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炮灰 [快穿](200)
姜绍不动声色地在人群里找一个人的身影。
如意不在这里。
姜绍说不出此刻他是什么心情,有点庆幸如意不在这里,不然他真说不准他到底会不会当场后悔;但除了庆幸以外,又有点失落,或许潜意识他并不想这样带上假面,把自己伪装成个完人,这样虚假地活一辈子,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围观四周看向他的人群,以及上方母亲幽深的目光,姜绍闭上眼,最终还是弯下腰,同新娘完成最近一项流程。
“礼成!送入洞房!”
合卺宴罢,大婚礼成。
听到正堂传来的礼成声,坐在花苑里的崔遗琅感觉心脏仿佛被布满棘刺的藤蔓缠绕,又酸又痛,从这一刻起,他是真切地感受到王爷已经离开他,往后的一切热闹都和他没有关系。
此时,婚宴已经落下帷幕,应该是入洞房的时候。
他拔出腰间的赤练刀,把那个已经褪色的红缨从刀柄拽下来。
这枚红缨是姜绍曾经送给他的,连带那把最初用来练武的单手刀,他总是那么心思细腻,很敏感地就能觉察出身边人的所思所想,崔遗琅那时最想要的就是一把刀,想变强,从而保护自己和母亲不再受伤害。
当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姜绍伸手救了他一把,可眼下,他听着正堂传来的推杯换盏的欢乐声,心下一片茫然。
记得那天在听雨阁,他第一个站出来向姜绍效忠,他们承诺过要一起打天下,要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他们的关系从来都只是君与臣,仅此而已。
崔遗琅一咬牙,把手心这枚褪色的红缨扔进面前的池水里,可当红缨真的要沉下去时,他又猛地跳进水里,惊慌地在水里翻找那个被他亲手扔掉的穗子。
薛家两兄弟一直站在远处观察他,看他把红缨扔进水里,又发疯似地捡回来,一开始薛平津还在恶趣味地开玩笑:“哥哥,你说如果姜绍知道他刚娶的王妃是个男人,他会怎么想?还有,这入洞房这一环节你怎么解决的,不会真让周梵音和姜绍洞房吧。”
姜绍再怎么不近女色,也不至于分不出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薛焯双手抱臂靠在树上:“摩诃,你没成过亲,不知道这一套流程下来有多累,新娘子又累又饿,新郎还要在外面敬酒,被灌得烂醉如泥,等两人真的入洞房后,哪还有力气做那事,如果不是要交差,早埋头呼呼大睡了。”
“成过亲的人果然不一样,不过哥哥你安排的陪嫁真的不会露馅吗?我还想多看一会儿热闹。”
薛焯笑道:“只要姜绍不对周梵音上心,他就发现不了,进了卧房,熏香一点,灯一灭,谁知道睡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看姜绍拜天地时的那模样,薛焯看出他差一点就想悔婚了,没在现场看到崔遗琅时,他眼中还闪过一丝失落,可见不是对崔遗琅没那个意思,只是心里一直有疙瘩,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而已。
姜绍本就不是多热衷儿女私情的人,和周梵音也完全是政治联姻而已。
薛平津撇嘴:“灯灭掉还有什么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便看到崔遗琅扎进水里,发疯似地找那个褪色的红缨,终于找到后,站在水里的少年浑身都湿透了,眼神痴楞地看向手心的物件,浑身萦绕着说不清的感伤氛围。
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模样,薛平津小声嘀咕道:“就那么喜欢姜绍那男的吗?我看那男人长得虽然还算不错,但我和哥哥也没比他差哪里去。怎么小如意偏对他一心一意的,难道只是因为我们俩来得不是时候,太晚了吗?”
他以前也看上过心有所属的美人,但却从未在意过美人喜欢的那个对象,因为无论如何对方都比不过他和兄长两个人加在一起。
如今,崔遗琅这副痴情的模样,让薛平津心里很难受,也许是因为他从未看过有人能这样痴情地爱上另一个人,因此生出些许羡慕和妒忌吧。
薛焯平淡道:“他的生母只是平阳侯府的一名家妓,如果当年没有老王妃开恩,他未必能生下来。我当年去王府办事时,他才七八岁的模样,那时先江都王便看上他,一直把他养在身边做娈宠,如果不是姜绍把他从自己父王身边抢过来,说不定他人早被先江都王折磨死了。”
他远在京城,也听说过先江都王曾经的荒唐传闻,那个男人后来因为立不起来,还请来巫医,通过吸取男童女童的精血为他治病。
他们之间的羁绊是薛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不过薛焯也不在乎,他只要有那个人就够了。
薛平津低头:“那却是不难理解,没有姜绍的话,小如意是活不下去的,就像小时候如果没有哥哥的话,我也不能在那个老太婆手下活命。可是兄长,你当初不是想把小如意抱走的吗?为什么不那样做,不然小如意就是我们的了。”
薛焯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我不会养小孩。”
“哪有,娘亲死后,不也是哥哥把我养大的吗?我还不是顺利地长大了。”
薛焯看向比自己矮上很多的弟弟,心情复杂难定,他说的是实话,他养不好小孩。如果他当年把如意抱走的话,眼下也不过又一个摩诃而已,种子只有生长在有阳光,有充足养分的地方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
母亲过世时,摩诃还很小,他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生在那样艰难的环境里,很难不被一起扭曲同化。
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选择最艰难的那条路,以至于他最初是什么样子,连薛焯自己也不记不清了。
这时,站在水里的崔遗琅慢慢地挪到一块青石上坐下,他发梢不停地往下滴水,形容狼狈又憔悴,可他却全然不知,只是痴迷地看向手心的褪色红缨。
一滴清透的泪从他眼角滑过,无声地滴落在面前的一朵虞美人的花蕊里。
看到这样一幕,薛家兄弟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此时此刻,坐在青石上的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可怜,他眼睛明明是在簌簌地往下掉眼泪,嘴角却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像是在回忆过去自己和王爷的往事。
薛平津眼神不由地痴了,他下意识地想走上前:“小如意……”
他刚走两步,薛焯便死死地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去打扰崔遗琅。
远处的少年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哭了,他迷茫地伸手试探地摸向自己的脸,当看到手指上的水珠时,他用衣角擦干眼角的泪,离开了花苑。
他远去的背影像只孤孤单单的奶猫,小小的,看上去很让人心疼,没多久便消失在兄弟俩的视野中。
崔遗琅离开后,薛平津咬住下唇,满眼不甘:“就那么喜欢那个男人吗?喜欢到这种程度,我不明白……”
可是,好想,好想也有人能这样爱我。
心里这样迫切地渴望着,薛平津也急促地说了出来:“哥哥,我也想有人能这样爱我,小如意能这样爱我们吗?”
薛焯一直没说话,可不停耸动的喉结和动情的眼神却表明他内心远没有那么平静。
他慢慢地走上前,走到崔遗琅原本站立的位置,蹲下身把那朵妖艳的虞美人摘下来。
一滴晶莹的泪珠还停留在花瓣上。
薛焯把唇贴上去,吻上那滴清透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