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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天下(90)

作者:百夜 时间:2017-09-04 13:35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父子 平步青云


  “是啊!”宁云晋老实地点头,“特地留空出来的呢!”

  “特地留空!”宁敬贤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用太和殿广场掷骰子,你真是嫌命长是吧!”

  “啊?”

  宁敬贤怒道,“你可知皇上已经知道你做得这件好事!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他将好事这两个字读得格外重,宁云晋心念一动已经猜到他动怒的原因。

  在这年代皇权在一般人眼中可是非常神圣的,代表皇家的建筑自然也拥有崇高的地位,特别是作为举行大型仪式或者殿试的太和殿以及广场,在官员们眼里那可是高贵不可侵犯的,儿戏一般将之用于游戏,甚至掷骰子遇上较真的人还真容易被当成对皇上不敬。

  对皇帝不敬这种事向来是可大可小的,遇到大度的皇上可能就一笑而过,遇到小气的甚至会成为大错祸及家人——古代可是专门有个罪名叫做大不敬,难怪宁敬贤的表情这么难看。

  不过还好宁云晋也不是愣头青,当初在制作这大富翁的时候就留了后路,他满脸无辜地道,“父亲,这只是我想象出来的皇宫而已,又不是皇上的皇宫,充其量也只是像而已,皇上那么英明,应该不会怪罪吧!”

  被他这样一说,宁敬贤又更加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发现那木雕虽然刻得惟妙惟肖,但是与真正的太和殿还是有些区别的,更重要的是屋脊上没有那十个飞檐走兽!

  飞檐走兽是宫殿与庙宇最重要的装饰特点,作为代表天下级别最高的建筑,太和殿上使用了十个,代表十全十美,天下无二。

  宁敬贤松了口气,问道,“这是你想象出来的?”

  “嗯!”宁云晋垂着头,小声道,“我没有去过皇宫,这是我翻了一些画儿以后想象出来的。姐姐好可怜的,出不了门,我想让她也能多看看外面的景色,所以便做了这游戏送她。”

  他委屈地扯着宁敬贤的衣襟下摆,扬起小脸故意用软糯地嗓音问,“父亲,孩儿做错了吗?”

  看着这样卖萌无下限的小儿子,宁敬贤又哪里说得出重话,即使知道这鬼精灵的小子只怕有七分是在装可怜,可是他的初衷毕竟是好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摸了摸宁云晋地头道,“明儿爹爹带你去皇宫,见了皇上之后若是被问话,你就像刚刚那样答。其他的时候,不准乱说话,听到没有!”

  宁云晋连忙点头,心里却咯噔一声,没想到这样的小事都能这么快惊动文禛,还好当时出于谨慎没有真正按照太和殿的外观雕刻。

  毕竟自己又没去过皇宫,真要原貌雕刻出来,可不好解释,又因为飞檐走兽太容易损坏便没雕上去,这下到能解释过去。

  第二天不用上早朝,宁敬贤便带着宁云晋直接去了皇宫递牌子。一路上他显得异常的沉默,神色也有些萎靡,实际上昨晚他就没能睡着,心里一直揣测着皇上对这件事的处理,以及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又该怎么保住小二,怎么保住宁家。

  父子俩进入皇宫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平日这个时间文禛已经在南书房处理完上午要做的事情,回到乾清宫准备用膳,或者抽空接见一些臣子。不过文禛显然还不准备见两人,使了那个叫黄锦的公公带父子俩到一处等待,便将那两个装着大夏第一款桌游的匣子给收走了。

  在两父子一人满腹忧心,一人没心没肝打量着皇宫的时候,另外一对天下最尊贵的父子却开始玩了起来。

  文禛早就弄到了大富翁的玩法,说是太子有兴趣,实际上是他自己好奇而已。摸索着将棋盘拼装好,又将那些小巧的木雕建筑放在棋盘上,文禛觉得十分稀奇,教会了太子规则之后,两人就玩开了。

  要说大富翁这游戏规则其实并不难,但是却挺考验人的心机的,越擅长利用道具,便越容易获胜。老实人玩的时候一般用红卡多,陷害别人少,除非运气特别好,否则大多数都玩不过擅长害人的玩家。

  以文禛的慎密,小太子又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半个时辰不到,就只能皱巴着小脸宣告破产了!

  “好玩吗?”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双眼,文禛笑着问。

  “嗯。”鸿明连连点头,小脸红扑扑,在他心里更高兴的其实是能和父皇一起玩游戏。他小心地望了一眼文禛,低声请求道,“父皇,还能再玩一盘吗?”

  “不行。你该回上书房读书了。”文禛坚定拒绝道。

  鸿明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难得父皇将自己从上书房叫过来,还以为今天能偷闲一次呢,没想到下午还是要过去读书。

  文禛可不会惯着他,在读书方面他一向管得严。视线调转到那张精致地棋盘上,他却升起了几分兴趣,要他说这游戏叫大富翁也还贴切,小孩子若是玩得多了,在学着利用自身优势方面说不定还有几分长进。

  再看那些惟妙惟肖的建筑雕刻,谁能想得到这样精美的玩意儿会是出自一个不到五岁的稚童之手。

  “这东西居然是个只比你大几天的孩子做的,还真是不可思议!”

  鸿明惊讶地瞪圆眼睛,“谁啊?”

  “宁家二子。”文禛拨弄着那与太和殿有几分相似的建筑,笑道,“他就在宫里,鸿明要不要见一见。”

  一听到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自己讨厌榜第一位的人,鸿明立刻傲气地道,“不见。这东西其实也没那么好玩。”

  “不见就不见,你下去吧!”文禛将嘴里说着不好玩,眼睛却依依不舍盯着棋盘的太子打发走,便让人传宁敬贤父子。

  宁云晋低着头跟在宁敬贤身后,规规矩矩地行礼、磕头,即使叫起身以后也不敢眼睛乱瞄。

  文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蛮有意思的小胖孩!

  成长期的小孩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文禛发现只不过是一个多月没见而已,这小子的模样就有了巨大的改变。看上去像是长高了一些,便没那么显胖了,虽然感觉还是肉呼呼的,不过明显模样更加精致了一些。

  并不是说小胖孩原本不可爱,但是今儿一见,他身上像是多了些什么的感觉。

  如果说以前他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现在看着这个玉娃娃就像是被人仔细盘玩过一般,多了几分灵性与润泽,水头色泽完全与新玉不是一个级别。

  瞧瞧那皮肤水润光滑的样子,浑身白里透红的,像是能掐一把就能滴水,惹得文禛忍不住手痒的摩挲了一下手指。

  “易成啊,你家这猴小子今儿怎么乖得跟只鹌鹑似的,平时不是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吗!”文禛随和地笑问。

  宁敬贤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连忙道,“皇上,他知道犯了错,这是告罪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抬起头来,告诉朕你犯了何罪。”文禛望着宁云晋,笑眯眯地问。

  装,你就死劲的装吧!

  宁云晋在心里吐着槽,却怯生生地抬起头望向龙颜,接着他那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了震惊、疑惑的表情,整个人像是呆了一般,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嘴微张着,傻愣愣地低呼了一声,“姨夫……?”

  似乎他的傻样子取悦了文禛,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畅快地大笑起来。

  宁云晋再次肯定自己刚刚的演技绝对是超越影帝级别,他再接再厉的装出一副惊慌地表情抓住一旁宁敬贤的手,语无伦次地道,“父亲,姨夫……怎么会变成皇上……”

  “……”宁敬贤望着小儿子那精湛的演技默默的惆怅了,云亭说过这混小子早就知道皇上的身份了,还在这儿装得跟真是受到惊吓一样。

  你这是要闹哪样!?

 

 

第29章

 

  文禛实际上也没准备将宁云晋怎么样,又被他这样一通装傻卖萌,只觉得那小子脸上惊讶的表情就值了回票,前几次因为这小子吃的瘪一下子都找平了。

  他好笑地看着恹恹地宁云晋问道,“来,给朕说说看你犯了什么错!”

  宁云晋撅起嘴巴满腹委屈地望着那大富翁的棋盘,耷拉着脑袋,“父亲说我不该在棋盘上弄个皇宫……”顿了顿,他掰着手指小声道,“更不该将皇宫用作掷骰子之用,这是对皇上您大不敬的。”

  “都是父亲说……”文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他身边满脸紧张的宁敬贤,“看来你是不觉得你错了咯?”

  “那又不是太和殿。”宁云晋诺诺地道,“我是按照智化寺雕刻的,都是重檐庑殿顶,就是做得大了一些而已。”

  文禛心中好笑却也不拆穿他的狡辩,要说中国的古建筑群还真是挺难分辨的,重檐庑殿顶在很多庙宇上也都有运用,而太和殿只不过是最大最气派的一座而已,缩小成木刻以后其实还挺难区分的,硬要一口咬定这是寺庙也拿他没辙,毕竟那宫殿上一没刻上牌匾,二没有代表身份地位的飞檐走兽。

  见宁敬贤一副要请罪的样子,文禛对他摆了摆手,继续对宁云晋道,“就算你有理了!说说看,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心思做这个游戏送给你姐姐?”

  “因为我觉得姐姐好可怜,身为女子不能随意出门,京里那么多美景和漂亮的建筑都看不到,所以我就想了这个法子……”宁云晋眨巴着眼睛道。

  文禛乐了,“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惜香怜玉的。得了,瞧着这游戏还挺有意思的,朕也就不追究了,你将这套送给朕如何?”

  宁云晋抿着嘴,却满脸不乐意。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等答案,他支吾着憋出几个字,“君子不夺人所爱……这个我已经送给姐姐了!”

  宁敬贤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知道面前的是皇上还敢如此,恨不得能抽他一顿就好。

  幸好这时文禛哈哈大笑起来,“那便借给朕三天仿制一套可好?”

  你都开了金口要山寨,谁还敢拦着吗!?

  宁云晋心里腹诽着,表面上却忙不迭地点头。

  “易成啊,你这儿子可不得了。”逗过了宁小胖,文禛这才收敛笑容和宁敬贤说话。

  那是你生的好儿子,自小就会折腾人呀!皇上!!

  宁敬贤郁闷地想,脸上却挂着无可奈何,话语中带着宠溺地道,“他这性子还真不知道是随了谁,真是头发都为他愁白了,一天到晚跟在身后为他收拾烂摊子。”

  文禛见宁小胖一副敢怒不敢言地小模样,揪着他爹的衣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可就是谦虚了,他才这么丁点大,就弄出这么多名堂,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君臣又对答谦虚了几句,文禛发现宁云晋不时会偷偷瞄自己一眼,然后又非常惆怅地垂着头。按理说未经圣意窥视圣颜可是大不敬之罪,重则当斩,但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做出来这样的动作自然效果不同,文禛只是好奇他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他望向宁云晋问道,“你干嘛望着朕露出这样的表情。”

  宁云晋满脸被抓包后吃惊的样子,又偷偷瞥了一眼宁敬贤,一副不敢说的表情。

  他这样一番惺惺作态反倒让文禛更好奇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扭捏的,有朕在这里,你爹难道还会揍你不成。”

  “我爹可以回家了揍……”宁云晋说完一副想咬舌收回这话的样子,接着便豁出去一般望着文禛道,“我只是在想,姨夫怎么就突然变成皇上了呢!”

  “朕就不能既是皇上,又是你姨夫吗?”

  宁云晋惆怅地道,“那不一样呀!皇上您最是尊贵不过,过年又不能走亲戚。”

  文禛愣了一下,心思拐了几个弯,顿时明白了宁小胖那肉疼的表情是为什么。

  “合着你是在惦记着过年的压岁钱!”

  虽是疑问,文禛却说得肯定,宁云晋对他羞涩的一笑,让一旁看着的宁敬贤气结。

  文禛乐不可支,只觉得这人小鬼大的小子也忒可爱,忒二了一点,“罢了罢了,你这小财迷,朕这个姨夫却也不能小气,过年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这边三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李德明便来请示是否传膳,毕竟这可是大事,不能饿到皇上龙体。

  文禛下午还有事情要忙,可没准备留宁家爷俩吃饭,便让他们跪安了。

  面完圣之后,这大夏版大富翁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号,一般人也不敢再拿这事对宁家做文章,倒也算是好事!

  他们爷俩饥肠辘辘的朝府里赶,路上只是让福安买了些点心垫吧垫吧。

  回到府里所有人都等着宁敬贤这位大老爷开金口,好准备搬家呢!

  虽然今天已经有点晚了,可是这日子确实最近唯一一个宜搬迁的日子,错过了还要等上半个月,那时候老太太都回京了。

  需要搬迁的东西很多都已经清理好放在马车上了,宁敬贤一声令下,一只浩浩荡荡的车队便朝着新宁府驶去。

  新宁府坐落在内城,占地面积很广,分为东西中三路。

  宁敬贤是现任当家,自然住在中路。东路是由一组前后四进的院落,以及两个小跨院组成,老太太要回京住,老太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调任,东院那个三进院落自然是留给两老的,后面靠近花园的西跨院则由宁巧昕居住。

  西路规制比东路差一些,同样是由一大两小四合院组成的,两个小院子组成东西跨院,宁云亭这个嫡长子自然分到了最大的四合院。

  原本宁云晋不满六岁属于小孩子,应该让他住在内宅,但是宁敬贤想着这小儿子打小是个有主意的,再加上也只差一岁,还不如让他早点搬出内宅,免得明年还要再麻烦一次,便让他住在西路的西跨院。

  到了新宁府宁云晋也顾不得去看宁敬贤的黑脸——他爹正忙着待客也没空管他,首先便冲到自己的小院里,去查看自己未来的那一亩三分地。

  他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个西跨院简直是以前小院子的两倍大,正房有三间,左右各带耳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三间,而那小院子更是赶得上一个小花园了,一边空置放着些锻炼器材,一边则摆放着精美的石桌石凳。

  嘴里念叨着腐败、奢侈,宁云晋心里则开始盘算着怎么运用这些房间了。书房肯定要一间,雕刻工作室要一间,收拾一间出来日后待客用,剩下的他还一下真想不出有什么用途。

  留下翠香带着一帮小丫头们赶紧先把卧房整理出来,宁云晋便跑去宁云亭那里参观。宁云亭的四合院比他的大,正房足有五间,东西厢同样各三间,院子里大的都像个篮球场了。这边同样也是乱糟糟的,不过宁云亭还在书院没回来,看了两眼他便去其他地方参观。

  让他最满意的自然是中路后半部分的大花园,里面不但挖了个池子修了水榭,旁边还搭了五间大戏楼,花园里面正花团锦簇,有一座叠石假山,假山上还建了一座尖顶凉亭。戏楼之后有一排五间正房用作待客,再后面同样是五间房,为祠堂。

  建筑之间自有抄手游廊相连,曲径通幽,虽然规制稍逊王府,但是其华丽以及精美程度也远超宁云晋当年的宅子。

  想到这样好一座宅子,宁家居然将其空置了那么多年,实在是无力吐槽,深深觉得这绝壁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整个下午宁府门前便一直鞭炮不断,与宁敬贤亲近的朋友有些直接登门拜访,周边邻居也有递上拜帖的,足足应酬两天,宁府又接到一封家书,说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五日后便会抵达京城。

  宁陶煦这次是回京述职的,面完圣之后便直接去直隶任职。

  父母都要回京,宁敬贤生为儿子自然不可能在京里等着,恰巧那日正逢休沐,他给大儿子在书院请了假,前一天晚上便带着两个儿子赶到了通州边上的驿站。

  驿站的条件自然跟家里比不得,即使驿丞给他们收拾出了两间上房,那环境也就是稍微强一些而已。

  宁云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住这样差的地方,看着身边呼呼大睡的小弟他心里羡慕不已,虽然困得要命,可是闭上眼睛他总听到环绕在耳边的苍蝇嗡嗡声,皮肤更是不自觉的发痒,总觉得会有虱子跳到身上,最后一直熬到天快亮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宁敬贤眯了眯眼睛,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宁云晋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毛毛的,最近自家老爹望着大哥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望着自己时就变得格外深沉,弄得他实在有些心虚,忍不住检讨了一番,自己最近明明没犯什么错事呀!?

 

 

第30章

 

  翌日清晨,官道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宁敬贤让福满带了两个人再往前行一里地去守着,父子三人则在驿站里用早膳。

  虽然宁敬贤不是出公差,按理说住驿站是不符合规定的,但是哪个驿丞还会真吃饱了没事做驱赶那些大官儿!?

  昨晚来的时候宁敬贤就已经让福安送了银子,因此早上驿丞给他们提供的伙食格外的丰盛。

  方桌上搁着三个大盆。一盆是正冒着热气的青菜瘦肉粥,一盘是整整齐齐码着的白面馒头和几个烙饼,再有一盆是香喷喷的番茄鸡蛋汤,上面还撒了几颗葱花,看着就十分诱人。

  三个大盆旁边还放着几盘小碟子,凉拌的卤牛肉、炸小鱼、大头菜、萝卜干、醋泡花生等凑了个凉菜八小碟。

  宁敬贤一看就知道驿丞算是尽心尽力了,虽然没有满意的点头,但是表情都柔和了一些,使了个眼色给福安。

  福安摸出个银裸子塞到那有些紧张的驿丞手上,“辛苦了。”

  那驿丞是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捏着手心的银裸子心里才踏实。他松了口气,道谢之后便又继续忙活去了。虽然管理着这驿站没少招待过大官儿,可是这么好说话的还真心少见。

  宁敬贤带头坐下,他身后的两个小子才一人挑了一边坐下。

  在叠着一起的小碗中取了一个,宁敬贤自己打了一碗粥,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嘴里,开吃。

  他动筷子之后,早就饥肠辘辘的宁云晋也就不客气了,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然后取了个白面馒头一分两半,捡着牛肉、萝卜干、咸菜塞在里面,这才满意的咬了一口。

  看他这一副老饕的德行,宁敬贤好笑地翘起了嘴角。

  虽然叫做白面馒头,但是这又不是专业厨师做的,也不是专门挑的精细面,只是比寻常老百姓家那又黄又硬的馒头强点,干吃肯定干巴巴的没点味道,还真只有夹着菜吃,靠着里面的蘸酱才能下咽。

  这边两人已经开吃了,宁云亭还在望着桌上的东西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身为宁府的小公子,目前他能见识到的餐宴哪次不是精细无比的。大户人家吃东西讲究,一家人坐在一桌吃饭都是丫头拿着公筷布菜到碗里,哪里见过这样脸盆大的钵直接上桌的阵仗。

  他左看右看,终于拿起勺给自己添了一碗粥。对那馒头宁云亭是没点食欲的,他以前去大厨房找小弟的时候见识过几次,府里杂役们吃的馒头那面都比这细几分,想了想,他终于伸筷子夹了个烙饼。

  一口咬下去,宁云亭的脸色就变了,要不是良好的餐桌礼仪作祟,他早就一口吐出来了。他瞄了一眼父亲的脸色,硬生生的将那饼咽了下去。

  宁云晋半个馒头已经下肚,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笑得打结,却天真无邪地望着他,“大哥,好吃吗?”

  好吃个屁!

  宁云亭真心想爆粗口,但是在父亲平淡的目光下却无端地心虚,他支吾着不吭声,那张饼搁在碟子里却没有咬第二口的勇气。

  宁敬贤喝了口粥,取了个馒头跟宁云晋一样开始往里面夹凉菜。

  宁云亭心中松了口气,见父亲和弟弟都挑馒头下手,他感觉这应该比较保险,于是抬起筷子想朝着馒头下手。

  “不得浪费粮食。”宁敬贤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要将那饼吃完。”

  宁敬贤浑身一愣,望着碟子上金黄的烙饼,脸都皱成了一团。

  可怜的。宁云晋投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又取了个馒头继续大快朵颐。在这种小地方,他可是从来不敢乱吃油厚的东西,谁知道炸过什么的,只有馒头是最保险的,虽然他吃也不是吃不下去,但是能有其他选择自然也不愿意受罪。

  要知道烙饼这玩意虽然大众,可是要做的好吃就耗精面和蛋,要煎得好吃漂亮就更要油厚。前两样驿站里的人不会克扣他们,但是油在普通人家那里可是金贵东西,都是省着省着用的,要是炸过什么吃食之后,还要一滴不漏的盛在碗里,等着再次利用。

  因此一看到这桌上有炸小鱼,宁云晋就对这烙饼敬而远之了,即使加了葱花的烙饼再香再漂亮,想到入口时那股油腻的鱼腥味他就没半点兴趣了,也只有宁云亭这个没吃过苦的二愣子会上当。

  宁云晋呼啦啦塞了三个馒头,喝了碗汤,又唆了两碗粥,终于摸着填饱的肚子挑着凉菜饱口舌之余。

  宁敬贤有些忧心的瞥了一眼他的肚子,实在是担心这小子将自己撑坏。他吃饭的速度慢条斯理的,也是想刻意让娇生惯养的大儿子吃点苦——毕竟他一说吃饱大儿子就解脱了。

  宁云晋哪还不知道父亲在使坏,看到宁云亭吃一口烙饼,灌一口汤,简直是当药吞,吞完了还小心的瞄一眼宁敬贤,看那架势只要父亲一放下筷子,就要说自己吃饱了。

  “大哥,我只听说过秀色可餐,你用个早膳,总偷看父亲是个什么事儿?”他坏笑道。

  宁云亭的脸顿时红了,埋着头望着自己的碗不吭声。

  宁云晋乐不可支,还继续道,“是望着父亲吃得香一些吗,我也来试试。”说着,他夹了一颗花生米,一边嚼着一边盯着宁敬贤嘿嘿笑,装模作样的不住点头,“嗯嗯嗯,似乎真的味道好一点。”

  “少贫。”宁敬贤没好气的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宁云亭这块烙饼吃得有些艰难,更让他悲剧的是他刚吞完最后一口,早先跟着福安出去的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满头大汗,却带来了让宁敬贤惊喜的消息,老太爷快到了。

  等到父亲放起筷子起身,塞了一肚子汤水和一张烙饼的宁云亭也连忙放下筷子跟上。边走他边小声对弟弟嘀咕着,“这饼可真难吃,一口的鱼腥味。”

  一会可还要坐一下午马车呢,要是给颠吐了……宁云晋没什么同情心的望了他一眼,开始盘算是赖在父亲身边骑马,还是混上爷爷他们那边的马车?

  宁云亭还没体会过油与水在胃里混合的威力,还在小声抱怨,“父亲也真是的,居然还要我全部吃完。最后不是还浪费了那么多饼么?”

  “那怎么一样,我们又没动过,都是干净的!”宁云晋道,“回头驿站的仆役们热热还能吃呢!”

  宁云亭一听自己桌上吃过的食物还要回收,小脸有些不自在。

  就这么点小阵仗就不舒服了,要是大哥去吃乡下人家的流水席只怕会吐出来。宁云晋撇了撇嘴,有些不安好心地想下次怂恿他去试试。不过一想到以大哥的身份即使去吃也是上席,顿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老气横秋地道,“大哥你也别太挑剔了,这地方虽然是进京的必经之地,但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真要赶得及的人谁愿意歇在驿站,早就快马进京了,就这种地方又哪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能给咱们拼凑得出来这样的早餐已经是很不错了。”

  “人小鬼大。”宁云亭被他训惯了的,倒也不生气,半点没觉得自己失了做哥哥的尊严,反倒挠了挠头发,“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咱们府里好。”

  宁云晋不吭声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大哥解释,锦衣玉食长大的人自然没吃过苦,哪里会想象得了贫苦人家的苦楚,要不怎么会有“何不食肉糜”这样的典故自古流传。

  宁府自然是好的,虽然规矩严了一些,但是一不苛刻下人,二不打骂下人,近身伺候主子的丫头小子们待遇比寻常小户人家的少爷小子还好,要不怎么偶尔有犯错被撵出府的一个个哭天抢地跟死了爹娘似的,人家那可不是奴性重,是知道啥才叫最佳选择呢!

  他俩的说话声再小宁敬贤也听得见,于是又在心里默默的给宁云亭的教育加了一课,不过这些都要等到回去以后再说,望着远方缓缓驶来的车队,他忍不住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车队里面有三辆马车,加上随从护卫足足有二十来人,其中打头的一辆马车极其奢华,正是宁家老太太的郡主座驾。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宁敬贤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快步走到那辆马车前面,即使自己已经身为人父,但是父母依旧是他的一片天,也是宁家真正的顶梁柱,光是掌好京城的家他就有些心力憔悴。如今朝中又有些暗流涌动,有些隐秘的事情实在不好言于笔下,父亲这次能够回京一趟,真是最好不过,有些事情也可以与他老人家商量一下。

  宁云晋有些期待的跟在他身后,只见郡主座驾的帘子被挑开,走下来一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交领大袖外袍,行动慢悠悠的,却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等到他站稳之后,宁云晋才看清他的相貌。他的相貌与宁敬贤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精致一些,头发全白,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只是眼角有些鱼尾纹,因此让人有些看不出年纪。

  在宁云晋想象中的这位爷爷应该是俊美的,眼神中却写满了沧桑,是个老狐狸型帅老头,结果真实的形象完全不同,这位宁爷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淡雅无害的气质,配上那身长袍与白发,简直飘飘欲仙像个落入凡间的谪仙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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