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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剑(148)

作者:弄清风 时间:2017-12-16 14:51 标签:强强 爽文 打脸 仙侠修真

  屋外,小玉儿端着一盅汤安安静静地坐在台阶上,看院子里的一只大花猫在花丛里乱窜。过一会儿有人来找陈伯衍,他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严肃地把人赶走。
  他知道的,屋里没有说话声的时候,不能进去,不然师父就会发脾气。
  大师兄和师父感情真好呢,老是躲起来说悄悄话。
  等了许久,就在小玉儿觉得他已经等到地老天荒的时候,屋内终于传来了孟七七的声音,“小玉儿?”
  “师父!”小玉儿惊喜地站起来。
  “给师父打点热水来。”
  “马上来!”
  小玉儿立刻小跑着给师父打水,回来的时候却没见到他师父的人,只有大师兄站在门口,接过了他手里的水桶。
  小玉儿知道自己又不能进去了,于是干脆在门口蹲下来,双手撑着自己的小脸生闷气。
  好在孟七七这次的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小玉儿身后,趁其不备,捏住他的脸揉啊揉,还揶揄道:“这是哪儿来的小郎君啊?”
  “师乎!”小玉儿的脸都要被揉歪了,声音也走了调。
  可“师乎”比“师父”听起来就是要可爱多了,让孟七七忍不住继续揉揉揉。小玉儿奋力挣扎,但是依然逃不脱他师父的手掌心。
  他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被揉脸了,师父明明答应了不再揉脸的!
  “哈哈哈……”孟七七可不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师父,还逼着小玉儿继续喊师父。
  “师乎你晃手……”小玉儿垂死挣扎。
  就在这时,陈伯衍忽然出现在孟七七身后,揽着他的腰把人带进屋里去,解救了小玉儿。小玉儿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就见他师父被大师兄按在椅子里,大师兄正在给他擦头发。
  陈伯衍的手指穿过孟七七的发间,指腹轻轻按着他的头皮,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他忍不住往后靠了靠,问:“现在你感觉如何?”
  陈伯衍:“很好。”
  这是实话。此时此刻陈伯衍是真觉得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头也不疼了,无妄也不再躁动了,好似全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被孟七七安抚过一遍。那种舒适,是从灵魂深处涌现出来的无可取代的感觉。
  孟七七勾起嘴角,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周前辈呢?”陈伯衍又问。
  “大概又在哪个酒肆里喝酒。”说罢,孟七七猜到了陈伯衍说这句话的意思,问:“你是想让他走一次金陵?”
  “嗯。忍冬姑娘现在就在金陵。”
  孟七七听到忍冬的名字,眼珠子一转,眸中立刻露出狡黠的神光来。他随即向门口探头探脑的小玉儿招了招手,道:“小玉儿,去找你师叔祖去,告诉他——有位仙子在金陵等他呢。”
  “知道啦!”小玉儿捂着自己被揉红了的脸,撒腿就跑。
  待小玉儿走了,孟七七也擦干了头发,靠在陈伯衍身上休息了一会儿。可就这么短短片刻的时间,他就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惊醒时,孟七七的心里说不出的堵。他抬眸迎上陈伯衍询问的目光,说:“子鹿那儿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陈伯衍摇头,“黑羽军的探子一直跟着,但即便有消息传回,也需要时间。”
  孟七七蹙眉,“我这心里慌慌的,你再派人传讯过去,一定要尽快把子鹿和关外的情况传过来。”
  与此同时,苍亭山。
  沈青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房间,心跳几乎停摆。他的手指划过墙上深深的抓痕,看着那抓痕里隐约的暗黑血迹,以及满地凌乱的桌椅,只觉现实给了他一道狠狠的重击。
  这是沈青竹的房间。
  蓦地,他的目光扫到床底下一个反光的小物件,立刻蹲下去看。待看到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后,他的瞳孔皱缩。
  那是一块很小的鳞片,是妖兽的四肢上长着的鳞片。
  他紧紧地握住它,逼迫自己继续查探床底的情况,就见那床底下还有许多抓痕,床脚的柱子上甚至还黏着几块鳞片。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几乎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形——她的小师妹藏在这里,她应该是被身上出现的变化吓到了,惶恐、惊惧又孤单地躲在这个地方。
  而他呢?
  他走了。
  圣君沉着脸站在门口,看着跪在床边脸色苍白的沈青崖,苛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顿了顿,道:“我是今天早上发现人不见了的,如果……她已经全然变成了妖兽的模样,我们没有人能够找到她。”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
   
    ☆、寻与杀

  “不会的。”
  沈青崖仍然跪着, 脊背却挺得笔直, 重复地说道:“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到她。”
  在不断重复的话语里, 他的语气慢慢变得坚定, 然后他把那些鳞片收集起来放进小师妹给他的荷包里, 重新站了起来。
  他转身看向圣君,说:“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轻柔的话语落在圣君的心里, 让她忍不住蹙眉。眼前的男人从前给她的印象并不深, 因为孟七七的光环太过强烈了,以至于站在他身旁的沈青崖看起来过于温和、过于平淡。及至后来沈青崖在关外闯出名堂, 被人尊称为白鹿仙君, 圣君亦不曾高看他一眼。
  圣君不喜欢太过善良的人, 就好比她那个父亲,善良正直是他们被人推崇的品德,却也是他们的原罪。
  沈青崖斩杀妖兽时的果敢坚毅倒是让圣君有些刮目相看,可后来他义无反顾的归去, 又让她的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果然又是如此”的自嘲。
  “我要她随你而去, 她不肯。我说我来出手把你留下, 她又不肯。现在想来,她或许早已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所以存心不肯见你。”
  白鹿在门口探头探脑,看起来很是担心。
  沈青崖听着圣君的话,心上仿佛又挨了一鞭,苍白的脸色迟迟不见好转。
  圣君见他痛苦, 便又笑了,“你离去那日,她在山上看了你许久。你哪怕多回头看一眼,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又是狠狠一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沈青崖的心上。
  沈青崖笑得有些苦涩,却又深吸一口气,问:“还有呢?”
  圣君登时噎住。
  这沈青崖既不自责痛哭,又不慌张失措,更不歇斯底里,就连声音也总是轻柔温和的,便像无形之水,再怎么抽打都是白费力气。
  圣君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沈青崖却又追上去,“圣君,在下是真的很想知道那些细节。烦请你把小师妹在这里经历过的所有事情详细地告诉我,拜托了。”
  圣君挑眉,“我若说不呢?”
  沈青崖道:“圣君待青竹极好,想必也不愿她独自流离。”
  “那又与你何干?”圣君大步离去,她居住的院子就在隔壁,几步便到了。沈青崖不肯放弃,便一直跟着她,圣君也并未阻止。
  只是回到小院后,圣君还未坐下来喝口茶,便有下属来禀报,“圣君,顾叔同顾大侠求见。”
  圣君顿觉烦躁,“什么顾大侠?哪儿来的顾大侠,让他给我滚。”
  “圣君,他说有重要的东西给您。”下属却不敢这么做,因为顾叔同无论如何是圣君的亲爹,而且自从圣君从叩仙大会回来后,那位顾大侠便跟着来到了关外。隔三差五地到苍亭山来送东西,虽说十次里有九次他都被拒之门外,可总有那么一次,他是进来过的。
  “重要的东西?”圣君眯起眼来,思量再三,这才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之意,让人将顾叔同带进来。
  顾叔同很快就进来了,戴着斗笠、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粗布衣裳,已浑然看不出昔日的大侠风范。他看到沈青崖的时候,眸光中掠过一丝惊讶,似是不明白他怎么又回来了。
  “顾前辈。”
  “沈贤侄。”
  二人互相见礼,圣君却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说罢,又来做什么?”
  顾叔同这便抛弃了沈青崖,陪着笑脸看向圣君,从须弥戒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来,说:“你上次说想要玉剑山上的珠草,我给你采来了。”
  听见珠草的名头,圣君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没想到这么难找的东西,顾叔同都给她找来了,于是她不由扫过顾叔同长满了茧子的粗糙双手,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
  只是……
  “你拿回去吧,现在这珠草也用不上了。”圣君道。这珠草其实是沈青竹用来熬药的,可现在沈青竹都不见了,即便她回来了,恐怕也用不上这珠草了。
  顾叔同也不在意,随手就把珠草转赠给了沈青崖,并好生叮嘱他这是沈青竹要的东西,而他采药的辛苦,好似不值一提。
  沈青崖把珠草收好,郑重谢过。
  圣君不耐烦看他们谢来谢去一团和气,唤来负责照顾沈青竹起居的绿萧,对沈青崖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她,我们各找各的,别再来烦我。”
  说罢,她又扫了一眼顾叔同,终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进屋了。
  沈青崖有了绿萧,也不多留,立刻出发寻人,叫绿萧边走边说。
  顾叔同见人都走了,他独自站在院中无处话凄凉,于是干脆追上沈青崖,道:“沈贤侄,我帮你一起找吧。”
  “前辈?”
  “如今我孑然一身,也就还有这点用处了。”
  沈青崖从那话里体会出一丝酸涩,随即道:“那便多谢前辈了。”
  另一边,换了身衣裳正准备出门寻人的圣君收到下属的汇报,得知顾叔同与沈青崖一道走了,不需要想就知道顾叔同一定又是去帮忙。
  这个烂好人,还真是一如既往。
  事到如今,圣君已懒得再去批判他,问:“周围都找过了吗?”
  下属答:“都找过了,苍亭山附近残余妖兽约上千只,我们的人从山上往山下仔细搜查,可并未找到任何一只表现特殊的妖兽。”
  圣君蹙眉,若沈青竹真的与其他妖兽别无二致,那这找起来……难度太大。
  “罢了。”圣君披上斗篷,大步跨出房门,直奔山下而去。
  苍亭山地处荒漠边缘,十里之外便是黄沙,妖兽怕水也怕干旱,所以沈青竹即便凭着妖兽本能也不大可能往大漠里去,这便为他们缩小了一定的范围。
  可是苍亭山以东是一片绿洲,再往前走便是通往关内的大路,范围同样巨大。圣君带着人找了好几个时辰,一无所获。
  “这样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找,一定不行。”圣君望着夕阳薄暮,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夜晚的大漠温度骤降,也不知道沈青竹有没有受伤,若是受伤了,又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
  下属劝道:“圣君,休息片刻吧。”
  圣君正想拒绝,可看到身后人疲惫的神色,终是停了下来。苍庭经过兽王一战后也是元气大伤,如今妖兽未除,大家都片刻不敢放松,如今又出来找了那么久的人,都累了。
  其实圣君也说不上来她为何对沈青竹一事如此在意,她下意识地否认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当年的影子,只是打心底里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结局。
  另一边,沈青崖却并未休息。他问过绿萧的话后,便将她放了回去,而后与顾叔同两人奔走于各个妖兽群里,片刻未曾停歇。
  “沈贤侄,你可有什么能分辨的方法?”顾叔同同样看着日落担忧不已。
  沈青崖苦笑摇头,他的心中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只是凭着一股气在坚持着。或许当他碰见小师妹的时候,他会有所感应,可目前来说,他毫无办法。
  他试过用小师妹留下的东西做指引,可无论是荷包还是她留下的发簪,都像是死物一般毫无反应。
  见状,顾叔同不再多言,怕多说了,徒惹人伤心。
  与此同时,维摩山浮图寺,一把大火,烧得整片夜空殷红如血。
  金满御剑悬停于浮图寺上空,沾着血的脸上写满了残酷杀意。他侧耳听着下面的惊呼声,和四处逃窜、忙于救火的僧侣,脸上没有一丝同情或不忍,有的只是一丝畅快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在片刻前,空明大师被金满绞杀于金线之下,一念亦从山崖掉落,至今不知死活。
  而此时此刻,他看着火中的浮图寺,竟还不打算放过其他人,霸道的真火顺着金线向浮图寺蹿去,不消片刻,便能将这山上的一切付诸一炬。
  可就在此时,一声断喝破空而来。
  “住手!”
  与断喝一同到来的还有一柄熟悉的剑,划破夜空,剑尖分毫未差地刺中金线,将金满的真火阻截于金线之上。
  这么凌厉精准的剑法,普天之下除了陆云亭,不做第二人想。
  “陆大牛!”金满霍然抬头,声音充满怒意。
  陆云亭匆忙赶至,来不及理会金满,便使出一招春风化雨,集天地之水灭浮图之火。金满看着逐渐熄灭的火焰,气得甩动金线向陆云亭攻去。
  陆云亭一路奔波而来,本就疲惫不堪,见金满还要执迷不悟,心底也忍不住涌出怒火,“金满,你适可而止!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难道想让整个浮图寺的僧侣和避难的百姓全部死绝吗?!”
  “他们都该死,死有余辜!”
  “你清醒点!”
  陆云亭敏锐地察觉到这位老对手情绪不对,事实上他收到陈伯衍密信后,心中就隐隐有了一丝担忧。没想到赶过来一看,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他挥剑缠绕住金线,目光死死地盯着他,道:“你清醒一点,金满!你这不是报仇,是杀戮、是屠杀!这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蓦地,他又想起了陈伯衍在心中叮嘱的话,连忙喊道:“不要中了白面具的圈套,你若将整个浮图寺葬身火海,五侯府又该如何自处?!你想想素衣侯、想想你那些兄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修仙……
   
    ☆、几多愁

  金满被陆云亭一通吼, 布满血丝的眼里终于恢复了一些清明。阮空庭、姚关等人的脸一一在他脑海中闪过, 最终,是病中的蝉儿在深深地凝望着他。
  她仿佛在:少爷,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金满的眼前出现一阵恍惚, 于是一个不小心, 就被陆云亭一掌从半空打落。
  “咳……”金满砸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血来。方才他与空明大师和一念大战, 受了不小的伤, 如今又这么一砸,肋骨可能都断了。
  陆云亭没想真的伤他, 匆匆落在金满面前, 蹙眉道:“你没事吧?”
  金满抬头看他, 却见陆云亭不比他好多少,满面风霜,看着比叩仙大会时清瘦了许多。于是金满蓦地想起了前段时间五侯府收到的各地的消息,惊波剑陆云亭一直在边关奔波。函谷关的守关大将被白面具杀了, 边关也乱得很。
  “你怎么回来了?”金满声音沙哑。
  “陈伯衍写信给我, 说你可能要出事。”陆云亭没有丝毫隐瞒, 他见金满好像冷静下来了,心里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熟料金满却说:“我出事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陆云亭抄起手边的石块就想砸过去,“你不这么说话会死吗?”
  金满不闭嘴,捂着心口哼哼一声,即便满身狼狈仍要刺他一句, “拿石头砸人的可不是什么大侠,充其量就是个大牛。”
  陆云亭忍无可忍,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从边关赶回来。可是他刚想走人,又看到金满趴在地上吐血,于是怒火被强行压制,他又走到了金满身边,拿出丹药强行塞进了金满嘴里。
  他想,如果金满再啰嗦一句,他手一抖就可能把毒药混进去了。结果金满乖顺得很,躺在地上动都不动,像死了一样。
  陆云亭不想理他,所以兀自调息打坐。
  可过了许久,金满还是那副死样子,让陆云亭心里忍不住担忧起来。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前去查看。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金满可能又在作妖了。他总是这样的,桀骜张扬,一副浑然不把世间礼教放在眼里的样子,还爱耍些小计谋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陆云亭因此吃过很多次亏,对此心有余悸。
  然而这一次,他刚靠近金满,就听到了隐约的哭声,心中大惊。急忙绕到金满面前一看,就见他竟然真的在哭。
  他像条死鱼一样躺在一片枯叶里,一身嚣张的红衣上沾满了尘土和污泥,衣角也被剑割裂了,变成破破烂烂的布条挂在身上。
  毫无疑问,这是陆云亭见过的金满最狼狈的样子,更不用说他还哭得那样惨。眼眶和鼻子都红彤彤的,似乎是怕发出声音,把自己的嘴唇都给咬破了。
  “你……”陆云亭不知所措,只得蹲下来,小声问:“你没事吧?”
  金满仿佛又变成了年少时的金满,只要一想到他的蝉儿,眼泪便怎么也止不住。几多悔恨,几多悲凉,又过了几多秋,他还是他,可他可怜的蝉儿却永远葬在风雨山上了。
  有时金满会想,若他当年不执意将她留在身边,或许她会嫁给一个对她好的普通男人,过上平淡却顺遂的生活。可那个男人又哪里治得好蝉儿的病呢,所以仔细想想,竟是怎么做都不对。
  他哭得厉害,因为受着伤的缘故,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孱弱。陆云亭愈发着急,却又愈发无措,伸手想把金满拉起来,却又被他一脚踢开。
  “走开!”金满觉得陆大牛真是没什么眼力见,如果说这个世上他最不喜欢被谁看到自己的窘迫,那一定是生平最大的对手陆大牛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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