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炮灰 [快穿](286)
现在,他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停止了,明明身处冰冷肮脏的地牢里,他却觉得自己真正地从薛府的泥潭中挣扎出来,获得了新生。
他很感激这辈子能认识如意,至少他还能够清醒过来。
“一进来看你就发现你又在叫如意呢,我居然不知道,原来我弟弟是这么痴情的人吗?”
听到这个戏谑的嗓音,薛平津吃力地转过头去看,只见薛焯正不端不正地靠在牢房的门口,他应该刚从哪里鬼混过来的,一身绛紫色的长衫随意地挂在身上,头发散乱,露出大片的胸肌,手里拿着个酒壶,浑身脂粉气。
“哥哥……”
薛平津虚弱地叫出声,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在叫薛焯哥哥,即使薛焯把他扔进地牢里,故意磋磨他,他依旧把薛焯当哥哥看待。
听到这个称呼,薛焯眉心一跳,似乎在极力忍耐自己的火气,他阴阳怪气道:“啧啧啧,看你的样子,崔遗琅也没把你放在心上吧,怎么?你都冒着生命危险放走他,他都没想过要带你走吗?”
薛平津轻咳几声:“如意是想带我走的,是我不想连累他而已,我想帮他拦住你,而且……我不想真的背弃你。”
他的脸蛋脏兮兮的,这几天没有梳洗,哪还有往日那个明媚张扬的小公子的半点风采,但他的眼眸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澈透亮。
薛焯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如意的影子,他们的眼睛在他脑海里重合在一起。
他内心涌上些许怅然,他很早就知道是他把弟弟引入这条歧路上去的,摩诃本质没有那么坏,他可以做个好孩子,只是在如意身边呆了那么短的时间,他便像是获得重生一样,从以前的小疯子变得像个人。
薛焯居高临下地看自己的弟弟:“……姜绍快要发起最后进攻了,是胜是负只看这一场仗。如意他肯定也会来的,我等着他来杀我,但我不会手软,我会和他公平地比上一场。”
若是如意败了,他会把如意带回薛府,废掉他的武功,让他永远也不能再离开他。
爱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薛焯近乎麻木地想。
若是自己败了,那被如意杀死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薛焯已经开始感到厌倦了,这辈子他有过最艰难的童年,在边境的死人堆里挣扎出一条生路,他享受了世间最顶级的荣华富贵,也掌控了“一声之下,万夫莫从”的权势地位。
可他并没有真正地快乐过,他人还活在世上,身上却早已溢出死气,不过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如果没有如意,那死亡也是很美好的事。
想到这些,薛焯死寂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笑,阴森。
听到哥哥的话,薛平津的呼吸有点急促,他吃力地说道:“可是哥哥,这样你真的会开心吗?我们是兄弟,我能体会到你的真实想法,你真的想这样过一辈子吗?我们就不能活得有个人样吗?”
活得有个人样?
薛焯在心里冷嘲热讽,他轻笑一声:“你看看你的样子,你现在就活得有个人样了吗?”
薛平津扬起嘴角:“至少我做了件男人该做的事,我不后悔,我对得起如意,也对得起自己了……”
说完这句话,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哥哥的声音,但怎么也不能辨别出到底在说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薛平津冷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四肢冰冷,又饿又困,地牢的寒冷让他呼出的空气都要冻成冰碴子,意识不停地下沉,再下沉……
不,我不想死,我还想再见到如意,我不能死。
想要再见到如意的意志压过他内心所有的杂念,他吃力地挪到用来吃饭的盘子前。
因为手脚上都有坚硬沉重的石锁,薛平津只好努力把脸伸进盆里,像畜生一样地吃里面的饭菜。
忽然,他一个不小心,下巴磕到了盘子的边上,直接将盘子掀翻,饭菜全都掉到了地上。
“呜呜……”
薛平津喉咙里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他低下头,一边哭一边去吃掉在地上的饭菜,冷硬发馊的米饭噎得他咽不下去,他使劲地嚼,拼命地咽。
他锦衣玉食地过了那么多年,娇贵的脾胃显然不适应这些冷汤剩饭,不住地反胃干呕。
牢房外,薛焯站在原地,看着薛平津跟个没有尊严的畜生一样吃饭,他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心口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了,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看了良久,他提着酒壶,一摇一晃地回到宴会上。
薛焯向来骄奢淫逸,即使在行军打仗的关键时期,他也带了很多名伶歌女随军出行,薛军的士兵和将领被他这个主帅影响,也染上了不良的恶习。
他回到宴会上时,喝醉酒的高级将领露出丑态,整个画面荒淫无耻到了极点。
薛焯刚回到座位上,立刻就有美人端上美酒凑上来,每个都袅娜妩媚,笑靥如花,薛焯也懒得仔细看是谁奉上的酒,喝了个痛快。
他知道现在军队中已经有一些将士对他生出不满,朝中薛太后也写信给他,委婉地表示要尽快攻下江东,他们的粮草供应已经出现了问题,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他执着地想要抓住崔遗琅的行为,他的亲信已经几次三番请求他亲自前去安抚士兵。
但他不在乎,这场战争到底谁能获胜他并不关心,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和如意再打上一架。
耳边全是靡靡之音,薛焯大脑持续地嗡鸣,他醉眼迷离地躺在椅子上,享受这回光返照的最后狂欢。
……
江都王府。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崔遗琅的身体已经差不多休养好了。
阿芷这天照例给他诊脉,细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脸色不怎么好看,崔遗琅笑道:“我这几天都有认真吃药,也没有胡思乱想,身体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今天早上起来还和白术比试一下刀法,我觉得已经完全康复了。”
阿芷收回手,冷笑道:“是吗?要不要我把你吃的药一一说出来?”
崔遗琅顿时心虚起来,连声音都变小了:“不是吧?这你也能把脉把出来?这也太厉害了。”
“你很得意?白术是我亲哥,你们做了什么我难道会不清楚?你觉得我给你开的方子药性太温和,所以拜托我哥给你抓药。”
按照常理,崔遗琅的伤是不可能那么快就养好的,刚才白芷给他把脉,发现他的脉像表面强壮有力,实际却是外强中干,不过是用的重药强行补出来的。
是药三分毒,他本就伤势严重,只是因为年轻有几分底子,应该用药性温和的方子慢慢调养才对,这样用重药,反而损坏了他身体的根基,长此以往,肯定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亏损。
想到这些,阿芷非常生气:“你是大夫还是他白术是大夫,你这样不听我的话,以后我给你开的药方子,你都别吃了。”
说罢,阿芷跑进内室,把崔遗琅还没吃完的几贴药都拿走,作势要扔进后面的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