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了剧本,除了我[穿书](57)
被捆住双手的少年蜷缩着身体,氤氲的血色不断从他身边散开。他没有一丝挣扎,渐渐往水底沉下去。
与晏无咎刚刚相反,一个朝上,一个朝下,一个朝向光明与生,一个堕入黑暗和死。
隔着水里飘散的乌发,他仰视着那道头也不回的身影,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无邪的笑容。深深地眷恋执著地看着那道弃他而去的身影,就像是黑暗深渊下以诅咒为伴的恶鬼。
少年沉下去飘着那件孔雀蓝锦衣的地方,被浮沉的锦衣盖住了。
……
知道晏无咎去崔家以后,贺兰凛就有些心绪不宁。
崔家那些诡谲神秘的人事,即便是作为亲家,他也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一点,崔家的人的确少有正常人。
洛阳的世家贵族看不起崔家,但在崔家人的眼里,更瞧不上他们这些世家。就连万人之上的云妃,在崔家似乎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不过,既然崔瑾在老宅,晏无咎去了应该便没事。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半天。
最终,贺兰凛还是突然决定快马加鞭去长安。
夜黑月明。
贺兰凛是在骊山脚下遇见了浑身湿透,仅穿着白色深衣的晏无咎。
他披着一件随手扯来的灰蒙蒙的斗篷,从斗篷下抬起的脸,月色照在上面,有一种凌厉慑人的冷静和残酷。
贺兰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晏无咎,就像是一只半夜爬上岸的水魅。
华美的眉目还有水痕,显得眉睫愈发黛蓝如远山,那双眼睛瞳孔阴郁晦暗。紧抿的唇,显得肌肤脆弱而透明。
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岂止是慑人,咄咄逼人到叫贺兰凛都有些窒息,喘不过气来。
贺兰凛从第一次见到晏无咎就知道,这个嚣张跋扈轻佻放肆的纨绔少爷,纵使没有一丝雌雄莫辩的媚态,本质上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美人都更能轻易挑动人心**。
若是他但凡有一丝软弱可欺,便要叫群狼撕碎。
但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却很危险,和他目中无人的嚣张傲慢同等程度的野心。
贺兰凛神情沉稳平静,看着晏无咎眉宇间第一次毫不掩饰流露出的阴鸷冷酷。
晏无咎轻慢从容:“原来是贺兰大人。”
“发生了什么?”
晏无咎眼眸微眯,眸光锐利冷酷,盯着他:“无妨。只是大人前日说的,叛逃龙鳞卫的理由,不用找了。现在有更好的了。”
贺兰凛心下一沉,他自然早就从晏无咎身上嗅到了淡淡的血色味道。
这时,半山上一片火光,远远便听到呵斥抓刺客的声音。
贺兰凛没有说什么,立刻上马,朝晏无咎伸出手。
等晏无咎坐到他的背后,贺兰凛立刻一甩马鞭,掉头往洛阳的方向而去。
“谁死了?”
“不知道。是个看上去和崔瑾差不多大的少年,但感觉不是。很疯,武功也很高。他只说自己不是崔三少爷。”
贺兰凛目光微沉:“你没事吧?”
“不去洛阳。往西南的路口放下我。”身后的人这样平淡地说。
贺兰凛感觉到即便是夏夜,身后来着晏无咎身上的寒意也依旧刺骨。
“西南……你要去哪里?”
“六扇门的人在那里查案,冉珩是旭王的人,冉珩和柳珣曾经私下见过面,龙鳞卫也查到柳珣的人和封庄有联系。在封庄有极大的可能接触到旭王的人。”
晏无咎忍着浑身湿漉漉的,被夜风浸透的不适,皱着眉神情不耐,声音却很淡。
“那本名册还有秘旨,尽快拿给我。洛阳我不能回去了,如果通缉令下来太快,六扇门的人也在那里,就会很麻烦。”
贺兰凛也知道这一点,他换了小路,往荒野一个小客栈走。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尽快取来东西给你。”
晏无咎皱了皱眉:“这样太慢了,来回至少要一天,回洛阳。”
回了洛阳,晏无咎却不可能再回兰都行宫别院了。
他回了自己此前在洛阳的小院,贺兰凛则回去取东西。
两个人不但要避过其他人的耳目,还要避过龙鳞卫的自己人。
晏无咎的那处小院,在夏管事回去禹城后,店铺就已经关了门,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打理。
他没有开门,翻了墙进去,也没有开灯,一路朝自己的主屋走去。
走到内院的时候,忽然脚步放慢。
先闻到的是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花香。
这个季节本是没有荼蘼了,但那花香却很熟悉。
然后,是微不可闻的梵语诵经声。
晏无咎脚步缓慢未停,走到廊檐前,在黎明前发白的月色下,看到那道素白的僧衣。
还有僧人面前那盆照料精细的荼蘼花。
和尚诵经的声音轻缓,渐渐停下,像是想要诵完的,却像是定力不足,中途停下。
他握着佛珠,宁静有些消沉的面容抬起,缓缓看向晏无咎,那双无欲无求的眼眸像是被月色点亮,一点点清亮起来。
在看着晏无咎,像是为了这一幕,已经等待了很久。
檀香熏染的宝相庄严不动声色,却叫人觉得周身散发出的欢喜安宁。
“阿弥陀佛,檀越主回来了。”
晏无咎看着焚莲,看着他眼里从容专注的宁静,忽然想起前些天时候,两个人的位置与此刻恰好相反。
久未归的夜归人,从焚莲换成了他。
晏无咎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道:“这些天一直都在这里吗?”
焚莲不语,看着他的眼神微微一点变化。
晏无咎这一次没有对他笑,没有蜜甜也坏的轻佻玩弄,半真半假的喜欢亲近。
他的神情被夜风吹干的衣服一样,冷淡而冷酷。
阴郁晦暗写在眉梢阴翳下。
焚莲不回答,只是第一次主动地抱住了他。就像是知道,晏无咎很冷。
他抱得平静也平常,像笼着一株娇贵的花树那样抱着他,不会太紧压着他的枝蔓,也不会太松,让冷风夹杂其中。
在晏无咎看不见的地方,焚莲眼中的温柔和心疼,才小心翼翼流露出来。
他的声音从容温暖,如诵经平和,听不出丝毫异样:“因为小僧找不到新的地方,就只好一直留在这里。如果无咎找不到小僧,就会回来这里。”
晏无咎露出一点嗤笑,他可没有想起要找这个秃驴。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放松身体,也抬手回抱了他。
和尚身上安宁的檀香味道很好闻,直到这时候,才有一种从生死相博的水底上岸了的真实。
无声叹息一声,晏无咎闭上眼睛,微笑温柔说道:“不要好得太快,病得再久一点。”
虽然知道这个人是虚幻不存在的,只是蛊毒副作用下,因他的欺骗诱导而生。
但晏无咎,突然不想让他消失了。
背过月光的地方,他的眼底晦暗冷静。让和尚病得更久的法子,他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盖章了是尤物,但是啾啾是那么好睡的吗~捅肾专业户,了解一下。至于死没死,你猜……
*
明明可以惑乱天下,但非要凭本事走权臣野心家之路。大概就是这样。
第50章
洗漱之后, 换了一身黛蓝色的新衣。晏无咎看着换下的茶白色深衣,因为在水里晕染了淡淡血色, 而多了似有若无的丝丝嫣然粉色。
这是洗不掉的。
他点了一盆火, 将衣服丢进火里, 看着它被火焰一点点吞噬干净, 微微出神。
水池里落下的孔雀蓝锦衣无疑是证据, 只要发现了尸体, 很快就会锁定他,所以必须要快。
贺兰凛回来的很快,带来了晏无咎要的名册和秘旨。
晏无咎打开看了一眼, 秘旨只说是奉于圣命,暗查逆党, 可便宜行事,百无禁忌。却并没有指明这道旨意是给谁的。
也就是说, 晏无咎可以用。任何人拿了这道旨意也可以用。
晏无咎看了一眼贺兰凛。他昨天才对贺兰凛说了这话,今晚就拿到了,显然这道旨意本就是皇帝给贺兰凛的,贺兰凛给了他。
贺兰凛神情冷静微凝:“这上面我加盖了自己的私章, 遇特殊时刻, 龙鳞卫之人见到这个, 便会为你让道。但你要小心,一旦旭王的人看到这东西,立刻就会要你的命。同时,若无必要, 不要和龙鳞卫的任何人联络。龙鳞卫出了内鬼,你应该能看出来。”
晏无咎点头。
贺兰凛又说:“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只有你和我知道就够了。同时,任何时候都先确保你自己的安全。若非是我亲自主动现身,任何人都不要相信。若非必须,我也不会联络你。”
晏无咎定定看他一眼,忽然扬唇一笑,眉目却矜傲冷寂,毫无笑意:“贺兰大人不怕无咎真的倒戈了。”
贺兰凛斜睨他一眼,淡淡地说:“可以啊,若是旭王真这么有本事坐了那个位置,可以假装今夜这事没有发生过。你立下从龙之功,本座若还是龙鳞卫指挥使,你我还可以同朝为官。只要——你活过龙鳞卫的事后清算。”
晏无咎嗤笑一声,似是无趣似是嘲弄。
贺兰凛静静看他片刻,声音微温:“去吧。崔家这边我会想办法拖延消息,至少到明日早上太阳升起之前,消息不会传到封庄那几位六扇门的神捕耳里。一切小心。本座以前也做过卧底,想听听我的忠告吗?”
晏无咎一想起他前天的一言难尽,就面无表情,想也不想就拒绝:“不想。”
贺兰凛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眸光冷静幽深:“忠告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你活着就行。活得够久,你就赢了。”
他说完也不等晏无咎反应,便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晏无咎打开门,将秘旨包在油纸中,在新花盆最底层环绕一圈放置,才将土壤和荼蘼花移放进去。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焚莲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说:“小僧来吧。”
晏无咎的手指生得好看,一丝瑕疵也无,并不适合被弄脏。
焚莲小心翼翼保护好荼蘼的根茎,先弄掉周围一圈的土,把根连同湿土移进新花盆后,才将虚土小心填进周围。顺便给整个花盆松了松土,浇了一点水。
做得又细致又快,很是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晏无咎半跪在地上,一直抬头看着他认真地做完这些,少见的没有露出不耐。
“这就好了。小僧先去洗手……”
晏无咎却凑了上去,隔着那株开着星白花苞的荼蘼花,轻轻吻了和尚线条冷淡禁欲的唇。
焚莲的手指和指甲里都是泥土,他轻轻扶着花盆,温柔地回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