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疯批美人求爱后(118)
沈御已经想好了,他既然已有了私心,便不适合当云庭山的掌门,他会卸任掌门,自此周游四海。
沈御从未爱过人。
七情淡薄百年,许多事于他而言陌生至极,薛妄是沈御唯一的私心,唯一的私情。
对薛妄,沈御却愿意试着接纳一切:
接纳那偏执的目光,接纳那小心翼翼的触碰,甚至接纳那份疯狂到令人心惊的……爱意。
薛妄教会沈御爱恨痴嗔,原来爱是这般滋味。
包容的,蓬勃的,如野火燎原般不可控的。
爱是万般舍不得。
却不得不舍得。
天意如刀,
又能奈何?
碎骨兮金光大盛。
在那璀璨到极致的光芒中,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沈御周身沐浴着天道金光,雪白的衣袍无风自动,每一道衣褶都流淌着玄奥道韵。
他额心浮现一枚璀璨的金色天道印,从面部到脖颈,再到四肢,金色纹路如活物般游走全身,在肌肤上勾勒出古老神秘的图腾。
当他抬眸时,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眼,此刻已化作纯粹的金色。
无悲无喜,宛如亘古不变的天道本身,让人不敢直视。
眼前之人明明还是沈御的轮廓,却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巨大威压——那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是这方天地真正的掌控者。
下有修士“扑通”跪地,颤颤巍巍:
“天、天道显圣了……”
薛妄浑身是血,他居然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御,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一瞬间,他意识到了自己即将失去什么,但他又没有完全意识到。
于是,他只能这样子执着的、执拗的、不舍地望着沈御。
整个万兽阁废墟骤然寂静。
活着的修士们呆若木鸡,连重伤呻吟的人都死死咬住了嘴唇。妖兽们匍匐在地,发出臣服的呜咽。
“凌自强。”
他道,带着重重回响,仿佛千万个声音同时开口:
“你窃天千年,今日,偿还之。”
金光在沈御掌心凝聚,碎骨兮化作一柄似剑非剑、似尺非尺的兵刃。
那上面流转的不是灵力,而是最本源的规则之力。
一瞬间,凌自强的神魂被无形之力拉扯着,一点点剥离出窃取的天道之力。
“不!这不可能!”
凌自强面容扭曲,疯狂挣扎着想要挣脱天道的束缚。身上的剧痛让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
沈御是真的要与他同归于尽!
“沈御!你无情剑道已损,如今强行吸取天道之力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最后的癫狂,
“何苦与我玉石俱焚?!我们可以共生!我可以助你登临绝顶!”
话音未落。
“噗嗤!”
沈御手中那柄纯粹由天道金光凝聚的剑,毫无阻滞地刺入了凌自强的胸膛。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多余的言语。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
“聒噪。”
沈御神色淡漠,金色的瞳孔里映出凌自强狰狞的脸,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嗬……嗬……”
凌自强低头看着胸口贯穿的金光,突然狞笑起来,
“沈御……你杀了我又如何?!”
他嘴角溢出黑血,眼神却愈发癫狂。
“你也要死了!!”
“你无情剑道已损,强行承载天道,肉身必崩!神魂必散!哈哈哈哈……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天道啊,所谓的天道!沈御,你也并不符合天道的要求,你也会死!你已经动了私情,如何存在于这世间 ?!”
沈御没有回答。
他只是平静地抽剑。
金光溃散的刹那,凌自强的身躯如沙砾般崩塌,从指尖开始,寸寸化作飞灰。
他的狂笑还回荡在空中,可存在本身已被天道彻底抹除。
不入轮回,不存因果。
真正的形神俱灭。
而沈御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沈御——!!”
薛妄突然爆起,他声嘶力竭的叫了一声,似乎连声音都要碎掉了。
他猛地推开青衫客,额间蛟角断裂处渗出鲜血,却浑然不觉。
他几乎是爬着扑向那道逐渐消散的身影,染血的手指颤抖着去抓沈御的衣角。
可触碰到的,只有一缕缕逸散的金光。
“仙君…仙君…?”
薛妄嗓音嘶哑,血色的眼睛里有几分孩童一般的茫然,破碎得不成样子。
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断裂的蛟尾无力地拖在身后,鳞片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
今日这一战,薛妄实在是伤的太重了,他本以为最后迎接他的会是仙君温暖的怀抱,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结局。
明明说好了啊……
怎么会这样……他们明明约定好了……今日事了,他们就昭告天下,他们就举行合籍大典,他们就要大婚……
沈御明明已经答应了!
明明已经答应了!
薛妄几乎失去了五感,那双总是噙着戏谑笑意的血眸,此刻空洞得吓人,瞳孔微微放大,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疼啊,
好疼啊,
太疼了。
沈御,你怎么忍心离开我?你为什么这次就不心疼我了……
你不怕我恨你吗!
心脏疼得像是被人生生剜了出来,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可身上的伤口却仿佛麻木了一般,再也感觉不到疼。
薛妄伤的那么重,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只是颤抖着收紧双臂——
徒劳地想要留住怀中正在消散的温度。
沈御的身形越来越淡,如晨曦下的薄雾,如指缝间的流沙。
薛妄的指尖穿过那些逸散的金芒,只能抓到一把虚无的光尘。
此刻,沈御的眼中仍流转着天道金光,那双眼眸已不似凡人,无悲无喜,如亘古不变的苍穹。
可就在这样一双近乎神性的眼睛里,却在此刻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他缓缓抬手,指尖还萦绕着未散的天道之力,却在触到薛妄脸颊的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剩下轻柔的触碰。
他掌心覆上薛妄染血的脸颊,替薛妄擦去眼角的泪:
“薛妄,别哭。”
然后——
沈御微微倾身,另一只手遮住了薛妄的双眼。
温热的掌心覆盖上来,挡住了薛妄猩红破碎的视线。
——别看。
——不要看我消散的模样。
——我不忍心让你看到。
这无声的温柔比任何言语都残忍。
薛妄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十分的顺从,喉间溢出困兽般的呜咽,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沈御的衣袖,却只抓住一把逸散的金芒。
“沈……”
破碎的音节还未出口,遮在眼前的手已经化作点点荧光。
最后一丝温度消散在风里。
“咣当!”
碎骨兮从沈御彻底消散的手中坠落,砸在废墟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曾经霜雪般的剑身此刻黯淡如废铁,连同心结剑穗都失去了灵气,委顿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妄僵在原地。
眼前仍残留着沈御掌心的温度,黑暗成了最温柔的骗局。
薛妄不敢睁眼,仿佛只要不睁开,就能假装那人还在——
只要不见消散,就能当作永别从未发生。
薛妄的双臂还维持着环抱的姿势,指尖却已经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