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疯批美人求爱后(175)
睫毛轻颤,入目是玄色龙帐上金线绣的云纹,在烛火中泛着幽微的光。
他怔了怔,这才惊觉自己竟躺在龙榻之上——更惊愕的是,解问雪身后紧贴着一具温热的身躯。
那不是君臣之间克制的触碰,而是近乎完全的拥抱。
纪佑的手臂横在他腰间,将他整个后背严丝合缝地压进自己怀里。
年轻的帝王连膝盖都曲起,将他双腿困在方寸之间,仿佛怕他会消失。
解问雪能清晰地感受到,纪佑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呼吸拂过耳畔时带着龙涎香的余韵;帝王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沉稳有力得让人眼眶发热;甚至腰间那双手,明明在睡梦中仍保持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解问雪忽然不敢动。
这一刻太过奢侈,像偷来的时光。
窗外风雪依旧,却仿佛被这方寸之间的暖意隔绝在外。
解问雪悄悄攥紧锦被,贪恋着身后传来的温度,一滴泪无声地洇进绣枕。
他们之间,孽缘至今啊。
困在死局之中,难有出路。
太多的贪念成为了牢笼,成为了刀刃,只要拥抱就会刺伤彼此。
“先生。”
纪佑的声音在黎明中格外清晰,惊得解问雪呼吸一滞——原来身后的君王一直醒着。
这一声久违的称呼像把钝刀,狠狠剐过心头结痂的旧伤。
解问雪僵在帝王怀中,竟不敢回头。
他们之间纠缠太深,爱时如烈火烹油,恨时似刀剑相向,此刻这般温存反倒显得荒诞。
纪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鼻尖蹭过他后颈的散发:“朕知道,先生醒了。”
温热的吐息拂过解问雪的耳际,带着少年时撒娇般的亲昵,仿佛那些互相折磨的岁月从未存在。
解问雪闭上眼,喉间泛起血腥气。
他多怕一转身,就会看见纪佑眼底熟悉的讥诮和冷漠——那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常见的相处方式。
已经记不清了,解问雪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有看到君王对自己温情蜜意。
“陛下。”
解问雪终究没有转身,嗓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渗着血。
“为何如此待臣?”
这句话在唇齿间辗转千遍,出口时却轻得像一声叹息。
不是质问,而是茫然——解问雪一生算无遗策,却怎么也算不清这段情债。
爱恨交织成网,勒得他五脏俱焚。
爱时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捧给对方,恨时又怨毒地想着要拉着纪佑一同下地狱。
可说到底,所有的怨憎不过是因为觉得纪佑爱得不够深。
“陛下,”
解问雪忽然抬起手,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料,仿佛这样就能按住那颗快要裂开的心,
“为何非娶谢岚不可?陛下真的爱她?爱到这个地步?”
不是问为何要娶,而是问为何非她不可。
为何宁可不听鬼神也要娶她?为何明知会将自己逼疯也要娶她?为何……不能再多爱他一点?
龙帐内骤然寂静,只余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解问雪能感觉到,身后的纪佑叹息了一瞬,随即更加用力地将他搂紧,几乎要将他勒进骨血里。
“先生,朕不娶她了。”
纪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却像惊雷炸响在解问雪耳畔。
“问鬼神,鬼神不许。”
君王的手指抚上解问雪脊背嶙峋的骨节,
“连上天都知道朕心里装着谁——”
“先生知道吗?”
这近乎温柔的诘问,却让解问雪浑身发抖。
他猛地蜷缩起身子,指甲深深掐进纪佑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鬼神不许?陛下有的是千万种方法,又如何会把此等把戏放在眼里!”
“诏书已下,昭告天下!陛下现在说这些……是要拿臣取乐吗?”
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最后一句:“陛下,臣这副残躯,还有什么值得陛下算计的?”
话还没有说完,纪佑忽然掰过他的下巴。
所有未尽的怨怼都消融在突如其来的吻里。
“唔!唔……”
解问雪睁大双眼,尝到唇齿间咸涩的滋味——不知是谁的泪。
窗外风雪呜咽,吹得烛火摇曳。
他们明明贴得这样近,近到能听见彼此失控的心跳,却谁都不敢确信,这一刻究竟是真实还是幻梦。
这个吻来得缠绵。
纪佑扣着解问雪的下巴吻下来时,带着帝王独有的霸道气势,可当双唇真正相贴的刹那,却又温柔得像三月江南的细雨。
“唔!”
解问雪瞳孔骤缩,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在烛火中投下破碎的阴影。
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血色,眼中倒映着帝王近在咫尺的容颜——纪佑的眉峰还蹙着,可那双总是含怒的眼睛此刻却温柔得让他心颤。
年轻的君王甚至小心翼翼,只轻轻含住他发颤的下唇。
“先生,闭眼。”
纪佑的唇瓣摩挲着解问雪的,灼热的吐息带着龙涎香的余韵,烫得解问雪眼睫轻颤。
命令含糊在相贴的唇齿间,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可解问雪固执地睁着眼。
他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生怕一阖眼,这片刻温存就会如晨露消散。
直到双目酸涩发胀,视线模糊成一片水光,他终于颤抖着伸出手,环抱住纪佑宽阔的后背。
像一株被暴雪压弯的寒梅,他整个人都攀附在君王身上。
苍白的指尖深深陷入玄色龙袍的织金纹样里,将华贵的衣料攥出凌乱的褶皱。
解问雪的腰身发软,腿也软了,却仍倔强地仰着头,任由纪佑的唇碾过自己干裂的唇瓣。
纪佑的手掌稳稳托住那截细瘦的后腰,滚烫的温度透过单薄的中衣灼烧着解问雪的肌肤。
年轻的君王将额头抵在解问雪肩上,声音闷得发颤,好似横跨了无数的岁月,日日月月年年:
“朕错了……先生原谅朕可好?”
这句话,像惊雷劈在解问雪耳畔。
——可笑,天子认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口含天宪,笔定生死。
金銮殿上那一声陛下圣明,是多少人用血泪铸就的铁律?
解问雪的手指狠狠地揪紧纪佑的衣襟,喉间哽得生疼,
“陛下何错之有?臣夜闯宫门,陛下不即刻将臣赐死,就已然是法外开恩!”
纪佑却抿了抿唇,温热的唇瓣贴在他耳畔:
“朕,不娶谢氏女,朕要娶先生。”
似乎是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解问雪浑身发抖。
闻言,解问雪似乎被吓到了,猛地抬头,正对上纪佑的眼——那里面的执拗,与当年策马出宫寻他时的少年如出一辙。
窗外风雪骤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明明灭灭的光影里,解问雪恍惚看见当年的那个纪佑,不曾与他刀剑相向的记忆之中的纪佑。
可解问雪已经不是十几岁了,他快到而立之年了,他知道人心难测,他也知道人是最会说谎的。
他说:
“陛下,敢问两仪殿外御林军几何?”
纪佑:“三百余人。”
解问雪:“敢问臣之属下何在?”
纪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殿休整罢了。”
闻言,解问雪忽然笑了。
那笑容讥诮又苍凉,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已然困死在局中。
“陛下圣明啊……”