离原先的火堆自然是越来越远,直到火光尽数泯灭,消失在视线中——
蒋天狼忽然停下身来,拉着他手腕当拄杖的蒋飞虎也跟着顿住脚步,以为是到了,开口道:“多谢天狼照顾我,给你添麻烦了......”
“嗯,的确有些麻烦。”四下无人,蒋天狼眼底最后一分虚伪的善意褪|去,露出赤|裸裸的讥讽和狠厉来,“大哥今日倒是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