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103)
不过等到第二期、第三期销量成倍翻升之后,所有的人都开始笑得合不拢嘴,要知道这可是成本极低的长期收入,日复一日累计起来利润极其可观。
由于这是官方批准的第一份娱乐性报纸——可以确定短期内都是垄断的——直到皇帝不差钱,《大夏杂报》新奇的行文方式让人耳目一新,很快就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商家们也看到了其中的好处,至第二年起广告收入也越来越多。
宁云晋自从弄出这摊子事之后就忙得团团转,他实在是佩服那些穿越书里面只要上下嘴皮一碰便可以做甩手掌柜的人。
真正创业哪有那么容易,光是要找到一个能够领会自己精神的主编他就花了一年功夫,又带在身边好好教导了一年才敢放手让他独自操作。
等到宁云晋好不容易轻松一点,明年又要参加科考,为此建亭先生还特地托人带了封信,直言若是不能连中三元就别说自己是他的学生,弄得宁云晋亚历山大,这种碰运气的事情哪里是自己能确定的。
天授十八年八月初九,终于年满十二岁的宁云晋信心满满的步入了乡试考场,开始他的科举之路。
第63章
虽然只是乡试考场,贡院前却也是人头涌涌,要不是他们出门得早,并且是骑马而来,只怕也要被堵在外面了。
过了警戒线之后,长随书童们都不能再跟随,宁云晋拎着家人给自己准备的篮子,排队等候检查。
队伍很长,入场前的防作弊搜查有特别严格,小吏们不敢松又检查得格外的仔细,目测还要等待很长的时间。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长龙,不期然看到远处高头大马上的父亲与哥哥。
这只是第一场乡试而已,家里并没有全员出动,只有宁敬贤和宁云亭送他到考场。看看天色,他们再不走可要迟到了,宁云晋便朝两人挥了挥手。
宁敬贤颔首微笑,宁云亭则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两人这才调转马头朝着皇宫走去。
路上他们遇到了宁府为宁云晋准备的马车,这会儿还卡在路上动弹不得,宁敬贤便交代车上的秦明务必要在贡院外面等着,以防意外。
送走了父兄,宁云晋这才沉下心来在脑海中回忆这一场的考试内容。乡试一共要考三场,第一场是以《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各做文一篇,再写一首五言八韵诗一首。
自天授年间开始八股文的字数要求由原来的六百五十字改为了七百字,对他而言三篇作文的压力不大,关键在于诗上。
以他这种被建亭先生点评为比打油诗水准高一点的水平,要想写出让考官眼前一亮的诗作着实不容易,因此分为紧张这一关。
备考的时候宁云晋就已经绞尽脑汁写了几首诗作,虽然这些诗已经属于超长发挥,但是没有一首能像达到白居易那《赋得古原草送别》的章法严谨、朗朗上口,千古绝唱果然不是常人能及的水平。
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格外郁闷,人家穿越能随便抄诗默写《红楼梦》之类的名作,可惜自己穿的年代太近,实在没有好诗下手了。
就在他担心诗作的出题会不会太偏时,拿着名册的小吏唱名道,“下一个宁云晋。”
“到。”
宁云晋连忙应了一声走上前。他这脆生生地一声,使得周围的人终于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视线聚集在他身上,纷纷小声议论着。
宁云晋一直坚持的每天一杯牛奶起了作用,他的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六,远远高于同龄人。他的相貌又生得极佳,即使是在昏黄灯光下皮肤也像是透着莹莹玉光。
他只是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单衣单裤,头戴最简单的缁撮,却出色得与周围的人似乎格格不入。光是站在那里宁云晋便如同一副最动人的山水画,让人有些自惭形秽不知不觉地站得远离他两三步开外。
“这孩子生得真好!”有赞叹的。
“这么小的年纪只怕是家里捐的秀才吧!”有人感叹,“看他的家境一定很不错,大户人家出生的少爷就是命好,捐个出身、补个缺都容易,又何必和我们这些苦哈哈一样来科举。”
也有光是为了乡试名额就苦熬了好些年的大龄考生不忿道,“他看得懂考官出的题吗?”
虽然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宁云晋都听到了耳中,对于别人的视线他早就习惯了无视,可是夹杂在其中的一股带着恶意的凝视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宁云晋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卢文道。
见小吏已经核对完自己的身份,吩咐自己进去检查,宁云晋便先将卢文道的事情搁在一边,专心应付起眼前惨无人道的搜身检查。
好不容易能够进入号房,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一想到这样的检查至少还有三四次,宁云晋的脸色便更苍白了,暗自道,就算是为了这也不能落第!
乡试每一场都只有一天时间,宁云晋淡定地无视号房里那腌臜的环境,收敛心神开始专心作答。
八月十二日为第二场,以五经作一文;八月十五日为第三场,策问五道。
考完之后宁云晋长长舒了口气,虽然带了干粮吃喝没有问题,可是号房的那块桌板睡着太不舒服了,回到家之后他便闷头大睡补眠。
虽然家里没人经历过科举,不过大家都知道考试十分熬人,也都没打搅他。
宁云晋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天亮,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秦明听到动静敲了敲门,感慨地道,“二公子,您可醒来了,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都来打听三次咯,再睡下去老太太只怕要亲自来看你了!”
“瞧你说的那么夸张!”宁云晋活力十足地跳下床,“叫人进来洗漱,爷要给老太太请安去。”
到了老太太的房里,老人家一看到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便搂住宁云晋心疼地道,“乖孙哟,这可是遭了大罪!才乡试就这么熬人,等到会试如何得了,那可是每场三日,还得考三场,要不咱还是别考了吧!”
“小孩子就得这样磨砺一番才好!别一个劲瞎宠。”宁陶煦板着脸对宁老夫人说了一句,这才扭头问宁云晋,“你考得如何?”
宁云晋自信满满地道,“感觉很不错,中举应该不难。”
宁陶煦抿嘴笑,“你师傅可是要你连中三元,若是中不了解元,下次见他可要小心!”
想起建亭先生的那封信,宁云晋立刻苦起一张小脸。
老太太一看便不依了,心有灵犀地将他的心声说了出来,“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小二的文章做得再好,不对考官的口味也是白搭,要不古往今来哪有那么多才子也会落第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靠科举晋身,要我说小二还是像亭哥儿一样补个侍卫好!”
“妇人之见。”宁陶煦蹙眉反驳道,“真正的百年旺族都要靠科举传家,只靠荫恩总是差了一头,小二是个有本事的,就该多锻炼锻炼。”
宁云晋一见二老快要吵起来,连忙告退,灰溜溜的跑了。这个点,宁敬贤和宁云亭都去衙门了,佩华那里他不想去,正琢磨着要不要外出溜达一圈,便有小太监来传旨让他进宫觐见。
这个叫何仁贵的太监也是熟人,就是原来在养心殿的小太监之一,最是机灵不过,被黄锦收为了徒弟,如今在宫中颇有几分体面。
不用宁云晋给他打点,他就凑近了笑道,“宁公子真是深得圣眷,皇上今儿个一下朝就找李总管问你的事儿。”
宁云晋和他的关系不错,倒不用时不时孝敬了。他随口道,“公公不是诓我吧,只是一小小乡试而已,皇上哪会有闲心关注,别不是找我问其他的事,您也给小子我一个准话,好让我早做准备。”
“公子这可是妄自菲薄了。”何仁贵嘿嘿一笑,小声地道,“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待公子不一样呢!要我说,皇上对后头生的那几个皇子公主可还没待公子你好呢!”
“这话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公公莫要害我!”宁云晋心中一凛,他倒是没想到这几年皇宫跑得勤居然让别人产生了这样的印象,不过想一想文禛如今对自己的宠信确实不一般。
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又总觉得有些不安。但是琢磨着得到皇帝的关注总不是坏事,宁云晋便也将那点担忧先搁在了一边。
文禛直接在乾清宫的西暖阁接见他,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常人连靠近都不行。宁云晋从去年开始就时常进入这里,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即使那些阁老也没这殊荣,可见文禛对自己的信赖与荣宠了!
他到的时候文禛正忙里偷闲地喝着功夫茶,见完礼之后,文禛便直接招呼他上前给自己沏茶。
宁云晋自己并不爱喝茶,奈何他的师傅们都是好茶之人,作为小辈自然只能学好沏茶技能孝敬。他沏茶的法子是学子建亭先生,一举一动却模仿的宁陶煦,有种说不出的优雅,配上那好相貌,简直是赏心悦目。
“休息了一天也该缓过来了吧?”文禛的第一句话果然是问他考试的事,“考得如何?朕可是等着明年点你的探花呢!”
这都直接将殿试名次给自己定下来,也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吧!
不过宁云晋现在对着文禛十分放得开,嬉笑道,“皇上,这可不行呢,若只是探花郎,微臣可是会被先生逐出师门的!皇上您可得开恩呐。”
“瞧你这副好长相,到时候鲜衣怒马做个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可不是正好。”文禛板着脸道,“十三岁的状元,可是古往今来头一份,若是文章做得不好可要被人非议的,不可贪心。”
宁云晋骄傲地仰着下巴,“做人得有目标,做个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更妙!”
文禛乐了,“看来志气不小,还真奔着连中三元去的!朕就等着看你殿试的文章,若是太差就不要怪朕不留情面咯!”
“皇上您就尽管放心吧!”将一杯茶放到文禛面前,宁云晋僵着脸抱怨道,“一想到会试还要再被搜身一次,微臣就恨不得能一口气全考完就好!”
“你小子便知足吧,若不是朕特别交代不要为难你,你以为搜身能那么简单通过!?”文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探着他道。
宁云晋一想到搜身的场面就满脸不堪回事的表情,不过想到自己前后那些人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摸遍了全身、脱光了衣裤,有些甚至连□都被剥光。
相比之下起码自己还保住了一条底裤,没有光屁股。他窘着脸道,“难不成……”
文禛的视线落在他翘翘的小屁股上,“朕听闻每逢考试,贡院门口就挤满了百姓专门来看考生们光屁股场面。你这小子的长得实在太惹人犯罪了,若是当众脱光可不妥,朕今年才特地吩咐在贡院内检查,你说难道不该感谢朕吗?”
任宁云晋的脸皮厚如城墙,也被文禛这游弋在自己臀部的视线弄得窘红了脸。他心中忿恨地想,这绝壁是调戏吧!见他红着小脸迟迟不开口,文禛又乐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谢恩,那明年会试的时候是不用这特殊照顾了吧!”
宁云晋脸上一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呐呐地道,“多谢皇上关照。皇上爱民如子,恩泽天下,这新政……还是继续的好,也成全了举子们的体面。”
他嗲这一眼时脸上红霞未退,又正是雌雄莫辩的年龄,倒是显得艳丽无比,饶是已经看惯各种美色的文禛也不小心看呆了!
第64章
见文禛望着自己不说话,宁云晋便轻声唤道,“皇上……您不会真后悔了吧?”
宁云晋还没开始进入变声期,又因为学习血脉之术之后知道如何更好的运用声韵声调,当宁云晋放缓放柔了声音说话的时候,那清朗的童声仿佛带着不经雕琢的干净透澈。
而当他偶尔不自觉地在尾音上带点“儿化音”的时却又透着些许柔韧与可爱,让人忍不住沉浸在他那天籁般动人的嗓音之中,耳边似乎有着余音袅袅。
这小子不等以后就已经是个妖孽!
文禛不禁感叹,这样的才情、这样的相貌,如此出色的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日后哪家女子能够配得上他!
一想到日后自己要给他指婚,文禛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他双手比划着,叹气道,“朕刚刚只是想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才这么点长呢!那时候还不满百天,一晃居然这么大了,朕老咯!”
这又是哪出,刚刚不是还在说科举,怎么突然又歪楼到年纪了!?
不过宁云晋知道文禛这皇帝有喜欢自话自说、思路又转得快的毛病,立刻接话道,“皇上您都还不到而立之年就言老,那阁老们只怕都要告老回乡拉!要微臣说,再过两年您与太子站在一起就跟兄弟似的,还年轻着呢!”
文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小子这嘴可是越来越甜了!”
“没办法,谁叫微臣玫瑰酱吃太多。”宁云晋满脸烦恼,一本正经地道,“上次我大哥还说在我嘴里问到股玫瑰味呢!笑我娘们兮兮的,真是讨厌。”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文禛的休息时间也要结束了,他要继续看折子,宁云晋便识趣的告辞!
他刚走出乾清宫便看到宁敬贤正候在外面,连忙喜滋滋地走了过去,“父亲,您怎么来这里?”
“本来是来递牌子,听说你在里面,便等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回家。”宁敬贤背着手,淡淡微笑。
“那父亲你只怕等久了吧!早知道我就提前点出来。”宁云晋懊恼地道,乐淘淘地贴上前,挽着他的手臂,也不理会周围侍卫们挤眉弄眼的嘲弄,光明正大地仰着头回瞪他们!
爷就是撒娇怎么啦,十二岁搁在后世就是个孩子呢!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儿子亲昵的举动,不过每当被熟人看到时候宁敬贤还是有些不自在,拖着手边的小牛皮糖朝着宫外走。他无奈地嘱咐道,“不要乱说话,觐见什么时候能走哪是为人臣子说了算的!”
“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父亲您别这么认真嘛!”宁云晋吐舌道。
这爷俩亲亲热热地黏在一起离开的身影,却正巧被走出来的文禛看到。他挑了挑眉头,暗道,都多大的人了还与父亲这么黏糊,真是不像话!易成也太惯着儿子了。
文禛踏入正殿的时候,忍不住扭头对李德明道,“去看看太子功课做完了没有,若是得了闲,便让他过来,朕要教他看折子!”
“嗻!”李德明应了一声退下,心里却暗自吐槽,皇上呐,大家都知道您也有儿子,就算您羡慕宁家父子亲密,想和太子亲近亲近,可也不能通过看折子这么无聊的事哟!
心里再怎么犯嘀咕,皇上既然下了口谕,他也只能亲自去太子的住所跑一趟。
天授十六年的时候文禛为了突显鸿明的地位,特地为他修建的毓庆宫建成。鉴于这个与某倒霉太子住所一样的名字,宁云晋为自己的太子弟弟偷偷的掬了一把泪。
李德明赶到毓庆宫的时候,鸿明才刚刚放学,连衣服都还来不及换。一听文禛召见,即使是忙也要说不忙,他草草地冲了个澡洗去一身汗渍,赶去乾清宫。
能够被皇帝亲自指导,即使对于皇子们也是莫大的恩宠。
可是行进间鸿明的小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淡漠,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兴奋。他在心里偶尔回忆今天的功课,又不时演练稍后与父皇的应对,丝毫不敢松懈。
如今他比起小的时候更加沉默冷静,曾经肆意外放的骄傲自大全都收敛了起来。
鸿明知道自己在宫里虽然是最受皇帝重视的皇子,但是前有出色到让所有同龄人望尘莫及的宁家二子珠玉在前,后有越来越优秀的二弟三弟四弟紧追在后,随着年岁的增长自己与他们的年纪优势正渐渐地缩小,这让鸿明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对鸿明而言,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血脉之力已经觉醒,却与四弟一样都只是祭人鬼而已。
自己的能力足足少了宁家二子两阶,这让他歇了和对方较劲的心思,光是要靠着这样的能力在宫中众皇子中保持最出类拔萃,他已经要付出相当多的努力,已经没有经历再节外生枝。
就像曾外祖父叮嘱的那样,自己要想保住太子之位只能靠父皇的宠爱,既然父皇一心要培养宁家二子,自己与他弄僵反倒容易失了圣心。
外祖父说得对,宁云晋即使再出色也只不过是个臣子而已,等到自己能顺利登基……哼!
然而虽然鸿明看清了形势,但是他毕竟是真正的孩子,又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在这样的重重心理压力之下,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阴沉,手腕也越发狠辣,处罚其他得罪自己的人时更是毫不留情。
鸿明的这幅样子让宁云晋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心惊,记忆里上一世的太子虽然有些骄傲自大,却意气风发、风度翩翩,如同光洁的明月般高高在上,不屑与星辰争辉,哪会像现在这种阴郁的样子,两世唯一让他熟悉的地方仅仅只剩下太子越来越狠辣的手段。
且不提皇宫中两父子如何用奏折联络感情,出了宫门宁云晋便跟着钻进了宁敬贤的马车。
自从听闻过一次儿子与皇帝的相处之后,宁敬贤有些受不了刺激——那么和善的皇帝真的是自己知道的那个吗?
自此他从不主动询问宁云晋与皇上的事,所以上车了之后只是问了一些乡试的事情。
宁云晋一一应答之后,便好奇地问,“儿子进场之前看到了卢文道,他怎么也会去参加科举?就算他失了伴读之位,凭他爷爷是吏部侍郎,要想给他弄个外放还不容易吗?”
“老爷子快不行了。”宁敬贤叹了口气,“卢家若无中兴之人,只怕要衰败了,皇上是真的厌弃了他家。”
宁云晋恍然大悟,啐了一口道,“难怪他会想去参加考试,莫不成是想高中之后洗刷自己的名誉?”
宁敬贤在他头上轻敲一记,叮嘱道,“你知道就好,别在外面幸灾乐祸的,咱们宁家没有那样气量狭窄的!”
“这不就只有父亲您在嘛!”宁云晋嘿嘿一笑,“您是不知道,他那日望着我的眼神,像是想将儿子生吞活剥似的,那个怨毒……啧啧!”
“他敢!”宁敬贤怒而瞠目,到底他也曾是武官,近些年升为堂官,又多和武人打交道,生起气来颇有几分威仪。
“那小子要再敢惹事生非,咱们宁家也不怕他!上次若不是皇上下手太早,卢家老爷子又出了那档子事,实在不好再落井下石。他敢莽着胆子抹了宁家面子,别说你爷爷,为父就饶不了他。”
宁云晋装模作样地拱手,得意地挤眉弄眼,“就知道父亲最疼儿子。”
提起那卢文道,宁云晋就心里腻歪得紧,看到他倒霉,只有暗地里高兴的。也不是他缺乏同情心,实在是那小子自作自受。
他们两个的这桩恩怨还要追溯到那年闻香居出事,虽然在外放话的是二皇子,宁云晋却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因此没有贸然动手而是推给了文禛去处理。
他毕竟没有专门的人调查,只知道查来查去那些人确实曾经与有二皇子的门人接触过,可是直到二月里文禛突然在上书房考验功课的时候发难,宁云晋才知道这事居然还与卢文道有关。
那次所有人被考问的题目都在正常范围,只要用功读书了便可以回答,可唯有二皇子和卢文道的问题格外难,即使以宁云晋远超两人的水平答起来都有难度,更别说他们二人了。
之后文禛便借题发挥,罚了二皇子抄写四书百遍静心,而卢文道则以“资质驽钝、无法一心向学”为由直接革了他的伴读身份。
宁云晋听说鸿明原本还想出面保他,后来也不知道太子从哪里听说卢文道和闻香居的事有关,便没了下文。
不管他是和二皇子私下暗通款曲,还是他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只是想为自己解忧,让二皇子与宁云晋敌对,在太子看来卢文道都是违背了自己的命令,这样的人他不处罚便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了!
为了这件事卢家与宁家有一段时间弄得很僵,京里的人都等着看两家的热闹。
毕竟只是两家孩子闹出的事情,文禛也不想见到自己的肱骨之臣相互对掐,正巧广州出现了洋人与百姓之间的冲突,由于其中涉及了两广总督,他便干脆将当时已经升任吏部尚书的卢自友派了出去处理。
文禛的原意是想保全两家,毕竟卢家当家人出去之后势必要低调,而宁家也不好仗势欺人,谁知道卢老爷子这趟出去却坏了事。
广州的事情闹得很大,但是由于路途遥远京里还不是很清楚情况。只知道是洋人突然包围县衙,打死了当地知县的仆从,之后被愤怒百姓冲进商馆打死了三四十人,焚烧了一家英国教堂,直接导致洋人们将船上的大炮竖了起来,一副不道歉赔偿便不罢休想要开战的架势。
卢自友千里迢迢的赶到广州之后,先是不分缘由的将那知县革职流放,又处死带头闹事的八人,充军流放协同闹事的二十多人,并且签订了协议赔偿英国人十万两白银。
他这处置结果是自以为体察上意了的,奉武族今年来一直正蠢蠢欲动,帝国又刚结束了一场战事,不宜再与洋人开战。
等到这个结果与真正的冲突原因传至宫中之后,听说文禛当场捏碎了一块玉石镇纸。
原来会出这事的原因是洋人花了二十万两白银贿赂了两广总督,想让他下令取消十三行,让洋人能有直接销售或进货的权利。
在当时被称为“十三行”的行商垄断了海外贸易,而且所有外商的进出口贸易经商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中,虽然行商的存在给了洋人很多方便,却也掐住了商品的价格,让洋人们认为自己吃了亏。
两广总督的公文还没正式下达,却不知道怎么就被消息灵通的行商们知道了,他们联名上书到当地知府衙门,要求递折子上大天庭。
当地知县迫于压力只得受理他们的请求,这时又有百姓听说洋人的教堂有从育婴堂领!养!孩子虐杀或者拐卖的事情,于是聚集了上千人围住了英国人的商馆要求他们交出凶兽。
英国人一来认为自己的银子将要打水漂,二来认为官方没有帮他们弹压那些打砸商馆的百姓,居然在与知县的争执中一言不合开枪,结果打死了那个知县的一个仆人,这才出现了之后那些事。
以文禛的个性哪会甘心接受这样丧国辱权的协议,还未等卢自友回京便被下旨降职一级留用,他的处置结果也被推翻,抓的那些国人都被放了,两广总督被革职关押,最后又用了强硬手段迫使英国人答应接受十万白银赔偿了事。
这事了解之后,文禛又直接下旨永远拒绝与英国人进行海外贸易,这才解了他的心头之气,不过即使这样他看到卢家的人也厌烦。
如此一来,失了圣眷之后使得原本就因为这一协议失了声誉的卢家雪上加霜,为人处世越发低调起来。
卢家的事这两年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与他家相熟的人无不遗憾,宁云晋却只当笑话听,甚至觉得非常解气,对于这种腰杆太软的人他绝对没办法欣赏。
而且他明明从未得罪过卢文道,那小子却对自己下手,宁云晋一直觉得奇怪,只是因为信息太少找不到真正原因。
直到听爷爷分析说,可能那小子是想渔翁得利好心办了坏事。
其父卢飞河为兵部武选清吏司的在旗郎中,若是自己一时冲动与二皇子闹了起来,父亲至少也要担个教子无方的罪名,这样一来兵部尚书可能就要换人,之后整个兵部的人位置都能挪一挪,若是通过卢自友活动一番,说不定卢飞河能晋升为右侍郎。
一想到那小子不但想整自己,还要阴父亲,宁云晋就觉得卢家倒霉实属活该!
第65章
一碟花生米,一碟卤牛肉,一壶水酒。
宁云晋悠闲的坐在酒楼临街的一边,托着下巴慵懒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来往的行人。
上午便如此颓废也实属正常,考完乡试之后这几天他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力来,那种感觉就像高考后只想狠狠地疯玩、尽情地休息一样。
毕竟无论你有多么才华出众,科举考的却是博闻强记,宁云晋即便有着过目不忘之能,也要将所有书都扫描并理解一遍才行。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脑子里满满塞着东西的感觉可一点都不舒服,他目前只想放松一下头脑。
也许这次和高考类似的经历,让他最近总是不经意地回忆起当自己还是阳澄时的记忆。
当年为了奖励自己考出的好分数,爸妈特地调整出来假期,加上爷爷奶奶一家五口人去欧洲痛痛快快地玩了近一个月。
那些辉煌华丽的建筑、精巧豪华的教堂、古典与现代交融的街道、旖旎的山水风光,以及每个国家博物馆中保存的“其他国家”的尊贵文物……原本以为尘封的过往,即使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些温暖的记忆便冉冉的充满了心胸,让宁云晋忍不住心情低落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阳澄的这一世带给自己极大的改变,即使有时候这些改变让他有种自己快要精分的感觉,但对于自己心胸品德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原来那世的自己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有娘生没爹教,家教、品德什么都是浮云,在自己生活的环境里面只有拳头是硬道理,一切都只为了让自己更好的生存下去——即使不择手段。
总算之后遇上的那个书生教了自己最基本的伦理道德,军旅生涯又教会了自己什么是兄弟义气,所以最后难得地在掌握权势后没变成连自己都唾弃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