诳言(82)

　　这一声他讲得很轻。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尹封的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来。
　　联系人界面上正是刘伏苓的名字。
　　*
　　又是一节公共课，魏予筝主动坐到云瑶身边，酝酿了差不多半节课的时间，才写了一张字条递过去。
　　都多大的人了，再过几个月新的一年到来又长大一岁，还要像小学生一样上课传纸条。
　　云瑶摊开那张纸，魏予筝的字迹清晰，一笔一划写着：对不起我错了。
　　她抬起头和魏予筝对上视线，用口型告诉他：“我不原谅你。”
　　很快看到魏予筝无比失落地低下头，用书页来回划自己的手指，她在纸条的背面写了几个字，传回给魏予筝。
　　魏予筝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来。
　　上面写：开玩笑的。
　　下课后，云瑶主动走到魏予筝面前：“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吗？”
　　外面温度低，后花园完全没人经过，魏予筝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云瑶说他像是来偷花的。
　　在冷风里站了十几分钟，听魏予筝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说一遍，连云瑶都忍不住为这俩神人鼓掌。
　　“牛啊，那你就答应尹封跟他交往一个月？”
　　魏予筝说：“没剩几天了。”
　　云瑶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怎么确定尹封会守约？”
　　“他不遵守也没办法啊……”魏予筝顿了一下，“迟早会自己想清楚的，他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现在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啊！我俩是发小！”
　　“可你不是喜欢他吗？”云瑶说。
　　那句话轻飘飘的，似要散在风中。
　　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推力将它完整清晰地送进魏予筝的耳朵里。
　　空气中的寒流凝固住，魏予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垂眸对上云瑶的目光。
　　“你不会真以为没人发现吧？”云瑶说，“当然肖凯和赵景天不能算，他俩都太直了，跟他们直说他们都未必能相信。”
　　魏予筝张开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完全没预料到的情况出现了。
　　“不过我的确没想到尹封能够开窍，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在乎你，也是真的不懂感情。”
　　云瑶说着唇边牵起一丝弧度，那张略显英气的脸上展开一抹笑容。
　　“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喜欢肖凯。”
　　魏予筝的神情怔忪片刻。
　　“有些话不必明说，你和我都懂就行，至于那些迟钝的其他人，”云瑶顿了顿，“活该他们谈不上恋爱。”
　　魏予筝早已习惯了云瑶的嘴毒，女孩儿说话永远一针见血。
　　换做其他人来说这番话，说不定他会当场否认，可是经历了这几个月，他发现说谎也未必能够保全自己。很多善意的谎言被无意中揭穿后更加残忍。
　　可小时候不懂。
　　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
　　回家的路上，魏予筝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云瑶最后跟他说得那番话。
　　“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当恋人有可能面临分手，做一辈子朋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这么想的前提是，对方对你没有感情。”
　　“尹封可能的确不喜欢男人，但大家相处这么久，他的性格我也略知一二，除了你，他也没剩下几件在乎的事。”
　　“魏予筝，你还要继续说谎吗，说尹封根本不喜欢你？”
　　*
　　队内聚餐，尹封被教练强行扣下来，整整两大桌涮品摆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十几个体育生正准备大快朵颐。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声，尹封拿出来看，是一条简短消息。
　　他迅速起身说要走了，一旁教练的脸黑成锅底。
　　“你这么着急干嘛去啊？对象找啊？”同寝的几个人拦住他，疯狂给他使眼色。
　　“嗯。”尹封说。
　　他说完转身走了，留下一桌子呆愣的人。
　　下一秒，桌上一片喧哗。
　　“尹封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不知道啊，不过他最近确实都不在宿舍住……”
　　“我靠！我说呢！前几天从卫生间出来看他跟人打电话，笑了一下！把我给吓完了，我还以为自己撞鬼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魏予筝问他今晚回来吗。
　　正式交往第22天，魏予筝第一次主动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尹封拿出钥匙打开门，看到客厅里魏予筝抱着空掉的啤酒罐，正准备一头扎进鱼缸里和孔雀鱼亲嘴。
　　尹封：“……”
　　作者有话说：
　　也是让哥无语住了


第68章 对不起我喜欢你
　　尹封快步过去把人拽开了，魏予筝还维持着嘬嘴的表情。
　　“魏予筝，我的鱼就是这么死的吗？”
　　“什么你的我的？说这么生分的话！”魏予筝把冰箱里剩下的啤酒喝空了不停打嗝，尹封哄着他给他灌了半杯水。
　　魏予筝有些抗拒：“不喝了不喝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为什么？”尹封明知故问。
　　“我喝醉了。”魏予筝泪眼汪汪，抱着个空的啤酒瓶不肯撒手，“呜呜呜我好可怜，我喝醉了！”
　　尹封转身放个杯子的功夫，他人又坐到地板上，抱住茶几上的鱼缸，往自己怀里搂，鱼缸里的水摇晃撒出来，洒他一脖领，鱼也险些被他掀翻出去。
　　还是尹封眼疾手快，一只手稳住他的胳膊，手掌在鱼缸的边沿拦了一下，两条鱼才逃过此劫。
　　魏予筝也吓坏了，马上大喊：“尹封一号、尹封二号！”
　　“？”
　　“魏予筝，你给鱼起我的名字？”
　　地热把整间屋子都烘得暖洋洋，尹封屈膝蹲下，身上深灰色毛衣没有脱，挽起袖口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干燥的那只手划过魏予筝泛红的眼角。
　　魏予筝喝醉了，什么都不怕，一双桃花眼潋滟着雾气望向说话之人，点点脑袋，“嗯呐，贱名好养活。”
　　尹封模糊笑了一声，身子前倾过去舔吻他眼尾那抹艳丽的红，“说谎，魏予筝你个骗子。”
　　魏予筝的眼皮一颤，牙齿在下唇咬下一道浅浅的印，还试图一本正经，“真的，没骗你。”
　　尹封余光里瞥见那两只劫后余生的孔雀鱼，跟魏予筝商量要他别一个人霸占着，“这是两条鱼，其中一条是我的。”
　　魏予筝看他，摇摇头，“不对，两条都是我的，是我掏钱买的。”
　　“什么你的我的？说这么生分的话。”尹封将几分钟前魏予筝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复述一遍，“你的就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
　　“你是土财主吗，怎么这么霸道？”魏予筝嘀咕一句，但还是把手松开了，屋子里有暖气，他只穿了一件薄睡衣，领口深了一块，湿透的布料紧紧扒在皮肤上，显出胸前的纹路。
　　那腥咸的水顺着往下流，将左胸一块全部晕湿，凸起和凹陷都明显。
　　尹封的眼睛定格在那上面，久久没有移开。
　　“你在看什么？”魏予筝面带疑惑，随他的视线低头往下看。
　　“为什么突然喝酒把自己灌醉？”
　　尹封把魏予筝的注意力拉回来，同时起身将对方从地板上拽起来。
　　魏予筝踉跄一下差点摔进对方怀里，凭借自身的平衡力站稳了，站稳后甚至鞠躬亮相，向尹封炫耀。
　　尹封的观察很敏锐，可魏予筝现在醉鬼一个，向他提问，绝对问不出答案来。
　　魏予筝嫌身上衣服湿，贴在身上不舒服，一直在拉拽领口。睡衣本就宽松，尹封一低头能看到全景，毛衣覆在身上说不出的热，他颈侧的血管暗暗跳动两下，连带鸦黑的睫羽也跟着颤两下，喉结滚动，“魏予筝，你是不是故意的？”
　　魏予筝轻易就能把他变作动物，只想要遵循最原始的欲望。
　　“什么呀，我故意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