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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剑(58)

作者:弄清风 时间:2017-12-16 14:51 标签:强强 爽文 打脸 仙侠修真

  第二把火,燃起于黑街。
  陈伯衍临走前,孟七七用元力往他耳中送了几句悄悄话。于是黑羽军的令符传递出了新的命令,陈战踏着月色从吉祥客栈出发,掳走了当年追杀过孟七七三人,如今隐居在黑街的一位禁军校尉,并把他扔在了玉林台。
  玉林台自元武之争后,被改造成了监牢。如今陈家堂上下几十号人都被关在里面,颐和公主的手下日夜巡防,很快就发现了手脚被捆的“犯人”。
  此事立刻被禀报到公主府,颐和公主聪明得很,连夜审讯,必能审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至于第三把火,如今火把还捏在孟七七手里,要不要点,端看这一晚上的成果。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孟七七也无意陷得太深,否则……沈青崖担心的眼神能让他羞愧至死。
  “好了,沈大善人。我不过就是日行一善,帮公主殿下早日铲除祸害,您老可别再担心了。”孟七七讨好地给沈青崖倒了杯茶。
  “你啊。”沈青崖无奈地笑。
  孟七七摊手,脸皮厚得很。
  平心而论,他与沈青崖并不算一路人。若他们少时并未相逢,而是以如今的面貌相遇,恐怕也只能当个点头之交。
  沈青崖正直、善良,这一路走来许多事,若不是孟七七的原因,他可能永远也不会沾手。他就像一面镜子,永远映照着人世间美好的一面,让孟七七不至于跨过最后的那条线。
  所以孟七七有时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无比幸运。
  不多时,陈伯衍回来了。
  孟七七忆起此行的真实目的,任凭外头被他那两把火烧得如何热闹,他自顾自地叫上两人一起去月下漫步,闲适得很。
  漫步的地点就在当初他们被抓的院中,西北角就是柴房,也算故地重游。
  今日无妄闹腾了一阵,陈伯衍的记忆便又回来了一点,这让陈伯衍不得不怀疑,当初他的记忆就是被觉醒的无妄剑给吞了。
  苏醒的记忆中,是三人被关在柴房中的情景,而此时此刻,孟七七为了更好地还原当时的场景,带着他们重新坐在了柴房里。
  一扇老旧的木门,隔了千万里外的月光。门后干草上三个青年排排坐,你不言,他不语,头顶冒着三分傻气。
  孟七七:“……干嘛都不说话。”
  沈青崖:“……”
  下次这种事能不能别拉我一起?
  孟七七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陈伯衍,道:“大师侄,你知道我们现在这幅蠢样是被谁害的吗?”
  陈伯衍:“……”
  孟七七:“沉默即是默认。”
  陈伯衍:“我想起来了,我们在这里待了一夜。”
  孟七七挑眉,这还差不多。可他等了半天,陈伯衍都没有下文,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让孟七七忍不住往沈青崖那边靠了点。
  他到底想起什么东西了?孟七七仔细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们不过就是在这里睡了一晚上,也没发生什么啊,那会儿他俩还没勾搭到一块呢。
  可人与人的记忆,总是有出入的。
  譬如,陈伯衍不能当着沈青崖的面告诉孟七七,那天晚上孟七七因为害怕地上的小虫子会爬到他身上去,把陈伯衍当成了肉垫——他说这是让陈伯衍报他的救命之恩。
  陈伯衍不是有恩不报的混账,便任由孟七七折腾了。可折腾来折腾去,孟七七最终把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他身上,没把他压死,倒是压出了点异样的反应。
  其结果是,孟七七没心没肺地睡了一晚上,陈伯衍彻夜未眠。
  其实陈伯衍知道,孟七七是怕他伤还没有好,又染风寒,于是特意与他睡在一起,互相取暖。天真的小疯狗那时还不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也可以发展出不同寻常的情谊。
  陈伯衍一开始,确实是只想报恩的,可报着报着……
  “大师侄,你那是什么眼神?”孟七七眯起眼来。
  “没什么。”陈伯衍摇头。
  孟七七不信,那眼神分明就不是在想什么好事。可他正想追问,沈青崖忽然警觉地低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三人相视一眼,齐齐躲到门背后去,默契十足。
  门外的人只是路过,脚步声来了又去,很快便归于平静。
  小小的柴房里,气氛却有些尴尬。三个鼎鼎有名的仙门修士,蹲在门后面面相觑。
  孟七七:“……”
  陈伯衍:“……”
  沈青崖:“……”
  良久,孟七七问:“我们为什么要躲?”
  沈青崖:“你希望被人看到我们大半夜不睡觉在柴房静坐吗?”
  孟七七:“……回房吧,大师侄,你走前面。”
  陈伯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沈青崖: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我堂堂白鹿仙君,为什么要陪你们坐在柴房里看星星看月亮???
孟七七:本宝宝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有人恩将仇报,良心被狗吃了。
陈伯衍:怪我咯。
   
    ☆、天机图

  寒凉的夜, 漂浮着燥热的星火, 就连月光仿佛都染上了几丝火光的颜色
  颐和公主匆忙赶往玉林台审犯人,地牢的入口打开, 谁也不知道那黝黑的地牢入口内发生了什么, 只有无数呐喊被封在阴暗的地底。待颐和公主出来时, 天还未大亮,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她身上的银鳞软甲, 把头发高高束起的公主殿下眉峰如刀, 行走间带出一丝肃杀之气。
  很快,她又策马离开玉林台, 直入后三街。
  其时顾明义刚从大将军府出来, 目光扫过街上巡夜的一队队禁军, 脸色沉凝得快滴出水来。他的动作也不慢,离开大将军府后也直奔黑街,甚至都没有回防卫司一趟,路上遇到巡夜的军士, 直接调用。
  细密、迅疾的脚步声, 很快便在夜里的神京城中响起, 然而此时的人们睡得正熟,只有猫狗两三只警惕地看着一队队军士,不安地躲进角落里。
  禁军去得够快,双方不期然地在后三街必经的入口处相遇。
  “何人纵马?!”最先拦住颐和公主的是本就在附近巡夜的一支禁军小队,后三街一贯不太平,是以留在此处的军士都是禁军中的精英。
  颐和公主勒马急停, 身后一人立刻高声呼喝:“公主殿下亲临,都让开!”
  颐和的目光很冷,匆匆扫过眼前这支六人的队伍,果断取下腰牌丢过去,而后双腿一夹马腹,直接从六人的空隙中穿过去。
  六人大惊,为首一人下意识地伸出长、枪去拦。
  可他哪里拦得住,颐和公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哐”一声长刀出鞘,呵斥道:“滚开!”
  骏马嘶鸣,扬起的马蹄踹在其中一人身上,其余五人亦被逼退。
  这短暂的交锋弹指间已落下帷幕,颐和公主来势汹汹无人能挡,而刚刚出手阻拦的那一位已被寒风吹透了心扉。
  他刚刚竟然伸手挡了公主殿下,不要命了么!
  顾明义后脚赶到时,颐和公主的人马刚过去几息时间。听六人禀报了几句,顾明义二话不说便追过去,片刻也不敢迟疑。
  今夜的事情,来得着实诡异。
  他是在抵达大将军府之后,过了半个时辰,才从安插在玉林台的线人那儿得到的消息——一个曾为他们卖命、现如今继续在黑街效力的禁军军士被人送到了颐和公主手里。
  此事诡异就诡异在那人早已退伍多年,虽知道一些秘密,却并非关键人物,应当是极不起眼的一个人。到底是谁把他揪了出来,并且送到了玉林台?
  顾明义不是没想过孟七七,可他明明在天香楼没有离开过,还是说他一个仙门修士,暗中还有党羽相助?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如今颐和公主匆忙赶往黑街,定是审出了什么。若是让她顺利沿着这条线往下深挖,那必定能牵连起一大片!
  这绝对不行。
  顾明义在赶时间,颐和公主也在赶时间,而此时的后三街,血腥味已经随着夜风飘了出来。人们常说后三街的每一块青石砖撬起来,背后都沾满了血污。同一条街上,即便某处正有血案上演,隔壁邻居还能镇定自若地吃酒喝肉。种种传言并非无的放矢,后三街就是这么一个地方,所以今夜的血腥味依旧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红色的血水顺着砖石的缝隙,浸染了草木的根,颐和公主带着人马破门而入时,最后一滴溅在墙上的血刚刚沿着白墙落下,画下一条蜿蜒的血线。
  几道黑色的身影飞快消失在墙边,颐和公主大怒:“追!一个都不能放过!”
  顾明义后脚赶到,看到满院鲜血,停滞的脚步中透露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低呼道:“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殿下?”
  颐和公主单手挎刀,冷冽的目光扫向顾明义,道:“顾将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顾明义蹙眉:“公主殿下这是什么话?”
  “呵。”颐和公主冷笑一声,抬脚将地上一具趴着的死尸翻过身,她低眸看着尸体的脸,道:“今晚我们抓到一个已经退伍的禁军军士,他告诉了我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要做成那些事情,他一定会有同伙,可是当我赶到这里来抓人时,这些人奇迹般地被杀光了,顾将军觉得巧不巧?”
  顾明义面色沉凝,抱拳道:“公主殿下,这后三街四周都有巡逻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凶手。”
  “晚了。”颐和公主沉声道:“等你们禁军抓人,黄花菜都凉了。”
  语毕,颐和公主看也不看顾明义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现场,边走边冷声道:“封锁此地,把所有尸体都带回玉林台,一个不落。”
  “还有。”颐和公主走到门边,又停了下来,转头眯起眼道:“此事由本公主接管,禁军不得插手。请顾将军回去管好你的手下,谨记前车之鉴,切莫再生事端。”
  此举警告之味甚浓,且完全不加掩饰。顾明义好歹是一员大将,手握重兵,岂能被她如此奚落。可颐和公主现在握着皇帝的令牌,谁也得罪不起,顾明义只得硬生生忍下这口气,目送她离开。
  可他没想到,颐和公主刚走,她那些手下立刻过来驱赶顾明义,简直肆无忌惮。
  “好,很好,本将军这就走!”顾明义拂袖而去,禁军自然跟着撤离。然而离开黑街的顾明义却并未似表面那般愤怒,他随手遣人去大将军府禀报最新情况,而后马不停蹄地收拢人马回到防卫司。
  防卫司的秘门之内,一个黑衣人正单膝跪地等着他,而且此人正是方才从颐和公主眼皮子底下逃走的那位。
  关上门,顾明义点亮火烛,幽幽问道:“都处理干净了?”
  黑衣人点头:“都处理干净了,甲五那条线上,已无一个活口。”
  “错。”顾明义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语气也冷了几分,他重复道:“你错了,活口还有几个。”
  黑衣人不解,他明明带人全部杀光了,哪里还有活口?于是他忍不住抬头辩解,谁料他的视线刚触及顾明义的下巴,还未看清他的脸,一抹寒芒便在顾明义手中闪现。
  锋利的刀,割破了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捂着脖子无助地倒在地上,兀自挣扎着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喷涌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亦堵住了他的喉咙。
  临死前,他只听到顾明义冷酷无情的话语——“这样,才算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顾明义身居高位多年,做事向来谨慎。在大将军府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便派人前去处理后患,恰好快了颐和公主一步。
  所谓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此时的颐和公主,第一次满脸怒容地在她的玲珑阁里摔了一地的花瓶脆片。娇嫩的鲜花落了一地,被水打湿了花瓣,蔫蔫地搭在鬼罗罗脚边。
  鬼罗罗捡起一支牡丹,道:“公主殿下何必发那么大的火?”
  颐和公主怒极反笑,道:“我一早便让你盯着黑街,那些人被杀的时候你在场对不对?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原来公主殿下气的是这个啊。”鬼罗罗却仍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花瓣,嘴角噙着笑反问:“那些渣滓,留下来做什么呢?”
  颐和公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他们的命不值钱,可我的线索不能断。”
  鬼罗罗道:“线索总会有的,即便今晚这桩事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你也早有准备不是吗?我知道你是想把他们的罪名落实得更彻底,但罪不论多,只要皇帝不再相信大将军,只要一个罪名就能让他死透。”
  颐和公主一怔,立刻便想通了其中奥妙,道:“你是说,你放手让大将军处理活口,是想加深我父皇对他的猜忌?”
  “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深有体会。”鬼罗罗笑道。
  颐和公主不予置评。她自幼长在深宫,怎会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连深得父皇信任的赵将军都不能长久,一个顶替上去的孙涵又能得他几分真心?
  试想,在父皇明确表露出对禁军的不满,要求她全权处理陈家堂一事时,仍有人能抢在她前头将那么多人灭口。这打的不是她颐和的脸,是堂堂皇帝陛下的脸!
  颐和公主的思绪,顿时通透了许多。
  鬼罗罗把残破的花瓣一扔,继续说道:“你之前做得很好,一个深受皇帝信任的公主殿下,必定不能牵扯到任何的党羽之争中去,你对禁军越不假以辞色,出手越狠,他越不会怀疑你。”
  “那孟七七那边……”
  “小疯狗已今非昔比,他想玩,我们便陪他玩儿。你放心,那边我会看着的。”
  “那便仰仗鬼先生了。”颐和公主要的便是这句话,孤山小师叔毕竟是仙门中一等一的人物,她不宜交往过深。
  窗外,天色渐明。
  颐和公主遥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眸中晦明不定。不过随即她又转过身来,勾起鬼罗罗的下巴,俯身在他唇边落下一吻,笑道:“多谢鬼先生提点,该上朝了,我去去便回。”
  说罢,颐和公主大步离去,一身银甲还染着昨夜的风霜杀意。这一去,不知又要掀起几多风雨。
  另一边,孟七七这一晚睡得也不安稳。
  一方面他能感觉到陈伯衍对于陈伯兮失踪一事的担忧,无论他面上如何镇定,这事儿也是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另一方面,萧潇和小玉儿、青姑不在身边,办事便多了些麻烦。他总不能时时都靠战叔,不是自己的人,他始终无法全然放心。
  思索了大半夜,孟七七一早便爬起来给孤山写信,让萧潇即刻启程前来汇合。至于小玉儿和青姑,他们年纪还小,该留在剑阁好好修习,总是跟着自己打打杀杀的也不大好。
  提笔落款,孟七七笑了笑。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陈大夫人要力排众议把陈伯衍送到孤山剑阁了,剑阁确实是个教养后辈的好地方,连他这个在剑阁不过待了一年的人,都忍不住怀念起那段时光。
  对他关怀备至的各位师兄、性格迥异的师叔师伯,以及每天都把剑阁搞得鸡飞狗跳,排着队去刑堂领罚的师侄们,每一个,在他的记忆里都鲜活而生动。
  还有师父。
  想起师父,孟七七总是忍不住喟叹。师父死的时候他就在身旁,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人之死,有时根本无法阻止,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不多时,陈伯衍推门进来,打断了孟七七的伤怀。
  孟七七继续若无其事地装填着信封,问:“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
  陈伯衍道:“昨夜黑街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大将军孙涵和颐和公主一大早都去觐见了。”
  “哦。”孟七七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
  陈伯衍继续道:“鬼罗罗来了,他要见你。”
  孟七七这才有了兴致,道:“让他进来。”
  陈伯衍依言行事,可等到鬼罗罗进了房间,他却没有离开。鬼罗罗和孟七七却似心有灵犀,齐齐转头看着他。
  鬼罗罗可还记得那天陈伯衍把他拦在门外的仇呢,故意问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陈伯衍不动如山,深色淡漠,道:“这不是鬼先生该过问的事。”
  “啧……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么?”鬼罗罗挑眉。
  “我大师侄就是这性子,不合你的意,你可以走啊。”孟七七道。
  鬼罗罗失笑:“护犊子。”
  孟七七没好气地叩了叩桌面,“有事说事,不说就滚。”
  鬼罗罗道:“你上次见我的时候,可还不是这样的。”
  “那又怎样?”孟七七反问,他笃定了鬼罗罗不会在神京与他动手。
  鬼罗罗沉默,上下打量了孟七七一眼,忽然问:“你现在究竟是什么修为?” 
  孟七七神秘一笑,道:“不如鬼先生猜猜看?”
  鬼罗罗耸耸肩,道:“我只是觉得好奇,当初你不过是个连本命剑都没有的门外汉,资质奇差,又是怎么继承了周自横的衣钵。难不成是我之前看走了眼,你实际上是个不世出的天才,短短七年时间便能突飞猛进,抵得上别人修炼七十年?”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我说我连第二层大境界都没有达到,你信不信?”孟七七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鬼罗罗试探不成,目光直视着孟七七,仿佛要探进他的眼底。孟七七亦坦然对视,两人互不相让,气氛陡然凝滞。
  孟七七究竟是什么修为,其实就连陈伯衍也不曾看透。他为何能从一个无法凝聚本命剑的废柴摇身一变成为孤山小师叔,他这七年是如何过来的,恐怕连沈青崖也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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