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了剧本,除了我[穿书](123)
晏无咎的眼睛微微睁大,圆润的眼睛愈发无辜:“若不是大人什么都不跟木枫说,我也不至于和人走散。大人是崔家的小舅子,万一你并不想多个人回来跟小皇子抢椅子,我这个做下属的自然要问过大人的意思了。”
贺兰凛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睛,俊美的面容喜怒不显,愈发威重。
他声音很轻,又冷又像是宠溺:“过问了,然后自作主张是吗?比起那个小孩子,我更在意的是,你准备怎么处理慕容旭。”
就像之前贺兰凛说得那样,旭王现在冰火两重天,就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伙叛逆公然借旭王的名义行事,如此高调嚣张,陷旭王于不义,显然是旭王的对手更合理。
但是,那些人到底明面上的身份是旭王的人,最次旭王也是个用人不明失察之罪。
更何况,云妃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必然是要力证炸毁陪陵的事情是旭王的手笔,只不过事情败露,这才唱了一出苦肉计,故意伪造自己被人陷害。
局面一片混乱,对旭王并不利。
而晏无咎则是决定事情走向的关键。
如果他这次面圣,直言真相,旭王必然一蹶不振。可若是他咬定自己是奉旭王之令保护慕容辰羲,那之前的指控就是不可能存在的。
在贺兰凛叫人倍感压力的眼神下,晏无咎缓缓眨了下眼,眸光清凌,不以为意。
“我要是再公然反口,在所有人眼里便是背叛旭王。而且是二度背叛,三姓家奴的名声可不好听。”
贺兰凛手指轻敲:“你有我给你的密旨,可以证明从一开始你就是我的人。我倒要看看,谁敢污蔑你?”
晏无咎敛眸又缓缓抬起眉睫,淡淡一笑:“龙鳞卫未雨绸缪,在凤子龙孙手下派卧底,你是嫌自己在宗室内的名声太好?还是觉得局面不够人人自危?”
贺兰凛眸光微冷,神情淡淡:“所以,你是要保慕容旭了。”
晏无咎靠近他耳边,漫不经心说道:“主要是,待在龙鳞卫里太闷。不如做卧底来得有趣。”
说完,也不在意贺兰凛是什么反应,晏无咎起身向外走去:“我饿了,吃完再见他老人家吧。”
贺兰凛坐在那里,看着晏无咎的背影,锐利的眼眸微微一锁。
真是野心勃勃。
晏清都留着旭王,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还想做什么卧底,他这是怕旭王倒了,云妃一家独大,留着旭王和云妃抗衡。
若不是忌惮崔家报复于他,就是所图更大。
“难道你还想扶持慕容辰羲上位不成?”
……
八月十二,帝重葬废太子昭于皇陵,銮驾归于汴京。
是日,龙鳞卫指挥使悄悄带着一个囚犯进宫面圣。
明成殿里闲杂人等皆屏退于外,殿内灯火通明,直到三更。
贺兰凛以龙鳞卫抓捕逃犯,无意抓到一个自称晏清都之人,事关皇孙慕容辰羲,自己不敢擅断,故而将其带到御前,请陛下亲自审问。
老皇帝原本就揪心于慕容辰羲流落在外、生死不明,这几日睡不好吃不好,频频梦见已故皇后和太子昭,一听这个人就是保护慕容辰羲的晏清都,自然立刻叫他回话。
“皇孙如何?既然你已到此,为何不一并将皇孙带到朕面前来?”
晏无咎被贺兰凛修饰过,一副历经千难万阻,终于跋涉到此的憔悴虚弱状。纵使老皇帝脾气不好,面对一路艰难险阻护佑慕容辰羲的功臣,也难得压着火气。
“皇孙安然无恙,现下被臣安置在一个友人身边照拂。只是我们一路遇到太多危机,臣奉旭王之令护送皇孙,却连旭王也遭小人算计。臣不敢再信任何人,更不敢带着皇孙冒险,故此臣假作逃犯被贺兰大人抓住,得以面见陛下。恳请陛下给我一队禁军,亲自接皇孙回京。”
老皇帝气极:“你这是连朕的人都不信?”
晏无咎单膝跪地,微微低着头,形容虚弱,却声音果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关皇孙性命安危,臣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老皇帝再气,自己心里也知道,储位不明,当年巫蛊案若真如慕容昭血书所说,有人在他和自己之间搬弄是非,恐怕还真的会想尽办法对慕容辰羲不利。
看到阶下那虚弱却跪得笔直的人,老皇帝脸上愠怒,眼里却一丝赞赏。
第二日,圣旨出明成殿,赐晏清都正五品千户之职,将迎接皇孙归京一事,全权交由晏清都接管,任何人不得干涉阻扰,否则,令其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那就是只要晏清都觉得有必要,甚至可以先斩后奏。
八月十三日,晏清都手执圣旨,率领一队骁骑卫,上千人马,浩浩荡荡离京,惊动了整个汴京城。
幽静深庭之中,有人不慌不忙拂开茶末,淡淡地说:“把人叫回来吧。”
八月十四日,殿前司千户晏清都带着一对僧人回京。
马车里,晏清都摸摸小沙弥的光头,笑着说:“记住了吗?以后不能叫我义父,尤其不能在爷爷面前叫。”
小朋友眨巴着眼睛,并不明白,但还是努力点头:“叫哥哥吗?”
“叫,晏清都。”
“晏、清、都。”嘟着小嘴巴,努力叫着晏清都名字,像撒娇一样可爱。
晏无咎眯着眼睛笑了笑,亲亲他的小脸:“就是这样,真乖。爷爷很想你,很喜欢你,你也要喜欢爷爷,对爷爷好,知不知道?像对义父这样。”
小朋友乖乖用力点头,一下一下:“记住了。”
晏无咎又亲亲他的小手,缓缓眨眼:“还有,如果不知道说什么,就什么都不要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别怕。”
慕容辰羲清澈的眼睛顿时睁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马车里另一个僧人半阖了眼眸,静静地看着他们说话,周身的气息极淡,若有所思着什么。
一只手落在他的后颈,焚莲半敛的眼眸微颤。
晏无咎摸了摸焚莲后颈上舒展的水绿色叶脉,那是雨霖铃蛊毒发作的症状。
他散漫随意地凑过去,微微歪头看着焚莲的眼睛:“莲莲是不是有小尼姑了,对我这么冷淡?”
焚莲眼眸温润,没有一丝阴翳和棱角,专注地看着他:“只有你。”
晏无咎眨着眼睛笑,一只手捂着小沙弥的眼睛,一只手揽着和尚的脖颈,缓缓凑过去,亲了亲焚莲紧抿的薄唇。
“和尚,你六根不净。不过,刚好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焚莲眉睫静静垂敛,那张无欲无求、宝相庄严的面容古井无波。
就像是于苦海之中迎接那仅有的一滴蜜,他抬手温柔地按着晏无咎的后脑,阻止他退去,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众生皆苦,只有你是甜的。
最近没有小剧场,因为孤孤感冒发烧头疼。愁啊~
第99章
长长的厅廊寂静, 晏无咎牵着小沙弥的手缓缓穿过一重重门廊, 走在巍峨青灰的大典前, 晏无咎松开了手。
小沙弥仰头,眨巴着眼睛看他。
晏无咎抚了抚他的背,对着那扇大门抬了抬下巴,笑着眨了眨眼。
“我在门外。”
小沙弥回眸,慢慢走近那扇没有合拢的大门,轻轻推开。
小短腿艰难跨过高大门槛,顺着门外的光铺就的光路朝里面走去。
房间很大, 东西很新奇好看,只是很空。
坐在房间中间椅子上的老人手里拿着一只虎头小枕,像是陷入沉思回忆, 像是昏沉打盹。
他看上去好像很巍峨高大, 面容威严得有些凶,却又莫名显得瘦小孤独。
小沙弥起先走得迟疑,看了看, 慢慢脚步顺畅许多。
椅子上的老人迟缓地抬起眼, 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眼角溢出一滴浑浊的泪水。
那乖乖的像是不开心的小沙弥, 清澈纯净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抬起一双小手轻轻捧住他的脸, 认真地给他擦眼泪。
老人威严的唇角颤了一下, 握住覆盖在脸上的那双小手,哽咽着将那瘦小得如同五岁幼童的孩子抱在怀里, 老泪纵横。
慕容昭并不是所有皇子里最聪慧的一个,甚至是最普通的一个。小时候,别的皇子已经开始引经据典大谈国策的时候,他闲暇只喜欢玩小孩子才喜欢的玩具,一个人就能玩好久。
跟老皇帝小时候一样。
储位争夺艰难,身边尔虞我诈。唯一能叫他放松的地方便是那为儿子准备的玩具室。
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最后还能陪他玩下去,宁愿顶着外面斥责是愚钝,玩物丧志评价,也一声不吭,替他保守秘密的,只有那个最普通的儿子昭。
在那个游戏室里,他就像重新变回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儿子是他的玩伴。他自然最喜欢这个孩子,觉得这个孩子最像他。
可是,随着慕容昭长大,无论他怎么教导资质都很平庸普通。所有人看来,最像他的儿子是慕容旭。
虽然有失望有厌烦,但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一心立慕容昭为太子。
然而,人长大了,心思就变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一见到这个儿子就开始审视怀疑?
是他母家频频拉拢朝臣的时候,还是他积极于政务,与自己意见相反,这游戏室里甚少出现,连最初的那一点肖似也没有的时候?
现在回头看看,想起的都是那双温厚澄澈的眼睛,即便是巫蛊案发,皇后自裁,那双眼睛满是通红泪水,灰败木讷,里面也没有过一丝波诡云谲,晦暗野心。
他是怎么会相信,这个孩子会做出背叛自己,忤逆不孝的事情的?
即便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但他的确,每看见一次这里,心头的悔意和思念就多一分。
他虽然有很多儿子,可是,直到现在才开始明白,该怎么当父亲。
可是他最心爱的儿子留给他的,就只有残破灵柩里一对尸骨。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当初怎么就那么狠心,连他最后一面也不肯见?
“你原谅父亲了吗?你回来见父亲了吗?”他佝偻着身体抱紧慕容辰羲,这个他的儿子留在世上最后的血脉。
慕容辰羲生得和小时候的慕容昭很像,更像小时候的他。
他最初知道这孩子存在的时候,很怕见他,只怕见一次他的心就要被刺一次。
现在却觉得,这么多年来心口的脓疮,被那双擦去眼泪的稚嫩小手,一下子痊愈。
“你怎么才回来?朕一直在等你。”那些说不出口的悔意、软弱,化作浊泪溢出,被那双温柔安抚他后背的小手一下下拂去。
殿外的晏无咎缓步从容走远,站在空阔典雅的宫廷,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
天空之上,一只鹰隼盘旋而上,鹰翅几乎遮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