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言(22)

　　结果，这反而让他们走得更近了。
　　*
　　花鸟市场上，人声嘈杂，魏予筝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尹封又朝他笑了，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勾着他的后颈，修长的指节轻轻蹭过魏予筝的鼻尖。
　　那动作亲昵而纵容，他做起来顺畅无比。
　　“没关系，我原谅你。”尹封说。
　　魏予筝明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很多年前的那件事，可好像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
　　那道印记会永远留在他体内，成为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鱼你来选。”尹封说着，不等魏予筝反应，主动撤开一段距离，“我有其他东西要买。”
　　他没有说自己要买什么，就这样把魏予筝一个人丢在摊贩前。说“丢”不太合适，魏予筝再怎么说都是个成年人了。
　　但尹封走后，他扭头看着一众大鱼小鱼，着实无措。
　　好在卖鱼的阿姨很热情，主动给他介绍起来。
　　魏予筝听完也没什么想法，只好提出自己的要求：“要好养活的，不要红色……也不要金色。”
　　挑好了鱼苗，这一次魏予筝毅然决然选择了塑料鱼缸。老板娘提醒他这样养不活，魏予筝才说自己养过一段时间，家里有现成的设备。
　　买完鱼，尹封还没回来，老板娘和魏予筝搭话，“刚刚离开那个小伙子，你俩是一起的？”
　　这个“一起的”就很意味深长，可以有多种解释。
　　但老板娘笑眯眯的，八成是见他一个人站着太尴尬，才主动找他闲聊。
　　魏予筝点头。
　　“你们是表兄弟？”
　　魏予筝摇头，“我俩一样大。”
　　“那是朋友？”
　　魏予筝刚要点头，脑袋便被一只手固住，熟悉的灼热气息覆上他大半个后背。
　　太近了。
　　他刚想开口提醒对方，尹封先他一步凑近，“买了什么？”
　　“……你自己看。”魏予筝抬了抬手上蓝色塑料盖的小鱼缸，里面两尾漂亮的蓝孔雀鱼。
　　老板娘见尹封回来，手里扇子摇得更勤，“小伙子，你朋友都买了，你不买两条带回家啊？”
　　尹封：“不用了，我们两个是一起的。”
　　魏予筝立刻挑起一边眉，他爹的，怎么还偷听人讲话？既然人都回来了，那干嘛不出声！
　　他刚要扭头控诉，尹封恰好也转过脸来，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了，连彼此呼吸的起伏都可预判。
　　“你、别……”魏予筝磕巴两下，完全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尹封依旧神色坦然地看他。
　　尽管表情冷淡，但他的体温很高。魏予筝无法形容对方贴身时自己的感受，无色无味，亦如尹封这个人，因为太淡薄也太纯粹，反而激发人类最本能的抵触。
　　你看不透这个人，也不敢出声询问，问话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尹封永远会用最简单直接的语言。
　　他不说谎。
　　跟他对话反而更有压力。
　　因为你知道他说出来的全部是真的，连一丁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是老板娘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她没有看到突然僵硬的魏予筝，注意力还在尹封身上，很有兴致地问尹封：“小伙子，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魏予筝陡然放松下来。
　　自从上了高中，尹封的五官长开，个子开始拔高，类似的问题便没有间断过，上大学后更甚。
　　“没有。”尹封这才转过脸，面对着老板娘，“刚刚说过了，我们是一起的。”
　　他把最后几个字念得慢，即便是无心之人也能听出其中的意味深长。
　　回家的路上，魏予筝猛甩尹封一辆汽车的距离。
　　走出去好长一段路，尹封才开口：“魏予筝，你生气了？”
　　魏予筝就等这一个台阶下，闻言猛地止住步伐，转过头，大声：“你故意的！”
　　“是。”尹封没有任何障碍地承认。
　　魏予筝早知道尹封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感，但还是问：“为什么要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又靠近到不该有的距离，尹封微微低下头，两人的发丝相蹭、勾连在一起，“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魏予筝的瞳孔颤了两颤，咽口唾沫，不敢再挑衅下去。
　　好怕尹封忽然在大马路上跟他告白，真情还是假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会社死。
　　尹封不在乎的东西他统统在乎。
　　可尹封还是说了下去。
　　“我不喜欢程阅，我讨厌你的前男友。”
　　他几乎从不表达自己的喜恶。
　　在尹封看来，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都是无所谓的，必要存在于他生命里的人事物屈指可数。
　　可就在短短一天内，他清晰直白地传达了两次，他对他人的看法。
　　“你生气了，”尹封平铺直叙，后一句才稍显真诚，“对不起。”
　　只要他道歉，魏予筝就会原谅他。
　　作者有话说：
　　尹封：诚实. jpg


第18章 我只喜欢你
　　魏予筝太好哄了，稍微说两句好话，他便将信将疑。
　　如果诚心跟他道歉，他更要露出不自在的神情来，承接不住，连忙含混过去，“行吧……我知道了，但真别再开这种玩笑。”说完，他又一边闪躲一边偷瞄着尹封，想要把两人拉回一段安全距离。
　　尹封自然是看出来了，没有吱声，只当魏予筝原谅他，亦步亦趋跟着。
　　偶尔手臂会蹭到对方的，他看出来魏予筝想躲但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忍着。
　　人类究竟为什么喜欢招猫逗狗，尹封从前不能理解，现在似乎明白一点点了。
　　意识到没办法甩开对方，魏予筝也就放弃了，往前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视线往下，“你刚把我扔在别人摊位是去买什……”
　　话没说完，没音了。
　　“花瓶。”
　　尹封贴心地展示给他看。
　　魏予筝只想当自己瞎了，往家走的脚步不由加快。
　　尹封却当他是没听到，不紧不慢地再次补充，“用来装花的花瓶。”
　　“我知道啊！我看见了！”魏予筝彻底崩溃，也不管路人会怎样看他，“那可说好了，花是你买的，这个我真养不活，你必须拿回你家去养。”他没想到尹封还惦记着他那把破花。
　　“会死的。”
　　“它们不会死，除非你往花瓶里装的不是水而是福尔马林！”
　　花会不会死魏予筝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是很想死。
　　况且那么多支玫瑰，即使蔫了大半，也还是有一些能活下来。
　　“我退租了，”尹封说，“现在只能拿回青港去。”
　　青港是县城的名字，他和魏予筝就是从那里长大。
　　魏予筝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退租了？”
　　当初他和尹封一起看的房子，尹封嫌联系房东太麻烦，一口气签了两年约，现在才过去不到一年。
　　尹封看他，故意说：“七月十六。”
　　那是暑假开始的第三天……他和尹封吵架的日子。
　　魏予筝一阵头皮发麻，特别想撤回一条语音。
　　但这不是在微信聊天，而是面对面交谈。
　　魏予筝没胆子问“为什么”，尹封到现在都没跟他翻旧账，他默认吵架这事已经翻篇了，毕竟当初的导火索都变成了前任。
　　还没来得及开口，尹封先主动说：“魏予筝，我开玩笑的。”
　　那你实在不适合讲笑话。
　　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令魏予筝扯了扯嘴角，开口就是违心的话，主打一个鼓励式教育：“哈哈讲得挺好……”下次不许再讲了。
　　“迟了一周。”尹封说，“需要办各种手续，还挺麻烦的。”
　　魏予筝心里呵呵，就知道尹封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偏偏他也不想对方如意，故意岔开话题，装傻充愣，“啊？那你东西都放哪里，打包寄回家了吗？开学你要住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