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炮灰 [快穿](279)
他以前做了那么多年的试验,最后得出的结果却是“人是一切不安慰因素的根源”,出于对人的失望,以及觉得他这样劣质的血脉也没有流下来的必要,卫勉一直都没考虑过成亲生子。
只是这个年代显然没有好用的避孕手段。
可真正得知自己有个儿子时,他却也像个平凡的父亲一样开始胡思乱想,她们母子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孩子他娘独自养这个孩子肯定很辛苦吧?孩子受同伴欺负时会哭着想要父亲来帮他出头吗?他多大了?长得怎么样?如果遗传我的脸,说不定也是个美男子呢。
卫勉原本都已经决定呆在老家,像个真正的败类一样了却此身,但在听说自己还有孩子在时,也重新振作起来,想要好好生活,过从前他一直害怕又不屑的平凡人生活。
“现在说那么多还有什么用,我们都要死了。”
“是呀,我要死了……”
卫勉叹气:“不过真的好羡慕你,能和如意相处那么多年,本来还想回去以后补偿他的。”
“我很羡慕你能陪如意长大,谢谢你……”
做了我本该做的事情。
两个男人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等他们彻底没有声音后,大雨终于铺天盖地地落了下去。
第107章 风林火山(4)
狼岭山下起雨来,山林间灰蒙蒙的一片,给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呼——”
崔遗琅呼出一口气,铺天盖地的雨落在他身上,绯色的外衫紧紧地裹在他身上,他举目四顾,眼神锋利,嘴唇紧抿。
漆黑的眼,苍白的脸,绯色的衣裳……极其矛盾的色彩却在他身上呈现出别样的魅力,夜色浓郁,可他却是这个深夜唯一鲜亮的色彩。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狼的尸体,仅存的几只狼估计是药效过去了,又见到同伴们都死于眼前这个少年的刀法,它们开始感到害怕,呜咽几声后便逃出他的视线范围内,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山林间。
等到狼吟声远去后,崔遗琅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其实伤得很重,后背被狼爪划破很长一道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狼是聪明灵敏的动物,它们能从气味中察觉到人的真实情绪,所以刚才他一直都强撑着不肯露怯。
如今那口气一松,身体仿佛被抽空一样,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如意!”
薛平津忙扑上去扶起他,刚才他们真的算是九死一生了,如果不是崔遗琅坚持战到最后,他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你没事吧?”
看到崔遗琅背后划破的衣服,还有血淋淋的伤口,薛平津心口一痛,喉咙酸涩得发紧,雨下得很大,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到底是雨还是泪水。
“我没事。”
崔遗琅借助他的力道站起来。
看到遍地的士兵尸体,崔遗琅感到一丝心痛和不忍,很多人的身体都已经支离破碎,碎肉和骨头到处都是,画面惨烈到了极点。
他没有哪一刻这么怨恨薛焯。
这些兵都是师父带回来搭救他的精锐,他们本应该死在战场上,结果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爱纠葛,就这样无辜地死在狼岭上,还是被狼咬死这种不体面的死法。
还有当初薛焯通过周梵音把他骗出来,林林总总都表明薛焯这人是个不称职的将领,他完全把战争当儿戏,当麾下的士兵当玩物一样戏弄,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我满足而已。
崔遗琅支起疲惫不堪的身体,勉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山,让王爷派人过来增援,薛焯已经发现我们的踪迹,再掩饰踪迹已经没必要了。还有,把牺牲的士兵们的尸骨都好好收,回去后再好好安葬。”
“是。”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纷纷开始行动,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有士兵小心地问道:“将军,那你呢?你伤得很重,不如跟我们一块下山吧。”
崔遗琅轻轻地摇头:“你们先走,我还得去把师父他们找回来。”
他们肯定是找薛焯了,钟离越喜欢擒贼先擒王,当初教授他武艺时就喜欢攻击命门以达到快速制胜的目的,追兵既然没追上来,那就说明肯定是师父他们在前面截断了追兵。
他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他看向身边的薛平津:“摩诃,你如果肯跟我走,就先跟他们下山吧。”
薛平津先是一愣,然后决然地摇头:“我不能跟你走,我要回去找兄长。”
他在身后攥紧自己的手,已然做出决定。
崔遗琅没再过多劝说,只是轻轻地叹气:“那你多保重。”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多次为薛平津破例,明明也只是个和薛焯差不多的小疯子而已,人坏得很,脑子还不聪明,唯一的解释……或许就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可能吧,他发烧时喊娘的样子实在是可怜得很,让他想到了自己。
薛平津忍不住哭起来:“如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能感受那些死去同伴的士兵其实在用怨恨的眼神看他,因为他的哥哥是薛焯,如果不是哥哥,不会死那么多人。
但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没资格怪薛焯的人,薛平津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眼神茫然地望向密集的雨帘,头发丝狼狈地黏在脸上,可怜样子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崔遗琅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快走吧。”
薛平津收回眼神,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他站起身,最后轻声对崔遗狼说道:“我不会再上战场了,如意,我不想和你为敌。”
反正这次回去哥哥也是会惩罚他的,打断手脚也好,被关起来也好,都是他该受的,这样或许还能避免和如意为敌。
两人道别彼此后,他们俩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走远后,薛平津还忍不住回头,崔遗琅一身红衣,瘦小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帘中,似乎从刚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奔跑,一直在战斗,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很久,直到那个身影变成一个看不清的点,他才收回眼神。
薛平津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冷冽起来,他知道哥哥在哪里。
他想至少为如意阻挡一下哥哥,哪怕只是争取到一点点时间而已。
仿佛血亲兄弟之间都有自己的感应一样,薛平津只是凭直觉往前走,一路上他看到汩汩的血水从山坡上冲下来,几乎把狼岭山的土壤都浸泡成猩红色,空气中刺鼻的腥味令人作呕。
他走了很久,直到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狼岭山的雨越下越大,土壤上蒸腾起血红色的雾气,薛焯慢慢地从雾气中走出来,他的缁衣上全是鲜血,连雨水都洗不干净那样的腥红,惨白的脸仿佛是死了很久的厉鬼,一双眼睛鬼气森森。
看到是自己的亲弟弟,薛焯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动容,他举起腰间的黑刀,用刀尖对准薛平津,轻声道:“让开,我懒得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